第七百九十五章 血海深仇

　　包德榮是馬尼拉一家華人商行的老板，像他這樣的商人在馬尼拉并不少，他的商行主要從事的是絲綢、瓷器、香料的貿易，規模并不算大，在馬尼拉只能說是普通。

　　包德榮身材微胖，平日里總是笑容可掬，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他的客戶中有西班牙人，也有在呂宋的華人，甚至連當地土人都有，再加上他平日好交朋友，性格直爽，雖然生意做的不大，但在當地商人圈子里卻結交了不少朋友。

　　這一日，包德榮和平日一樣準時開門迎客，但過了沒多久店鋪就來了一個西班牙客人，這個客人和包德榮算是不錯的朋友，往日相處很好，不過今天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同，進門后找到包德榮就急急把他拉到一旁。

　　這客人低聲向包德榮說了些話，包德榮的表情似乎有些驚訝，同時也沉思了起來。

　　“包老板，你還是盡快安排一下吧。”客人好意地提醒包德榮。

　　“這事我曉得了，非常感謝能來告訴我這些。”包德榮感激地對客人說道。

　　客人輕嘆一聲：“我也做不了更多，按理我不應該來的，但你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不在這時候提醒你的話上帝都不會原諒我的。對了，這件事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要不我們都會有大麻煩的。”

　　包德榮再次感謝客人的提醒，同時到柜臺那邊取了袋銀元悄悄塞在客人的手中，客人卻沒有拿，拒絕了包德榮的好意思，再叮囑了一句后急急離去了。

　　客人走后，包德榮同店里的伙計交代了幾句，隨后轉身向后面走去。離開前面的店鋪，包德榮來到后面的小院，他直接走向西邊的一間房，推門走了進去，進了房后，他轉身關上房門，然后又向房內的一個衣柜走了過去，打開柜門，柜子里掛著一些很是普通的衣服。

　　包德榮向身后望了一眼，確認房外沒有人，他小心撥開這些衣服，然后一矮身鉆進了衣柜里，關上柜門，他撥動柜壁，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機關，原本很尋常的柜壁突然間就像一扇門一般打開了。

　　順著打開的柜壁鉆過去，包德榮重新把剛才撥開的衣服一一擺好，這才又關上了柜壁，然后再往前走了幾步，繼續打開一扇門，最后從另一頭和剛才差不多的一個衣柜里鉆了出來。

　　這是包德榮店鋪后面不遠的另一處住宅，他出來的地方是一個書房一樣的房間。包德榮大步走到門前，用有節奏著敲門聲在關著的房門上敲擊著，聲音停止后，房門從外面打開了，一個看起來是仆人的漢子站在門外。

　　“大人，您怎么這時候來了？”那仆人見到包德榮忍不住問。

　　“傳令下去，通知大家盡快來見我！”包德榮神色凝重道。

　　那仆人微微一愣，卻不再追問，連忙應了一聲，行禮后離開了。

　　等仆人走后，包德榮回到書房坐下，微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隨著他的思索，時間一分一秒地漸漸過去。

　　大約一個時辰的樣子，三個男子陸續來到了這，這三個男子其中一個男子一副商人的打扮，另一個男子面容黝黑身材矮小，再加上他穿著的衣服看起來就和當地土人差不多，至于還有一個男子卻是一頭褐發身材瘦高，分明就是馬尼拉隨處可見的西方人模樣。

　　這三人進了房間，之前的仆人替他們關上了門，隨后守在門外。

　　“都坐吧。”包德榮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

　　三人也不說什么，直接在椅子依次坐下。

　　“突然把你們找來是有急事。”包德榮道：“我剛接到消息，呂宋都督府和檢審庭似乎要對在馬尼拉的華人下手。”

　　“大人，你這消息準確么？”商人打扮的那人頓時一驚，連忙追問道。

　　“是一個朋友給我報的信，他是西班牙人，同時還在檢審庭任職，雖然職位不高，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認為這件事的真實性應該不會有錯。”包德榮如此說道。

　　“這些西班牙人難道真的瘋了？他們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干這樣的事？”商人打扮的那人不可思議道。

　　“哼！這些混蛋什么事干不出來？你別忘了，這種事他們不是頭一回干了，依我看他們本就是一群瘋子！”土人打扮的那人冷笑道。

　　說到這，土人打扮的那人突然望向褐發男子道：“羅素，你天天和那些西班牙人混在一起，難道你就沒打聽到什么消息？”

　　羅素神色凝重道：“只是有些風聲，而且是今天剛剛打聽到的，原本我打算今日報告大人，沒想到大人卻比我先知道了。”

　　“什么消息，你具體說說。”商人打扮的那人連忙問道。

　　羅素當即講了起來，眾人仔細聽著，從羅素的講述內容來看，就在今天西班人那邊不知道是誰先提起的，說是之前在檢審庭外出現的事和華人有關，再加上之前大明對于呂宋西班牙商人的貿易限制和海上稽查一事，眼下有人把這些事串在了一起，其目的就是要把這些同在呂宋的華人扯上關系。

　　但是羅素僅僅只是知道這些，至于更多的他就不清楚的。原本他是想再仔細打聽一下的，沒想到還沒等他這么做就接到了包德榮召集他們的信號，所以就匆忙趕了過來。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沒錯了！”包德榮心里有了底，當即點頭道。

　　“大人，如今怎么辦？還請大人示下。”眾人的神情都異常凝重，他們這些人在呂宋的日子不短，當然知道當年西班牙人在呂宋針對華人的屠殺事件，一旦真的再發生這樣的事，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此事必須立即報至上峰和南海艦隊方面！”包德榮毫不遲疑道，接著把目光投向了那商人打扮的人：“姚亮！”

　　“卑職在！”姚亮連忙站起身來。

　　“你速速安排船只立即出海，把這消息用快船送回去，這事由你親自去辦，不得延誤！”

　　“卑職明白！”姚亮毫不遲疑地回答。

　　“劉華！”

　　“卑職在！”土人打扮的劉華應聲起身。

　　“你立即派人在當地的土人圈內好生打聽消息，空穴來風必然有因，按西班牙人之前的做法，他們極大可能會挑唆土人打前陣，所以如果這事沒錯的話，西班牙人那邊應該和當地的土人已經開始接觸了，所以必須搞清楚他們的真正目的和動手時間，這極其重要，切記切記！”

　　“卑職明白！”劉華同樣毫不遲疑地回答。

　　最后，包德榮把目光投想了羅素，開口道：“羅素！”

　　“卑職在！”羅素同樣站起身道。

　　“你的身份和外貌是最有便利的，有關西班牙人內部的情況你需花大力氣搞清楚，時間緊迫，千萬不能有誤，這件事關系重大，你不會不清楚萬一出事的后果。”

　　羅素咬著牙道：“請大人放心，卑職明白其中利害，定竭盡全力！”

　　不過羅素想了想后又道：“大人，除此之外，卑職斗膽請問大人一句。”

　　“說！”

　　羅素問道：“如果西班牙人真的突然動手的話，以我大明南海艦隊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如此快的趕來，何況在馬尼拉西班牙人不僅有上萬的陸軍和海軍在，再加上城中的西班牙人和那些土人，一旦發動之下呂宋華人恐怕遭受慘重損失。大人，這些華人中許多人雖早百年前就由神州來到呂宋，有些久遠者甚至已過了好幾代人，但是他們畢竟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啊！還請大人看在同為炎黃子孫的份上想辦法救上他們一救！”

　　說到這，羅素直接跪了下來，眼中甚至落下淚來，在場三人看著這一幕都心中感慨不已。

　　包德榮表面上是普通的商人，但實際上是通事處安排在呂宋的最高級別探子，負責整個呂宋，尤其是包括馬尼拉的情報工作。

　　至于姚亮、劉華和羅素三人，是他在呂宋的三名直屬下屬，同樣也是最為信任的部下。但和姚亮、劉華二人不同，羅素的來歷有些復雜。

　　表面上和普通西班牙人沒什么區別，同樣說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話的羅素實際上卻是漢人，因為他的父親就是呂宋當地的華人。之所以因為他的容貌不同，實際上是因為他的母親的原因，而他的母親是一個法國人。

　　說起羅素的家族，原本他爺爺輩在呂宋也算得上是一個富豪之家，但是在1662年的第三次屠殺中，他的家族在逃過前兩次屠殺之后最終沒能再逃過這一次屠殺，整個家族幾乎所有人全被殺得一干二凈，只留下當年年幼的他的父親僥幸逃得一命。

　　那時候，救下他父親的是一個法國傳教師，這個傳教師當年恰好在馬尼拉，利用他的身份冒險把逃到他住處的羅素父親悄悄藏匿了起來，從而救下了這個孩子。

　　之后，這傳教師給這個孩子化妝打扮，再讓他的女兒幫著掩護，瞞過所有人又悄悄把他帶離了馬尼拉。之后的歲月中，這傳教師成了他父親的教父，從而把他帶在了身邊，并且把他帶到了歐洲，許多年后，這孩子漸漸長大了，和傳教師的女兒青梅竹馬成了戀人，然后結成了夫妻。

　　羅素就是這么出生的，至于羅素的名字也是這個傳教師幫忙起的，但可惜的是羅素出生后不久，傳教師就因為一場疾病被擊倒去了天國。在西方國家長大的羅素能夠說好幾種語言，更難得可貴的是他依舊能講一口流利的漢語，因為從小懂事起，羅素的父親就告訴了他自己的來歷，并且把當年家族慘遭毒手的經過詳細告訴了羅素，這也是羅素了解和明白這一切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