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臺的炮擊還在持續,不一會兒又有三艘戰艦被擊,其中一艘還是清軍的正式戰艦,戰艦的殘骸在江面上燃起熊熊大火,幸存的水手們爭先恐后跳江逃命,而那些將死未死,正隨著戰艦一起下沉的水手的哀嚎聲和慘叫聲一陣陣傳來,但剩余的十艘戰艦仿佛根本就沒看見更沒聽見一般,繼續拼命向前沖去。
“快了!馬上到了!”又沖出一段距離,前面的江面有一個彎,等過了這道彎就是寧波碼頭了,清軍水師指揮官興奮地大喊著,而其他水手已把裝填好的艦炮做好了準備,只要一到射程他們就會開炮,到時候拼著命朝寧波城內轟上幾炮,這任務就算完成了。
“大人!你看!”就在這時候,一個水手突然間大喊,伸手指向前方,那指揮官定睛一瞧頓時臉色大變,前方出現了十多條大艦,看樣子是明軍的武裝商船,黑洞洞的炮口已經嚴陣以待,正沖著他們而來。
武裝商船,顧名思義就是在商船上裝備大炮,以起到一定的攻擊和自保能力。這樣的船和真正的戰艦相比其攻擊力當然是弱許多,一般只是用來驅逐裝備落后的海盜使用。如果同成編制的艦隊對上,這些行動遲緩大武裝商船根本就是活靶子,要知道正規戰艦無論是速度還是艦炮的數量都遠超武裝商船。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清軍水師采取的本就是小規模偷襲戰術,而且如今他們真正的戰艦只剩下了二艘,其余全是僅只有三五門炮的快船,從火力來講裝備了五六門大炮的武裝商船反而比他們強些,何況如今還是在甬江江面上,對方不僅還有兩岸的炮臺在,更占據了順江而下的優勢。
“繼續沖過去!”指揮官陰沉著臉,此時此刻他已不抱希望能夠回去了,現在只期望能達到炮擊寧波的目的。水手們臉上同時露出戚色,但手中的動作并未停止,繼續蒙頭向前沖。
“砰!砰!”武裝商船在此時已向清軍水師開了過來,船上的大炮也開始轟鳴,這時候清軍只能奮力還擊,如果無法突破這些武裝商船來的攔截,那么他們是根本沖不到寧波城外的。但不要忘記,兩岸的炮臺依舊對著清軍不斷炮擊,而且隨著因為武裝商船的攔截導致清軍剩余戰艦速度下降,這攻擊的準頭也越來越準。
僅僅十幾分鐘的時間,清軍戰艦又被打中幾艘,就連指揮官的坐艦也挨了一炮,不過還好,他的坐艦挨的這炮沒打中要害,但受傷的戰艦速度和靈活性急劇下降。
“大人,怎么辦?”邊上一個腦袋滿是血跡的部下焦慮地問,隨著武裝商船的逼近,他們這邊只剩最后四條船了,而且這四條船中還包括他們所在的這條即將失去行動力的戰艦。
“兄弟們!為大清和皇上孝忠的時候到了!抬高炮口,目標寧波,打炮!”指揮官死死咬著牙拔出腰刀,目光緊盯著在武裝商船后那不遠的寧波城。所謂咫尺天涯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景,如果沒有這些武裝商船的攔截,那么攻到寧波城下是不成話下的,可惜現在一切全成了泡影。
清軍的剩余戰艦把炮口抬高,朝著寧波方向開炮。但雙方的距離早就超過了他們艦炮的射程,何況還有高大的武裝商船攔在江面上。所以,這炮擊除了在江面濺起一片水花外根本就沒起到任何效果。
十多分鐘后,受三面夾擊的最后幾艘戰艦全部被擊沉,而寧波的武裝商船除一艘重創,二艘輕創外其余都完好無損。當從炮臺向江面望去,看見再沒一艘清軍的戰艦存在的時候,炮臺指揮官這才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著。
甬江口,藍延珍的聯合艦隊還在和明軍炮臺對峙,同時肩負著接應進入甬江的戰艦任務。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南邊傳來的炮聲越來越輕,最終沒了聲音。這時,藍延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復雜的表情,他抿著嘴,深嘆了口氣,因為他知道進入甬江的那些部下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雖然他早就這個準備,可當真正面對這個結果的時候,藍延珍依舊有些傷感。
“傳令,全艦掉頭向北,我們去舟山那邊給兄弟們報仇!”藍延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不過回去的路上他必須要再給明軍點顏色看看,之前來的時候是從舟山本島南部的海峽過,而現在他要朝舟山本島北邊走,順便把舟山北邊也轟一次,以祭其部下在天之靈。
龐大的艦隊在東海完成了掉頭,隨后排成隊形朝著東海北邊而去。前后僅僅只有二個時辰的甬江戰斗就此結束,雖說藍延珍在甬江沒討得什么好處,甚至在甬江內損失了十五條戰艦,不過對于寧波來講,藍延珍差一點兒達到了他炮擊寧波的目的,這足以讓寧波守軍驚出一身汗來。
回去的路上,藍延珍的聯合艦隊對著舟山本島北部一些目標就是一通猛轟,甚至還順手炮擊了普陀山,不過這時候已有所準備的舟山從實際損失來講比清晨本島受攻擊的損失要小的多。
但不管如何,藍延珍的聯合艦隊千里而來,居然能直接打到舟山和寧波,這使得當地百姓和商人們大為驚恐,再加上那些未來得及跑掉的漁船、普通商船被擊沉不少再加上那些舟山本島被摧毀的港口設施,造成的損失并不小。
“先生,清軍水師全退走了。”寧波城,靠近碼頭的地方,鄔思道一臉陰沉的坐在那邊,其實當江口炮臺發現藍延珍聯合艦隊的消息傳來后,鄔思道就不顧勸阻親自來到了碼頭這,也正是鄔思道果斷把停泊在碼頭的十幾艘武裝商船組織起來主動沖出港口攔截對方,這才使得藍延珍功虧一簣。
清軍水師如何能溜進甬江的前因后果鄔思道已經搞清楚,至于自作聰明的始作俑者魯老大也已被派人拿下,而另外幾個炮臺的指揮官也脫不了干系,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厲的軍法處置。
寧波和舟山被偷襲,這讓鄔思道大為惱怒,他一直自認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誰想藍延珍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跑到寧波這里來,而且還差一點兒炮擊寧波。如果寧波真被對方直接炮擊,作為坐鎮寧波的鄔思道如何向南京的朱怡成交代?而現在,清軍雖然退去,但從舟山傳來的消息,舟山那邊的損失可不小,這更讓鄔思道氣的臉色鐵青。
“好一個藍延珍!”鄔思道默默念著藍延珍的名字,他這時候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小瞧了對方,同時更加定了必須要消滅藍延珍聯合艦隊的信心。今天的戰事給他敲了個警鐘,海戰不同于陸戰,大海茫茫,艦隊隨時隨地可以出現在讓人防不勝防的地方,如果在無法控制住制海權的情況,這仗并不好打。
“莊將軍,你覺得藍延珍是從哪里來的,下一步又會去哪里?”在鄔思道身邊站著的是莊巖,曾經擔任過福建水師副將的他對于海戰是他們這些人中最為精通的,同時作為總參謀長,他也最有發言權。
其實這個問題從得知藍延珍來襲的時候莊巖就在考慮了,聽鄔思道問,他想了想道:“如果下官沒猜錯的話,藍延珍應該是從琉球來的。”
“哦,為何這么確定?”鄔思道問道。
“先生請看…。”莊巖拿劍在地上畫了個草圖,然后點著上面各處道:“如今我水師已控制了寧波至福州一線的航道,而且王將軍還派澎湖水師和其水師主力正不斷騷擾攻擊福州以南至南澳的沿海各城鎮,這一線基本都控制在我軍手中,藍延珍的聯合艦隊規模可不小,又不是一兩條小船,根本就不可能避開我軍耳目從沿海一線北行至寧波。至于臺灣也在我軍之手,藍延珍也不可能以臺灣為落腳地進行補給。那么由此而來,他只有兩個地方可以選,一個是日本,另外一個就是琉球。”
“為何不是日本?”
“日本離的太遠了,而且先生別忘了,我四海商行有前往日本海貿的固定航線,如果藍延珍大軍在日本的話那么早就會有消息傳來,所以下官斷定他必然會選琉球,也只有琉球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見鄔思道點點頭,莊巖又道:“如果下官是藍延珍的話,接下來可以去兩處,一處是回琉球休整,然后再找機會。而另一處就是索性北上,只要過長江口就是清軍的地盤,他藍延珍到時候可以找任何一地駐扎。”
鄔思道的手放在扶手上,手指輕輕擊打著,眉目中露出深思。
“如果是莊將軍你,你會去哪里?”
“這個…下官應該會去北方吧,畢竟去北方無論補給還是其他都要方便一些。”莊巖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
鄔思道搖搖頭,很是肯定地道:“不!他藍延珍絕對不會去北方,他一定會再回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