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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誓言

  杭州,巡撫衙門。

  巡撫年羹堯在奉化大敗,不僅丟掉了衢州鎮、定海鎮這兩鎮的兵力,而且還把自己統帥的撫標兵也給丟得一干二凈,最后逃回杭州時他身邊僅不到三百人。

  此戰失利,年羹堯之前企圖一戰定寧波的戰略徹底失敗,甚至由于奉化之敗后更導致寧波的勢力急劇向外擴張,如不是寧波方面在奉化損失也不小的話,也許就直接打到杭州城了。

  等回到杭州城,驚恐未定的年羹堯一沒捶胸頓足,二也沒抽著自己耳光痛哭流涕,因為他知道這樣做沒有絲毫用處,反而讓人恥笑,他連夜就寫了份密折,連同密折一起的還有一份家信,寫完后立即派出心腹之人換馬不換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密折當然是寫給康熙的,在密折中年羹堯講述了此戰的戰略部署和開戰到最后失敗的經過,當然大的方面沒錯,可在小處年羹堯動了些小腦筋。實際上,攻擊奉化切斷寧波和臺州的聯系,并由殷化行從福建由南至北攻擊,一戰解決寧波問題的戰略最初是出自年羹堯之手,在密折中年羹堯對此沒有推卸責任,反而坦然向康熙做了詳細描述。

  至于后來的戰術也應正了年羹堯的戰略部署,奉化拿下后寧波頓時處于危險境地,可寫到這里年羹堯耍了些花招,他先把吳升部駐扎奉化城外的情況由伺機而動寫為按兵不動,又把殷化行北攻臺州寫成了攻擊不力,由于這兩層原因從而導致他年羹堯只能孤軍守奉化以抗寧波大軍。

  接著,年羹堯又用不少筆墨描述奉化爭奪戰的激烈,最后好不容易看見勝利在望,卻又因為吳升在城外支援不及時從而導致最終的功虧一簣。而當他出擊和寧波反賊決戰的時候,城中衢州鎮總兵楊勖居然又不戰而降主動打開城門,從而又切斷了他的退路導致清軍最終大敗…。

  年羹堯不愧是進士出身,這筆桿子耍的實在比槍桿子還要利落,字字讀起來不僅合情合理,同樣也有理有據,更重要的是年羹堯一開始就沒推卸責任,他作為戰略部署的主要人員自請處置,同時在折子中泣告自己辜負了康熙給予的重任,此時此刻兵敗的自己心痛難以自抑,恨不能立即自殺以向康熙謝罪。

  只不過由于浙江如今形勢危急,他作為巡撫必須要替康熙擔負起穩定浙江抗擊寧波反賊的重任。所以這顆人頭暫時只能保留些日子,只希望康熙盡快派人接替他的職務,只要接替自己的來人一到,他年羹堯自會馬上返京認罪,任憑朝廷處置…。

  這封寫的是情真意切,字字“忠言”的密折就這么新鮮出爐了,年羹堯聰明的很,他對康熙的了解也遠比旁人來得深,更知道在那些事上是瞞不了康熙的,但在那些方面又能用點春秋筆法的。

  除了這封密折外,另外一份家信是寫給京中家人的,年羹堯在信中讓京中的家人立即拿出大量銀子去打點朝中幾位重臣,讓他們想辦法為自己說些話,同時還把自己那位漂亮的妹子用關系送進了東宮,以求得太子的幫助。

  花費些銀兩是小事,不過把那妹子送給了太子,年羹堯這筆買賣算是做虧了,本以他的想法是打算把這妹子在合適機會嫁給一位更有前途的阿哥,可現在直接給了廢物太子,這位太子爺雖然看起來位高權重,但其心智卻實在不怎么樣,如是在平日時日,他年羹堯是斷然不會這么干的,可現在這時候他也只能使出這一招了,不管怎么說先想辦法保全自己再說。

  自密折和家信發出后,年羹堯一方面不斷調集兵力組建地方團勇以維持浙江中部和西部的穩定,同時也密切關注著朝中對此事的發展。前些時候,當得知自己終于逃過一劫,康熙決定讓自己接替殷化行暫代閩浙總督后,年羹堯一直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而今日,朝廷的旨意也終于到達,等擺了香案接完了旨,看著手中沉甸甸的圣旨,年羹堯總算徹底松了這口氣。

  連同旨意送達的還有對奉化之戰后各將領、官員的處罰公文,年羹堯翻看了一下,心中雖然免不了稍有愧疚,但對于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很快又占了上風,作為暫代的閩浙總督,年羹堯立即招來心腹以公文中各人包括其家眷的抄家捉拿,一時間以吳升、楊勖等兩鎮總兵為首的將領,凡是家人在浙江的一律押入大牢,并派囚車送往京城。

  至于殷化行那邊,本應該由年羹堯親往福建處置同時接替總督之位,可就在幾日前福州那邊傳來消息,因為奉化大敗后,殷化行就重病不起了,而當康熙在朝堂上發生眾多官員同時攻擊殷化行,要求問罪于他的消息傳來后,殷化行就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瞪就此咽了氣。

  不過殷化行死了,但他的家人還在,年羹堯當即也不客氣,派手下人直接去辦這事,既然已把事做下那么就要做到底,他絕對不會給殷家有任何翻身的機會。與此同時,年羹堯又借此機會把浙江和福建那邊的官場上下好好收拾了一下,如此年大總督的威名在閩浙兩地幾乎無人不知,而杭州巡撫衙門也從年羹堯兵敗逃回時那人人避而不及的情況頓時轉為門庭若市,每日來求見或向年羹堯送禮的官員簡直屢屢不絕。

  “年羹堯!你這混蛋!你…你…我同你勢不兩立!”楊勖猛然站起,咬牙切齒地大罵道,一想到自己力戰無奈投降非但無功反而替年羹堯背了黑鍋,更可恨的是居然如此對付吳升,吳升如今死在戰場上連尸首都不全,可憐他不僅被以畏敵避戰的罪名被朝廷問罪,就連家人都不得保全。

  現在,自己和吳升兩家全被年羹堯抄了,所有家人也全被抓了起來,而接下來就是全家男子流放苦寒之地,家中女子充入教坊…。想到這個慘狀,再聯想到自己那已經八十多的老母和妻兒,楊勖的胸口猶如堵了塊大石難受不能自己,張嘴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楊兄!楊兄你沒事吧?來人!快來人!快喊大夫啊!”莊巖見此頓時大驚,急忙扶住臉若金的的楊勖,同時朝著外面大喊。

  很快,就有幾個護衛帶著位大夫匆匆趕來,這時候楊勖已被莊巖扶到了床上躺下,大夫上前先看了看臉色,然后再把了下脈,隨后告訴莊巖,楊將軍是因為一時間氣急攻心所至,至于那口血噴出來也好,郁氣隨血而出總比憋著心里更難受。如今已沒有大妨,只需好好調理一番即可。

  之后,大夫開了一劑藥,讓下人連忙去準備,隨后又叮囑幾句這才離去。過不了多久等藥煎好,莊巖親自服侍著楊勖把藥喝下,楊勖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后才逐漸恢復了過來。

  “莊老弟…。”終于睜開眼睛,當看見莊巖關切的坐在床邊望著自己,楊勖的兩行老淚情不自禁地就落了下來。

  “楊兄,別激動,別激動,大夫說了,剛用了藥你得先好好休息些日子…。”莊巖安慰道。

  “扶…扶我起來…。”楊勖掙扎著要起身,見他如此莊巖只能嘆了口氣把他小心扶起。

  一把緊握住莊巖的手,楊勖流著淚說道:“我楊勖年少入伍,這三十年來南征北戰,身上刀瘡箭傷不下十余處,可謂為大清立下過汗馬功勞,誰想到頭來不僅自己的英名保不住,就連家人也受此連累…。”

  說到這,楊勖不由得哽咽起來,又道:“還有我那可憐的吳升兄,之前我部在奉化時我就多次向年羹堯進言調用城外軍隊,可他一直說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可到頭來吳升兄出師未捷就白白死在那炮火之下,而如今他尸骨未寒,卻被朝廷又如此問罪,至于他的家人也如我等一樣呀…。”

  說到這,楊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傷,放聲痛哭起來。可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莊巖見此也無其他話可說,只能好聲安慰了幾句。

  抹了把眼淚,楊勖又帶著嘶啞聲音道:“還有殷大帥,他居然被年羹堯如此方式逼死,這天下還有公理么?難道這朝中上下全是小人不成?我不服!我不服啊!”

  大喊了幾聲,楊勖死死抓住莊巖的手,雙目圓瞪,神情猙獰道:“莊老弟,你要幫我做件事,只要事成我楊某定有重謝,到時候就算要了我這條老命我也在所不惜…。”

  “楊兄不必如此,有何事需要我莊巖去做的盡快說就是了,至于其他之言就不必了。”

  “好!好!”楊勖感激些點頭,接著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有勞莊老弟去通報一下洪大都督,就說我楊勖愿在洪大都督麾下效命,只要讓我能報此大仇,今后讓我楊勖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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