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散了,這隊伍就不好帶了。
眼下的清廷就是如此,建興皇帝根本沒有預料到他之前憤怒之下的舉動會引來如此強烈的后果。
可是,事情已經做下,再后悔已來不及。建興皇帝雖然嘴上不說,但對于眼下人心渙散的結果內心焦慮不已,這也是他剛才按捺不住的原因。
現在,建興皇帝對耿額極為不滿,他認為如果不是當日耿額挑唆自己,按照馬齊的意思只誅殺岳鐘琪三族的話,這件事也不會有那么大的影響。要怪就怪耿額當日不依不饒,這才挑起了他的心火,在極不理智的情況下做了這個決定。
假如不是用人之時,又或者擔心處罰耿額引來滿人的不滿話,說不定建興皇帝就把一腔怒火直接出在耿額身上了。可就算這樣,耿額雖然依舊是上書房大臣,但這些日子他卻已經不再受建興皇帝重視,其手中的權利大大減弱。
至于張廷玉,雖然名義上還是上書房首席大臣,可因為他漢臣的身份,建興皇帝同樣對他起了防備之心。
現在,滿朝漢員全都人心惶惶,張廷玉能力雖強,但同樣也是漢臣,誰又能保證他經歷此事沒有什么想法呢?況且當初張廷玉同耿額為了岳鐘琪一案兩人在御前爭論不休,雙方差一點兒還打了起來。
所以,在建興皇帝看來,唯一可靠而又忠心的也就是馬齊了。
馬齊這人地位高資格老,上書房大臣中他的資歷遠超其他人,早在索額圖和明珠權傾天下之時馬齊就已經進了上書房當差,后來前面兩位權相陸續事發,被康熙先后整死,馬齊順理成章就成了上書房首席大臣,但他這個位置并沒坐了多久,因為前太子之事再加上舉薦當初的八阿哥當太子惹得康熙極為不快,被一腳踢出了上書房回家閉門思過。
因為馬齊這人原本就沒什么野心,對于大清更是忠心耿耿,之后康熙看在他勤勉的份上又把他給招了回來,不過首席之位卻沒有了,列在張廷玉之后成了次席,但馬齊卻沒絲毫怨言,依舊老老實實地做事。
等到后來,建興皇帝聯合滿清王公貴族逼宮,最終成為太子,再借北京之變把權利由從康熙的手中奪去,此時張廷玉因為和康熙的關系過于密切被暫時軟禁,馬齊就又成了首席。
再后來,建興皇帝親顧茅廬,說服了張廷玉,使其回到了上書房,這時候暫待首席的馬齊就又成了次席,但他依舊和當初一樣沒有半點怨言,依舊如初。
對此,建興皇帝曾在私下稱贊過馬齊,說馬齊此人心如赤子,對大清忠心不二,是位難得的良臣。而事實同樣也是如此,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馬齊雖在政事上不如張廷玉多謀善斷,其人也不如耿額揣摩皇帝的心思善于鉆營,更沒有鄂爾泰的勇猛善戰的用兵之能,可馬齊恰恰有別人沒有的長處,那就是對于皇帝和大清的一片忠心耿耿。
建興皇帝早就醒悟過來了,在他內心深處異常悔恨當時沒有聽馬齊的話,從而鑄成了如此大錯。所以他才會感嘆,說馬齊是一個好奴才,要知道能得到皇帝如此稱贊那是極為罕見的,如果是平日的話,馬齊定然會高興不已,但如今面對這樣的局面,馬齊和建興皇帝同樣憂慮不已。
“皇上,奴才以為不必如此,其實這些奏折暫時留中不發即可,至于其他的,容奴才想想辦法,或找人勸說一二,或許也就過去了…。”馬齊安慰著說道。
建興皇帝遲疑了下,馬齊這話說的委婉,但實際上是等于代替他給奴才們認錯。要不然,馬齊又拿什么去勸說?作為皇帝,建興皇帝的面子可謂比天還大,再加上原本滿人的皇帝就是極好面子的,這種事他如何能做得?
搖搖頭,建興皇帝咬牙切齒道:“這些狗奴才!朕就不信了,沒了這些人朕的大清就不成了?岳鐘琪判國投敵,本就罪該萬死!而這些狗奴才食我大清俸祿卻不為我大清孝忠,同樣也該死!”
“皇上圣明,其實奴才同樣也是如此覺得,可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霹靂手段放顯菩薩心腸。有些奴才鼠目寸光,不明白皇上真正的心思,也不懂得皇上的恩典,這固然是他們的問題,但如今用人之時,奴才以為皇上也需讓他們有一個醒悟的機會,奴才覺得只要這些人徹底明白了皇上的苦心,一定會感恩零涕為我大清孝忠的。”
經歷了幾起幾落,馬齊再傻也早就學會了用什么方式來表達了,當即婉轉地勸道。
其實,建興皇帝也正是要找一個坡下,明著認軟他是肯定不會的,但只要有適當的理由當皇帝適當安撫一下臣子又如何呢?當即沉思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這些奏折你等會取走,此事如何處置朕就交于你了,朕希望不再看見有類似的奏折再送上來。”建興皇帝一指那些奏折幽幽說道。
馬齊當即點頭稱是,心里松了口氣。但這件事要真正按下去他也知道并不容易,何況他作為一個滿人要勸說朝中漢臣,面子再大也是不行的,當下馬齊琢磨了幾個人,這些人不僅是漢臣,更是大清的忠臣,在朝野威望甚高,只要說服了他們再讓他們去安撫其他人,恐怕這事就好多了。
“你來找朕所為何事?”建興皇帝的怒氣漸消,這時他才想起來問馬齊的來意。
馬齊來找建興皇帝自然是有事的,不過對于漢臣之事剛才已經借著講了,至于另外一件事同樣不是什么好事。
遲疑了下,馬齊開口道:“皇上,今年西北大旱,陜甘總督殷泰多次上奏,多地幾月滴雨未下,這些日子朝廷雖有救濟,可杯水車薪卻實難解決問題,如再這樣下去,奴才覺得恐怕不到秋收之時就要出大事…。”
建興皇帝一聽頭就大了,腦門子嗡嗡直響。西北干旱,此事他早就知道,可是他如今又有什么辦法?該救濟的已經救濟,至于朝四川移民的工作也早就做了,但依舊各地的告災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飛來,鬧得他如今一見奏折就下意識地心慌,這個皇帝做的真是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