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京至安慶實際路程并不遠,再加上黃朝云和朱一貴等人是坐船而上,現在明軍已完全控制了長江中下游,安全是沒任何問題的,兩日后,坐艦抵達安慶碼頭,出乎意料的是董大山作為軍中第一人,居然早早就在碼頭等候了。
“大帥!有勞大帥親自來迎,卑職實不敢當。”遠遠瞧見董大山,船剛靠碼頭,黃朝云急急就跳上了岸,三步并成兩步上前行禮。
“哈哈哈,都是軍中自己兄弟,有何敢不敢當的。”有些日子沒見黃朝云了,董大山笑呵呵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神態極是親切,緊接著目光就落到了朱一貴身上。
“卑職朱一貴,見過大帥!”朱一貴一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參見董大山。
“一貴兄弟的大名我可是聽說過,莊將軍不知幾次在我耳邊提起過你,就連皇爺也對你頗有贊許。”董大山和朱一貴沒打過什么交道,不過正如他所說的,朱一貴的大名早就有所耳聞,最初就是朱一貴在福建起事的時候,今日一見,樣貌普通的朱一貴初看起來似乎沒什么特別,但他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而且舉止行為不亢不卑,頗有大氣。
眾人在碼頭寒喧了幾句,隨后上了董大山早就準備好的馬進了城。
安慶城并不大,僅僅只是江南小縣的規模,可安慶的地理位置異常重要,所以在拿下安慶后,董大山對城墻重新進行了修繕,同時在城西和城北兩處設置了重點防御,以確保安慶安全。
董大山的帥府未設在縣衙,在拿下安慶的同時,南京方面就已向安慶派遣了地方官員,所以董大山就把帥府和兵營全設在了城北一處,同樣便于指揮和軍中日常訓練。
進了帥府,讓人上了茶,眾人各自按職位高低坐下。
這時候,黃朝云才把軍機處的公文取出交給董大山,如今軍機處已替代內閣正式實施職權,所有的重要公文和命令必須通過軍機處,然后再由朱怡成朱批用印后方能執行。董大山作為軍機大臣,由于他一直不在南京,所以也是頭一回見到軍機處的文件,接過后細細看完,隨后又確認了最后朱怡成用印,以確保文件的真實和有效。
這份公文的內容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是由朱怡成授意,軍機處發出的調令。董大山讓人拿來筆墨,在公文后補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后又用了印,這樣一來這份調令就正式生效了。
“朝云賢弟遠道而來,今天時日已不早了,正式交接明日可好?”做完這些,董大山對黃朝云詢問道。
“一切由大帥安排就是。”對此黃朝云本就沒有異議,當即一口答應了下來。
隨后,眾人說了些閑話,這些閑話當然也離不開皇后誕下皇子,這可是大明的大喜事,如不是董大山遠在安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原本在皇子誕下的第二天就入宮賀喜的,而現在也只能等回京后再向朱怡成道賀了。
興致勃勃地聊著,時間很快就到了傍晚,作為主人的董大山早就安排了接風宴,黃朝云是客人當然要參加,至于朱一貴雖只是副將,但在董大山的要求下也接受了宴請。
接風宴說起來并不算豐富,相比南京的那些大館子是不能比,可一些當地的菜品頗有特色,尤其是江鮮做的極好。眾人邊喝邊聊著,氣氛很是融洽,聊了些時候,董大山借著話題就說起了安慶的情況,雖然正式交接是明日,但大家不是外人,為讓黃朝云更多的了解情況,董大山絲毫不做隱瞞,細細同他們講了講。
聽了董大山的講述,黃朝云和朱一貴這才知道如今明軍在安慶已控制了不小的一片地區,這片地區北至懷寧,西致望江以東,至東邊嬉子湖和巨石山一帶也在明軍掌控之中。
如果不是考慮到不過分刺激清軍,董大山完全可以直接占下更北的桐城,然后直接向北或者向西進去。
“九江那邊是什么情況?”黃朝云靜靜聽完后想了想問道。
“驚弓之鳥!”董大山笑呵呵地說了四字,聽了后黃朝云頓時大笑起來。
見他們兩人笑的開心,朱一貴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等黃朝云笑完后解釋了幾句,朱一貴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九江是江西省府,如今江西布政使不是別人,正是周忠良。這周忠良當年也算得上是義軍老人,和朱怡成之間有些交情,如果一直跟隨朱怡成的話,以周忠良的身份根本就沒后來廖煥之出頭的機會。
誰想,這師爺出身的周忠良眼界不寬,天生就有著投機心態,先是跟著朱怡成,隨后棄朱怡成投到了袁奇手下,在袁奇那邊,袁奇倒也沒虧待周忠良,甚至把他提到文臣第一的地位。
按理說,袁奇對周忠良實在不薄,可誰想到這周忠良見利忘義,居然轉手出賣了袁奇,導致袁奇部在江西大敗,最終造成袁奇兵敗身亡的結果。賣主求榮的周忠良搖身一變,就此成了清廷的地方大員,如今不僅是江西布政使,更被康熙抬進了正白旗并授一等子爵。
這樣一個家伙,賣主求榮后得了如此高位很是得意風光了一段日子,而當董大山突襲安慶后,周忠良就惶惶不可終日,前些時候明軍向北拿下望江以東,這周忠良更是嚇得不輕,要知道從望江到九江水路僅只有一日,就算陸路最多也就三日可達。如果董大山直接揮師西進的話,周忠良根本不敢保證九江是不是能守的住。
被嚇著了的周忠良急急向清廷求援,清軍方面主要軍力還河南和江西以西,在九江僅只有一鎮人馬。為確保九江防守,清軍只能抽調部分兵力進行協助,同時要求周忠良自己想辦法守住九江,故此,這些日子周忠良可以說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吃不好睡不好,生怕那一天醒來就發現明軍大軍已兵臨城下。
“周忠良這個王八蛋純粹就是自找的,除了他還有如今九江鎮總兵鮑堅等人,如不是這些小人,袁王爺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黃朝云咬壓切齒地罵道。
袁奇和朱怡成的恩恩怨怨已隨著袁奇身死已不存在了,說起來朱怡成起兵的家底還是袁奇的老部下,對于袁奇這個人,朱怡成雖然沒太多好感,但卻不得不承認拉開復明起義序幕的袁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
大明軍中,許多老人對于袁奇的感情也很復雜,而且中國人又講究死者為大,如果袁奇還活著話,也許黃朝云他們這些大明將領并不會把袁奇太當一回事,可如今袁奇已死,更重要的是袁奇的死因是因為周忠良的出賣導致和清軍作戰兵敗而死,這就不是大明將領們能夠承受的了,所以周忠良和鮑堅這種人,在大明將領們眼里根本就不算是人,賣主求榮,投靠清廷,簡直應該千刀萬剮。
“人在做,天在看,這老天公平的很,總有一日報應會來的。”董大山淡淡地說道,眾人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候,朱一貴忍不住問了一句,在接手安慶后,是否可以向江西方向施加壓力,以逼迫清軍。
“一貴兄弟為何如此想?”董大山聽后一愣,緊接著頗有興趣的問道。
朱一貴先遲疑地看了黃朝云,見黃朝云微微向他點頭,這才開口說道:“不瞞大帥,其實在來前卑職就一直在琢磨此事,這次朝廷調大帥回京,一來是軍機處離不開大帥,二來廣東拿下后,我大明接下來的目標必然要向其他方向轉移,以皇爺的英明,拿下安慶本就是早早埋下的一步棋。”
“說的倒有點道理,可為何是九江呢?”董大山笑問道。
“原本卑職也不確定,可剛才聽了大帥和黃帥的話,卑職方才明白過來。”朱一貴恭敬地回答道:“卑職原在總參謀部任職,對于中原局勢稍有了解。如今清軍和祝建才、王致清兩部在河南大打出手,三方主力誰都奈何不了誰,形成僵持。至于在四川,陜甘清軍趁王致清出川機會已占了上風,而在湖北,高進部連戰連捷,拿下岳陽后已朝江夏進軍,使得江西清軍主力向西,力保江夏,以守江西。”
頓了頓,朱一貴繼續說道:“而我軍在大帥指揮下拿下安慶后并無太大舉動,僅僅只是鞏固地方,更重要的是大帥剛才說了,我軍已控制了望江以東,九江清軍已如驚弓之鳥,以大帥的本事,如向直接西攻應該不算那事,但大帥并未這么做,想來是打算給清軍一個錯覺,先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最后再漁翁得利。”
“哈哈哈,既然一貴兄弟如此判斷,那為何又要說向西壓迫清軍呢?這不是自相矛盾么?”董大山笑著問道。
“非也!”朱一貴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戰局千變萬幻,如大帥依舊鎮守安慶,那按兵不動乃是正常,可大帥如今要回京了,那么依卑職看,這說明機會已經到了,更重要的是因為周忠良此人。”
話音剛落,董大山仰天長笑,他沒想到這朱一貴會看得如此清楚,的確朱一貴沒說錯,而且朱一貴的判斷不僅僅是根據形勢,而且根據人來判斷,同時把兩者加以結合。
“鴨王就是鴨王,名不虛傳!”董大山忍不住贊道,隨后笑著對黃朝云道:“朝云賢弟,等我走后,這里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