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哈的確夠哥們,沒幾天就給穆忠明安排了差事,作為游擊,蘇哈的權利并不小,何況天津鎮各營分散駐扎,軍中本就有吃空額的常例,掌管一營的蘇哈安排要一個小小把總還不是一件小事?
只是兵部造冊還需要些時間,這可是一下子弄不來的,眼下暫頂一個名額,蘇哈還是能做得了主。這不,穆忠明搖身一變又成了清軍一員,他這個把總駐守天津衛城東門,這份活既不累也算是肥差。
留著金錢鼠尾,穿著松松垮垮的褂子,戴著藤制的無檐涼帽,腰上再掛著把刀,尋常百姓看著威風凜凜,但穆忠明卻怎么都感覺這身熟悉的打扮別扭。
在他眼里,滿清的軍服充滿著落后愚昧和腐朽,哪里有大明的軍服漂亮和得體的?更不用說錦衣衛那身衣裳了,只可惜穆忠明只來得及穿過一回,那身專屬于他的飛魚服就被藏了起來,如今靜靜地壓在自己在南邊的家中。
穆忠明可是老行伍了,當初他在八旗就做到了佐領之職,算是一方人物。雖然新入綠營,但對于清軍軍中的那些勾當是異常清楚,再加上他上面還有蘇哈的這層關系在,當了這個把總沒幾日就略施手段收攏了一批手下,人前人后被人稱為穆老大,從而站住了腳根。
蘇哈當然沒把穆忠明往軍中一丟就不管,畢竟這是自己兄弟,時常還會過來照顧一二,再加上穆忠明刻意經營,出手又大方,時間不久整營上下他就成了一號人物,營中人人都知道這位穆費勒旗人把總是游擊將軍的兄弟,得罪不得。
穆忠明在清軍中如魚得水,通過他關于天津衛的情報源源不斷送至南方,而在明軍展開登陸計劃之前不久,穆忠明還升了一級,由把總搖身一變成了從六品的衛千總,胸前的犀牛也換成了彪。
升了官,穆忠明肯定要按插親信,東門的三個把總直接全換上了他自己的人,當然這也和蘇哈的幫忙是分不開的。這三個新任把總里,一個人他從之前手下提拔起來的,還有兩人原本也是低級軍官通過穆忠明的關系調來的,實際上這兩人的真正身份只有穆忠明知道,因為他們和穆忠明一樣都是錦衣衛的探子。
“穆老大,您吃了沒?”這一日,穆忠明帶著兩個士兵來到東門巡視,遠遠瞧見他來,一個外委千總就連忙跑了過來問候。
“這都日上三桿了,你問是吃早飯那還是午飯?”穆忠明斜著眼反問。
“您穆老大說吃啥就是啥唄。”外委千總嘿嘿打著千兒笑道。
穆忠明瞧著他這副賴皮臉頓時笑罵道:“我說馬三兒,你小子是不是肚子里缺油水了?張口閉口就是吃?”
“穆老大英明!”
穆忠明一抬手,一吊制錢就丟了過去,馬三兒眼睛一亮,手腳伶俐地頓時接住,整張臉都笑成了菊花兒。
“謝謝穆老大,老大您真是這個!”馬三兒把制前往懷里一揣,翹起大拇指就沖著穆忠明豎起。
“行了!這么熱的天,給兄弟們買涼食的,你小子可別獨吞了啊!”
“這怎么會呢,穆老大您放心,我馬三兒要是吃獨食我就是這個…。”伸出手,反手做了個王八爬的姿勢。
“今個沒事吧?”也不理會馬三兒,穆忠明左右看看,隨口問道。
“您放心,一切如常。”馬三兒回道,緊接著又道:“對了穆老大,這日頭太毒,要不您去涼棚歇歇?小的給您弄碗大麥茶去?”
“不了,我還得前頭看看,對了,見著你家老王讓他去前面找我。”穆忠明隨口說道,馬三兒連忙答應,隨后送了穆忠明幾步。
穆忠明在東門那邊轉了一大圈,最后來到靠近東門的一間茶鋪,弄個清靜的座位坐下,把跟隨自己的兩個親兵打發到一旁,獨自喝起茶來。
喝了沒多久,他手下三個把總之一的王史就來了,瞧見穆忠明后快步上前先打了個千兒,穆忠明點點頭讓他坐下,隨后兩人邊喝著茶邊聊了起來,這一幕在旁人眼里看來沒有絲毫希奇,看守東門的兩個軍官一起喝茶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剛傳來消息,攻擊就在這幾日。”壓低聲音,穆忠明輕聲對王史說道。
“太好了!總算盼到這一天了!”王史眼睛一亮,頓時興奮道。
“這些日子,你這邊準備的如何?”
“你放心,下面的人已拉攏地七七八八了,到時候起事絕對沒問題。”
穆忠明想了想道:“千萬不要大意,一旦出了點漏子可是不得了的,你記住,沒有把握的人必須第一時間就要控制住,實在不行就…。”說到這,他抬手輕輕向前一揮,王史頓時點頭表示明白。
“大軍一到,時機需把握好,這城門早開不成,晚開也不行,我這里會為你爭取時間,還有李強那邊你也需和他協調好,你們兩部一起行動!”
“明白了,這個你放心,李強這小子做事穩妥的很。”王史說道。
穆忠明點點頭,王史和李強都是錦衣衛的探子,也是他暗插在東門的助手,明軍進行天津衛登陸戰就在這幾日,穆忠明接到消息之時大軍已從崇明出發,時間對他們來講已經不多了。
一旦明軍展開登陸,必先攻擊大沽口,拿下大沽口不會有任何問題,要知道穆忠明早就把大沽口的防御情報全部傳了回去,再加上大沽口的守軍并不多,那些爺爺輩的大炮也都是擺設,以明軍的勢力大沽口只不過是開胃菜。
但打下大沽口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大軍登陸直攻天津衛,這才是這次登陸戰的重點。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拿下天津衛,從而取得立足點的話,等清軍反應過來就麻煩了。
雖然清軍的戰斗力比不過明軍,而且這次明軍又是出奇不意進行海上登陸戰,可要知道這里畢竟是天津衛,而且天津衛王西北就是北京城,兩地只有三百里而已,離天津衛不遠,香河、固安、保定等地都有重兵在,更不用說豐臺大營的精銳,如果時間拖的久,明軍在沒有及時拿下天津衛的情況下清軍就趕過來,這仗就不太好打了。
所以說,怎么以最快時間和最小代價拿下天津衛,這是確保登陸戰的關鍵。而穆忠明等人就是這關鍵中的關鍵,駐防東門,只要在合適的時間里打開東門,等明軍從東門而入,那么天津衛易手就成了定局,這也是他們除收集情報外最重要的一個任務。
此事必須萬無一失,絕不能有半點疏忽。除了交代王史和李強外,穆忠明還準備了另一套應急方案,不過他暫時不會說,如果王史和李強按計劃打開東門的話一切都好,假如真出了意外,那么這個應急方案就能派上用處了。
穆忠明和王史交談的時間并不長,說完話后王史又喝了碗茶,等喝完起身告辭。
穆忠明在茶鋪又坐了會兒,隨后就起身離開了,離開茶鋪后,他直接去了蘇哈那邊,見蘇哈其實沒什么事,主要是留意蘇哈的行蹤并打聽些情況,以確保后續計劃的進行。
時間過的很快,天津衛和平日一樣一天就在平淡中過去了,第二天也是如此,這幾天天氣很好,夏天的臺風季已過去,但太陽依舊還是炎熱,臨近秋天,秋老虎的威力可是極強的,在城里駐扎的士兵還好些,畢竟他們是在城中,但在天津衛外駐扎的士兵卻不怎么樣了,簡陋的軍營和炮臺說白了只能勉強呆著,尤其是后者,炮臺建在高地,一覽無余,太陽直曬,別說白天了,就連晚上上了炮臺也是悶熱異常。
不過對于駐守的官兵來講,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辦法。白天輪流幾個人上去轉轉,擺擺樣子,大多數人在炮臺下的林子里搭著涼棚。至于在涼棚里干嘛,除了吃酒外最常見的也就是賭錢了,當兵的不都好這么?他們自然也不例外。
大沽口炮臺設置在海河的南北兩岸,現在的大沽口炮臺還未有后來的規模,整體依舊是明永樂年間的狀態。南北炮臺各一,基本都是用巨石壘起的,南炮臺有大炮三門,北炮臺五門,加起來也不過八門而已。
而且這八門炮里有六門炮都是前明留下來的,僅二門炮是滿清入關后添置的。這些炮看著似乎威風凜凜,但實際上能不能打響就連炮臺守軍都不清楚,清軍在這的炮臺說白了就是擺設。
南炮臺士兵三十二人,由一個外委把總負責,而北炮臺人稍多些,但也不過只有五十七人,帶頭的是一個外委千總。
相比明軍,明軍的各處要塞駐扎的都是精銳部隊,而清軍卻恰恰相反。同天津衛城比起來,大沽口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沒人愿意來,無論是南炮臺的外委把總還是北炮臺的外委千總,說白了全是在清軍中混的不好被打發來的倒霉蛋,他們日日希望的就是能想辦法調回去,就算在城門口當個小兵也比呆在這日日風吹雨淋受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