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怡成?你說他是朱…?”殷化行頓時動容,朱三的名字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要知道朱三太子和其子其孫已滿門拉到菜市口剮了,而且朝廷更本就不承認他的身份,對外更是宣傳這朱三只是假冒的。
“沒錯!”年羹堯雖然是文人,可他的膽子要比殷化行大多了,當即點頭道:“依我看,洪強就是朱怡成,也就是朱三的孫子,之前被反賊袁奇奉為監國的朱五太子。”
“洪強就是朱怡成?這不太可能吧?袁奇起兵后朱怡成不一直在他軍中么?而且袁奇這個反賊至今還打著偽明的旗號,怎么可能朱怡成成了洪強?亮工,你是不是想多了?”
“呵呵…。”年羹堯笑笑道:“這又何嘗不可能?沒錯,袁奇起兵時的確打著偽明旗號,而且還把朱怡成奉為監國,自號大元帥,可是熙公,自袁奇在杭州兵敗后,雖然其部旗號未變,但所謂的監國朱怡成卻從來沒有再露過面,一開始我只以為此人或許在杭州之戰死了,袁奇為怕人發現密而不宣,可之后寧波突然崛起,這所謂的洪強也和石頭縫里蹦出來一樣,經一番打聽,我就發現這洪強的身份不簡單。”
殷化行露出詢問的目光,年羹堯繼續道:“洪強此人之前從未有耳聞,此人冒頭正是杭州之戰后不久,而且聽說此人異常年輕,連20都不到,非但能在短時間內聚集起一批悍匪強兵,趁我江南被袁奇、祝建才等部吸引的時候偷占寧波,進而割據一地,難道就不奇怪么?要知道就在此時,袁奇部再也沒大肆鼓吹什么大明監國,這時間算起來也未必太巧合了些。另外,從年齡來看也相仿,再加上以他如此年輕就能驅使這么多的反賊為其效命,難道他的身份就會是個簡簡單單的人?”
“嗯,這的確奇怪,但就算奇怪也不能說洪強就是朱怡成呀。再說了,如果洪強就是朱怡成,他為何不和袁奇合兵一處?相反卻特意跑到寧波去,另外他為何又要化名為洪強?”
“這不難解釋。”年羹堯笑道:“依我看,朱怡成也許同袁奇本就有矛盾重重,杭州之戰后朱怡成趁勢脫離了袁奇控制,之所以去寧波那也是為了避開袁奇。另外,此人故意隱姓埋名恐怕是擔心樹大招風,引來朝廷大軍圍剿。”
“如是這樣的話,這朱怡成可不簡單,亮工,是否要調整戰略,先打寧波?”殷化行沉嚀片刻后認真說道,要知道朱怡成的身份可不是袁奇等人可比的,如果洪強就是朱怡成的話,那么其身份重要性不用多說。
“這倒不必。”年羹堯搖頭道:“同袁奇、祝建才等部相比,寧波的洪強雖然麻煩,但對整個江南局勢暫未有太大威脅,反而是袁奇、祝建才等人如今盤據在三省交界處,一旦這些賊子竄入中原,更不好消滅。再說如今布局已成,再行調整夜長夢多,倒不是先滅了袁奇、祝建才等部后再掉頭向東,只要我浙江和福建方面嚴厲防守,就算洪強占了寧波、臺州兩地又如何?等到時候我大軍直接東進,他拿什么來抵擋?”
“此言有理!”殷化行撫著須點頭,其實他作為有名的老將肯定明白打仗的道理,之所以剛才會問這個話其實是以退為進,故意試探年羹堯的態度。當年罷官被趕回去養老后,殷化行就變得謹慎多了,說話也尤其小心。尤其是年羹堯是康熙特意指定的浙江巡撫,從名義上來說是協助殷化行,可實際上在殷化行心里更清楚,年羹堯更是康熙派到江南的一顆棋子,是來監視和牽制他的,一旦自己作出一意孤行的姿態,誰難保年羹堯不會背后向康熙匯報?
關于朱怡成身份的討論暫時擱置,無論是殷化行還是年羹堯暫且把寧波放在一邊,全力先滅袁奇和祝建才部。可不管怎么說,在寧波的朱怡成被這兩人給盯上了,甚至連朱怡成都不知道年羹堯僅通過蛛絲馬跡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能不說年羹堯能在清朝歷史上留下如此名聲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而在此時,袁奇也感到了危機來臨。在江南糧荒加劇之后,袁奇可算過了一段舒服日子,不僅對控制的地盤進行了擴大,就連部下的部隊數量也增加了不少,另外他還抓緊時間練兵,擴充實力以做好應對戰爭的準備,可當大阿哥被調回京城,殷化行和年羹堯先后來到江南,再加上清廷加大了對江南的兵力、糧草等支援力度,袁奇已從凝重的空氣中聞到了火藥味。
“祝建才如何說?”這一日,袁奇正在見一個部下,這部下剛從祝建才部那邊回來,之前袁奇給祝建才去了一封信,信中婉轉地表露了面對如今局勢希望兩軍能夠統一指揮的看法,并且告訴祝建才他絕對沒有并吞對付的想法,只是考慮到現在江南的局勢而已。
“祝大將軍說聯手抗敵沒有問題,至于合兵一處就免了,他怕手下的將士不懂規矩惹王爺不高興,不過假如戰事一開,王爺有需要可直接告知即可,不必這么麻煩…”小頭目忐忑不安地回答道,雖然這話里的意思袁奇在之前就有預料到了,可對于目前情況他派人過去傳話也是以盡其意罷了。果然,祝建才拒絕了他的建議,既然如此,那么袁奇也死了這條心,對于后續的安排究竟該如此,他必須早做打算。
“行了,下去吧。”袁奇揮揮手道,隨后把高進招來商議。
袁奇部的官不少,畢竟他當初打的就是大元帥的旗號,用朱怡成的名義封了不少官員,其中包括周忠良等人,但杭州之戰后袁奇部損失慘重,現在留在他身邊的官員只有當時的三成,可從人數來講依舊有數十個。可這么多人中,袁奇真正信任的僅只有高進和王友三二人,作為最初就跟在他身邊的兄弟,他們才是袁奇真正的心腹。
但和高進相比,王友三并沒什么謀略,故此也只有做事沉穩的高進方可商量一二。
“王爺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聽完袁奇的述說,高進想了想后開口問道。
“多事之秋,我部已是清廷的眼中釘肉中刺,清廷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殷化行這老匹夫我知道,這老家伙可不是平常人,非常不好對付,至于新任浙江巡撫年羹堯雖不知其人,可康麻子既然能派此人來浙江估計也不是普通角色。兄弟,別看我部如今占了幾縣之地,手中也有了不少兵,但和清狗的大軍比起來還差得遠,如我部和祝建才部攜手起來,那么依托地形或許可以周旋,可祝建才這個混蛋分明就是打著保存實力的年頭,如是這樣的話,到時候被清軍各個擊破是早晚的事。”
袁奇滿面愁容,當提到祝建才的時候更是大罵出口,不過他就沒想過自己當時統領義軍為了大權獨攬曾經殺雞駭猴。當時祝建才就在現場,前后經過是看得明明白白,有如此前車之鑒,祝建才哪里敢聽從袁奇號令合兵一處?萬一到時候把他騙了過去順勢砍掉他的腦袋,吞了他的部隊,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當然了,這情況高進心里也明白,可作為兄弟他絕對不會和袁奇當面說的。仔細琢磨了一番,高進這才道:“祝建才不顧大局,王爺不必生氣,既然如此王爺還是早做打算的好。當年我們四明山之戰后如此危急也過來了,杭州之戰差一點兒全軍覆沒不也沒事么?王爺吉人天相…。”
“行了老二,自己兄弟說這些干嘛。”袁奇很是不悅地打斷了高進的話。
高進笑笑道:“其實這局說好破也好破,就看王爺舍得不舍得了。”
袁奇一愣,當即問:“如何破局?老二你別賣關子,直接說就是。”
“王爺剛才說了,我部如今也有幾縣之地,手中兵力也不算少,只要王爺舍得,到時候何不棄了這地盤?只要人在,這天下如此之大哪里去不了?王爺,只有保存實力才有未來啊!難道經杭州之戰后,王爺失了銳氣不成?”
“這…。”袁奇呆了呆,他半響沒說話。高進說的沒錯,自杭州之戰后袁奇就一直患得患失,趁江南大亂他趁勢重新起兵,到如今擁有幾縣之地,將兵數萬,這全是袁奇好不容易打出來的。
如果是當初的袁奇,手里有如此力量恐怕雄心壯志有并吞天下之念頭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瞻前顧后。一直以來,袁奇自己都沒發現自己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而現在高進點出了這點。
高進的話沒錯,地盤再大人才是重要的,其實這話在后世也有一句,叫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
過重視地盤,而忘記了整個天下的戰略,袁奇才會如此焦慮。一旦放下地盤,那么以天下之大他去不得么?何必又要苦苦呆著等清廷布置后打上門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