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勖自溫州過泰順,幾日就推進到蒼南,過蒼南再往前就是福建,此時左路軍也由麗水向南過云河、龍泉,從松溪入攻入福建,兩路大軍呈鉗型,目標直至福州。
“報!藍老帥來的急信!”廈門,福建水師駐地,藍延珍正在視察金門防御,一個親兵快步跑到跟前單膝下跪,雙手拿出封信遞上。
連忙取過拆開信細看,信并不長,幾句就能讀完,可藍延珍卻看了好久,過了好一會兒他把信緩緩折起放進懷中。
藍理的信并沒打斷他的視察,藍延珍依舊一絲不茍地把金門防御全部轉了圈,并對駐軍參將仔細交代了一番。做完這些后,藍延珍這才登船返回廈門,等到了廈門回到府中,藍延珍再一次把藍理的信取了出來又看了一次。
這回,他看的時間更長,甚至皺眉思索了許久,等夜很深了,藍延珍又取出筆墨給藍理回了一份信,等到第二日一早,藍延珍招集部下,宣布了一件事,這事一宣布后頓時讓眾人一驚,有幾個將領甚至忍不住欲言又止。
“諸位,我知道大家想說什么。”藍延珍坐在上首,目光朝下坐眾人一一掃去:“偽明帝登基,已調集水陸大軍來攻福建,此戰必為惡戰!如福建不保,接下來就是兩廣,一旦賊軍攻入兩廣這半壁江山就將全入賊手。而今藍老帥已決定主動撤至廈門,以廈門地形同賊軍作戰,所以為保福建,廈門安慰至關重要!”
“大帥,既然如此您為何要把水師主力撤出廈門?”一個副將忍不住問道,話音剛落在場眾人同樣向藍延珍投入了詢問的目光。說廈門重要的是你,可要把水師主力撤出廈門的也是你,難道你藍延珍和藍理之間出了矛盾?兩人的意見不同?可從剛才藍延珍的話來看又不是這么一回事。
“水師主力撤出廈門并非棄廈門而不顧,更非同藍老帥的戰略有不同,恰恰相反,此時撤出水師主力正是為了更好保住廈門!”藍延珍斬釘截鐵地說道,聽到他這么說,在場中的南澳水師將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可那些福建水師包括福建的陸軍將領卻更糊涂了,這藍延珍一大早不會是喝醉了吧?這話怎么就聽不明白呢。
見如此情景,藍延珍心中不由暗嘆一聲,自施世驃的福建水師主力在寧波全軍覆沒后,福建水師就一蹶不振,尤其是合格的將領更是沒幾個。雖說駐扎福建的不僅是水師,陸軍也有不少,可要知道福建水師之前可是被稱為福建水陸提督管轄的,這些人居然連海戰的要領都不明白。
想到這,藍延珍心中有些悲哀,康熙朝前期,朝廷中可謂是名將輩出,如圖海、王輔臣、賴塔、張勇、費揚古、施瑯等人,甚至包括去世不久的張云翼、殷化行,這些那個人不是驍勇善戰,能橫刀立馬的大將軍?
可惜,隨著時間的逝去,康熙朝前期的這些名將一個個已凋零,眼下這些人已全做了古,就連他們藍家的三杰中的兩杰,藍理和他藍延珍自己都已不再年輕,現在清軍中能獨當一面的將領簡直就是鳳毛麟角,要不然如何能讓偽明如此猖獗?
耐著性子,藍延珍簡單解釋了幾句,水師作戰和陸軍作戰完全不同,水師作戰依靠的是地形、天氣、戰法、艦炮等各種要素,再加上指揮官的臨陣指揮為主。水師不像是陸軍,水師集結在戰爭開始并未任何好處,相反還有可能因為戰艦受港口限制無法大范圍活動,導致未戰而敗的情況發生。
就如同現在的廈門,雖然廈門有金門為屏障,同時也有各島和水師駐地的工事保護,但如同整支水師僅僅只是龜縮在廈門意圖自保的話,那么明軍只需在外圍把航道掐斷,就能把所有水師直接困住。
一旦水師被困在廈門港口內非但失去了靈活機動的主動權,甚至因為無法出海作戰被陷入絕境。到時候一旦金門丟失,對方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從海上向港口壓縮空間,最后所有的水師就全成了敵人的活靶子,如此一來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會拖累整個戰局。
要解決這個問題唯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先把水師的主力從廈門撤出,以大海為戰場四處出擊,不斷尋找勝機。而廈門的防守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水師戰艦,只需留一小部分以作為接應即可。一旦水師主力在外圍尋得勝機,那到時候留守的部分水師就可自廈門而出,攻敵不備。
這才是水師戰法的真正用法,把水師當陸軍使用的人根本就不懂海戰。藍理讓人送來的那份信同樣提到了這點,同時告訴他福州撤回的部隊幾日后就要抵達,要藍延珍提前做好準備。
除此之外,藍延珍這樣做還有一個優勢,只要水師主力從廈門撤出,那么明軍的水師在沒有徹底消滅他的水師主力之前是絕對不可能毫無估計地支援其陸軍的。這種戰法并非藍延珍首創,實際上之前藍理和年羹堯帶兵攻擊泰順時,明軍水師同樣用這樣的戰法死死拖住了他的水師主力,導致他無法輕易北上從溫州以北切斷明軍后路。
如今攻守異位,敵強我弱,藍延珍更得小心應付,絕對不能自搏手腳。至于撤出廈門后水師的落腳地藍延珍自然有他的打算,無論是南下南澳還是北上平潭殺明軍一個回馬槍,甚至趁機去臺灣那邊轉上一圈都沒問題,甚至藍延珍還能繼續向東北而進以琉球為基地進行海上運動戰,他倒不信到時候明軍會放著他的水師主力不管不顧能放心南下?
就此,兩日之后,藍延珍的聯合水師主力全部從廈門撤出,然后不知其蹤跡。當明軍進入福建境地時,福州城已差不多被年羹堯搬空了,年羹堯得知明軍離福州不遠后也下達了棄福州南撤的命令,等明軍的水師和陸軍抵達福州時,整個空蕩蕩的福州輕而易舉地就落到明軍手中。
“娘西匹!這年羹堯還真夠狠的,如果再給他多點時間,老子估計這福州城墻磚都給他拆光了。”
王東登陸后讓人對艦隊進行補給,可誰想派出去的人在福州城轉了一圈回來報告說官庫里連半個銅板都沒見著,至于庫中的糧食更是毫無蹤影,全被年羹堯給提前全部搬走了。聽到這消息,王東先是傻了眼,緊接著忍不住大罵起來。虧得明軍水師有自己的補給艦隊在后,要不然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
艦隊到達當日下午,陸軍前鋒也抵達福州,水師和陸軍在福州匯合,但對于現在福州的情況他們都未有預料,拿下福州固然高興,可如今的福州卻未能給明軍帶來任何收獲,甚至因為占了福州后明軍還得承擔起福州治理的義務,福州對于明軍居然成了個包袱。
“王帥,如今福州城雖不是焦土卻令我軍毫無收獲,幸好留給年羹堯的時間不多,如果再拖延幾日恐怕這福州城內的百姓積蓄也要被他全部弄走,到時候這麻煩就更大了。”見到王東,楊勖憂心忡忡地講道,雖說有寧波方面的后勤支援,明軍并不缺少物資,可物資運來都是需要人力的,這人力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如能就地補給自然會給進軍帶來極大便利。可誰想年羹堯這老小子居然會弄這么一招出來,眼下給明軍帶來了不小麻煩。
就像楊勖說的那樣,如果再給年羹堯些時間,弄不好他會把民間的財富全部收刮帶走,到時候留一個殘破而且沒有余糧的福州城給明軍,一旦明軍無法安撫地方,福州的幾十萬百姓必然會心生不滿,到時候誰都無法保證會不會鬧出大事來。
“娘西匹!老子要是抓到年羹堯非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不可!”王東罵罵咧咧道,由于福州的情況需要暫時處理,這樣一來也導致他們的進軍必然會暫時停留些日子。只有等待后續的補給運達,大軍才能繼續南下。
另外,經打聽,藍理和年羹堯兩部一前一后延南一直往下,看樣子似乎是想一直退到泉州甚至廈門那邊去,假如這一路上這兩人依舊和福州那樣采取焦土政策,把各城的錢糧全部帶走,而把當地的百姓當成包袱直接甩給明軍的話,那么就算明軍再財大氣粗也是吃不消的。
“王帥,千萬不能讓年羹堯如此一路南逃,如果這樣的話我軍到時候步步艱難,一旦軍中資源有缺,這可要出大事!”楊勖對王東如此道,王東想了想表示同意,這樣實在是太被動了,必須要想辦法趕在年羹堯之前堵住他。
“你立即向馬帥稟報此事,我派快船立即把此事報于陛下和鄔先生知曉。至于年羹堯那邊,楊兄請放心,老子就不信了他帶著那么多東西還能跑得過老子的風帆?老子這就直接南下去泉州堵他去!”王東咬咬牙,臉上滿是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