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兩人的困局

　　呂宋都督里維拉將軍和檢審庭庭長薩爾瓦多閣下現在就面臨著這種問題，這些天不僅是檢審庭那邊，就連都督府都快被涌來的西班牙商人給擠破了。

　　無論是被大明稽查受到嚴重損失的商人或者因為這事件忐忑不安的其他商人，都希望呂宋政府盡快拿出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從圣誕節到元旦，這兩位先生渡過了這一生中最為難忘的時間段，可是他們又有什么辦法呢？之前該做的全做了，發生這樣的事根本不是他們愿意看見的。

　　今天，為了避開麻煩，兩人絕對商討一下這件事的對策，同時也為了躲避那些無孔不入的憤怒又焦慮的商人們，兩人并沒有在各自的府邸，而是來到這一處比較偏僻的場所。

　　現在，他們愁容滿面地坐著已經足足有好幾分鐘了，如果不是面前的茶杯飄著若有若無的水汽，兩雙眼睛時不時地眨上幾下的話，恐怕和兩尊塑像沒什么區別。

　　“怎么辦？”

　　這三個字在兩人的目光中閃爍，兩人都沒有表現出極大的憤慨，更沒有無意義地拍桌子喝罵明國，作為呂宋實際的統治者之一，兩人都是成熟的官員，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再派人去一趟大明吧。”里維拉將軍首先開口，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對面的薩爾瓦多閣下：“賄賂一下明國的官員，讓這些官員替我們向明國皇帝解釋一下，結束這種針對性地舉動。”

　　薩爾瓦多嘆了口氣：“這個我已經在做了，可是…。”

　　“可是什么？”

　　薩爾瓦多說道：“你覺得這樣做一定有效么？”

　　“為什么沒有效果？”里維拉反問道：“明國人的官員難道不接受賄賂？這么多年來，我們不都是那么做的么？中國現在雖然是明帝國的天下，但你別忘了這些東方人最好的就是面子，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因為我們西班牙帝國沒有像葡萄牙和英國那樣討好明國，這才會讓他們感覺丟了面子，弄出這樣的事來。”

　　里維拉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無論是里維拉還是薩爾瓦多，他們在呂宋任職已經很久了，西班牙借著呂宋和中國打交道不是一年兩年，自西班牙殖民呂宋以來，西班牙人就一直在這個地方同各式各樣的中國官員交往著。

　　貿易最重要的是什么？當然是貿易的主題，也就是商品。之前無論是前明或者是后來的滿清，西班牙要從中國獲得商品就得同對方交往。但那時候，這個帝國是封閉的，國門也不是敞開著的，正當途徑很難做到這一點，而西班牙人卻一直可以源源不斷地從中國獲得商品，再運回歐洲進行貿易，從中獲利，正是因為呂宋方面有著和對方打交道的渠道和經驗，才做到了這點。

　　東方人好面子，東方的官員貪財，這兩點就是西班牙人打開中國商品來源的主要手段。在里維拉看來，相比葡萄牙和英國，西班牙的反應太慢了，也正是因為這種遲鈍的反應，使得西班牙沒有和前者那樣及時和明國取得外交上的溝通，從而讓明帝國的皇帝感覺到失去了面子。

　　但這個不是他們能夠做主的，畢竟那時候整個歐洲亂成一團，歐洲戰爭爆發的原因是什么？恰恰就是西班牙王位引起的戰爭。作為戰爭爆發的主要國家，那時候西班牙國王花落誰家都無法確定，整個國家又如何在這種情況下敏銳地察覺到遠東的變化，并且對外交事務進行決策呢？

　　而葡萄牙和英國不同，首先這兩個國家中葡萄牙是少有在歐洲大戰中置身事外的國家，再加上之前葡萄牙因為澳門事件和明帝國展開了一場海戰，戰爭的結果是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但恰恰也是這個原因使得葡萄牙成了第一個和明帝國接觸的國家。

　　至于英國，雖然英國參與了歐洲戰爭，但這些英國對于遠東的貿易卻沒有絲毫放松，尤其是英國東印度公司，自占領印度一片殖民地后，就一直不斷地向東方探索并找尋機會，再加上一些巧合的原因，使得好運的英國人終于直接聯系上了剛剛崛起的明帝國，從而成為了明帝國的貿易伙伴。

　　“或許吧。”薩爾瓦多沉嚀了片刻，又問道：“對于這個事件，我總覺得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因為明帝國針對性的目標實在是太強了。尤其是一件事說不通，那就是荷蘭，你知道荷蘭和我們一樣，沒有和明帝國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外交溝通，但現在荷蘭卻一點事都沒有，那些改死的明國人只是針對我們！”

　　“對于這個問題，明國那邊不是有過解釋么？”里維拉遲疑地回答道。

　　“解釋？”薩爾瓦多不屑一顧地笑道：“我的朋友，你覺得這種解釋有多少可信？”

　　里維拉頓時沒話說了，其實他也知道這種解釋只不過是個托詞而已，但在他的內心中卻反而希望這個解釋是真的。

　　不過理智告訴里維拉，這解釋是謊言的居多，可是為什么明帝國會這么做呢？這樣做對于明帝國又有什么好處呢？

　　這是一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當即忍不住詢問了出來，而坐在對面的薩爾瓦多實際上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不知道。”薩爾瓦多搖頭道：“我曾經進行過調查，起初以為是我們的商人得罪了明國那邊，但是調查結果顯示顯然不是這樣的。之后我又找人打聽了一些消息，詢問明帝國那邊對于貿易的態度是否有所改變，你知道這些東方人的思維非常奇怪，當初他們封鎖海洋長達了兩百多年的時間，假如再這么做的話也不意外，但同樣，結果也是否定的…。”

　　“這就更奇怪了。”里維拉疑惑不解地問：“既然不是這些問題，那么問題又在什么地方呢？”

　　薩爾瓦多遲疑了片刻，問：“將軍，你是否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按照正常時間，總督那邊應該有消息過來，可是這一次卻延遲了整整一個多月，現在馬上就是東方人的新年了，從新大陸的船一直都沒到達。”

　　“這…。”里維拉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新大陸那邊出了問題？不！這絕對不可能！新西班牙的領土是我們最重要的殖民區，不僅有著遠超過呂宋的面積，更重要的是還有強大的軍隊駐扎。再加上新法蘭西就在新西班牙邊上，我們現在和法蘭西帝國是盟友，這世界上絕對不可能有一個國家的軍隊在新大陸同時針對兩個如此強大的對手！”

　　“那么你怎么解釋我剛才的問題？”薩爾瓦多追問道。

　　“這應該是戰爭剛剛結束的原因吧。”里維拉猶豫了一下說道：“新大陸那邊，英國的安妮女王挑起的戰爭是歐洲戰爭的延續，雖然歐洲方面已經停戰，但你知道消息要傳到新大陸需要一點時間，再加上戰后的各種問題，也需要時間去解決，或許是這些原因導致應該來的船隊沒有按時到達。”

　　“這不可能！”面對這個解釋，薩爾瓦多當即搖頭道：“在戰爭最激烈的時候，新大陸來的船隊也從未有過間斷，其中延誤是有的，可延誤整整一個多月的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將軍閣下，你不要忘記一點，我記得明帝國似乎已有去往新大陸的遠航艦隊，難道你就沒想到明帝國在新大陸可能和新西班牙發生了沖突？”

　　“這…！”里維拉心頭一驚，這點他倒是沒有太多往深的方面想，畢竟他只軍事軍官而不是政客，對于政治的敏銳要差一些。

　　不過，薩爾瓦多既然提到了這點，里維拉仔細琢磨后覺得倒是有這個可能，雖然他不是很清楚明帝國在新大陸的情況，更不知道明帝國現在在新大陸已經擁有了比新西班牙更為廣闊的領土，甚至還因為領土的接觸已經和法西聯軍大干了一場。

　　因為對于新大陸，也就是新明的開發，明帝國僅僅只是在內部進行，對于外部世界明帝國沒有進行宣揚。所以說，在呂宋的西班牙人知道明帝國已經開始把觸手伸向了新大陸那邊，但他們卻不會知道明帝國居然用了這么短的時間就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績。

　　作為老牌殖民國家的西班牙，對于殖民地的占領和發展是很有經驗的，可恰恰就是這個經驗讓他們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拿著自己的經驗去推算明帝國在新大陸的進展，這顯然進入了一個誤區，在西班牙人看來，明帝國對于新大陸的探索到開始移民才進行了短短幾年時間，這幾年時間如果是西班牙人的話恐怕才只能占領一片地區，建造一座城罷了。

　　但他們沒想到，朱怡成對于新大陸的重視，更沒想到大明在新明的開拓速度，至于對于印地安人的強硬和撫柔再加上同化的手段更使得明帝國在新大陸的立足遠遠比他們這些西方國家快速許多倍，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也絕對想不到現在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