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生時代,一定會有很多人覺得藝術生的學習生涯很輕松——文化分要求低,平時不想來上課就不來上課,彈彈琴、寫寫生,就能安逸的混到大學。
大學里也非常輕松,寫寫生彈彈琴,就能安逸的畢業,還能找到氣質外貌俱佳的對象。
多么完美!
有這種想法的人,大概率沒有親自接觸過真正的藝術生。
他們眼里的藝術生,都是那種學習學不上去,于是想換條路偷渡到大學的偽藝術生——這樣的學生即使換到藝術的道路上,也很難有所成就。
但凡有所追求的藝術生,第一,學習不能落下,第二,還要花比同齡人多出許多的時間,來鍛煉自己的專業能力。
別的學生在上課,藝術生在上課;別的學生在休息,藝術生還在上課;別的學生在打球看電影,藝術生可能在練琴或者畫畫,休息時間被壓榨到最少。
而且,藝術生面臨藝考這一關時,難度比正常高考還要難上許多。
新年剛過,還不到大年初十,唐明耀就和羅文溪提前出發去了京城。
先在培訓學校進行了最后幾天的穩定狀態訓練,在別的學校才剛剛開學時,兩人就已經準備齊全,走進了全國美術生夢寐以求的殿堂級學校——京城美術學院。
參加藝考!
天氣很冷,進進出出的人們都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有些連嘴巴和鼻子也捂得嚴嚴實實,只把眼睛露在外面,散發出或緊張、或期待的光芒。
“人真多!”
羅文溪拽著唐明耀的胳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自己的考場走去。
他們提前了幾天到京城,早已踩過考場的點,此時距離入場還有一段時間,因此不疾不徐,一邊走一邊打望著其他的考生。
人能不多嗎?
全國的美術生,至少有大半都匯聚到了這里,加上這些考生的“護衛團”,今天這所學校里聚集了起碼數萬人。
就眼下唐明耀看到的,都是一個藝考生身邊至少跟著一個陪同的家長,那些壯觀的,甚至全家出動,一個考生身邊圍著五六個長輩的都有。
太夸張了!
唐明耀看得暗暗搖頭,心道自己兩個簡直是異類,居然沒家長陪同就來了,他心想羅爸羅媽怎么就能那么放心,讓他們兩個獨自來學校參考呢?
至于大人們自己,只在臨走時嗑著瓜子把他們送到了門口,說了聲:“好好加油啊!”連多送一步都懶得送。
簡直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就這里啦,還有二十分鐘才入場。”
兩人來到緊鎖的考場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羅文溪站在唐明耀對面,把雙手塞進他的羽絨服口袋里,細細笑道:“好冷啊,借你的口袋暖一會,等會考試可不能凍僵了。”說著還把身體偎依到他胸口,儼然摟在一起的樣子。
這兩年網絡發展迅速,思想開放,年輕情侶這個樣子其實很正常,而且唐明耀兩人平時就比較膩歪,早已習以為常,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然而…
旁邊很快就有人看不習慣了。
只聽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響起:“真是傷風敗俗啊,這大庭廣眾的,嘖嘖嘖…要不要臉了?兒砸,你轉過去,可別看了!要長針眼的!”
接著她又自顧自嘮叨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年紀輕輕就談戀愛,這樣的學生,要是也能考上大學,那真是大學瞎了眼!”
唐明耀循聲望去,發現是個考生家長站在他們對面的花壇邊,斜睨著眼睛,陰陽怪氣的說著話。
她的旁邊還有個中年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還有兩個精神頭還不錯的老人,儼然就是剛剛唐明耀說的,全家齊上陣的那種家庭。
唐明耀微微皺了皺眉頭,沒說什么。
上一輩人的思想沒年輕人那么開放,看到自己兩人這樣,看不慣說兩句可以理解。
他不動聲色的帶著女友挪了挪腳步,離開了女人的視線。
然而沒過兩分鐘,女人的聲音又從身后響起來了:“哎,這學校有沒與人管啊?這還沒高考呢,高中生沒羞沒臊的,還考什么考?直接趕出學校去啊…”
唐明耀轉頭,發現這一家子不知什么時候又轉到了他們背后。
看著中年女人那張鄙夷卻又充滿優越感的臉,他一瞬間就分析透了她的內心活動。
看不慣嗎?肯定有的。
僅僅是看不慣嗎?肯定不止!
可能還夾雜著找存在感、伸張正義、甚至還包含了一些為自家兒子排除潛在對手的想法…總之,并不那么單純。
這時候,唐明耀若是像個小年輕一樣和她吵起來,不僅會讓自己顯得沒品,還會恰好落入這個女人的圈套。
但若是灰溜溜的離開,也會正中對方下懷,讓她的“正義感”得到極大的滿足。
所以還擊是必須的。
用什么方式呢?
唐明耀沒有說話,他只是把頭轉向女人,眼睛看著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有點高深莫測的樣子。
女人愣了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看什么看?我說的有錯嗎?我告訴你,你這樣的學生,趁早別讀了,別進大學里帶壞了風氣,污染環境!”
唐明耀仍然不說話,繼續盯著對方。
女人有點不自在了,扭頭跟自家人說話:“兒砸,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反面例子!我千叮嚀萬囑咐,你讀書時不準談戀愛,大學也要專心學習知道不?將來畢業,等你成了畫家,想要什么樣的老婆沒有?知道不!”
“嗯,嗯嗯…”
被家人包圍在中間的大男生喏喏點著頭,眼神卻時不時往羅文溪身上瞟一眼。
十九歲的女孩,已經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了。
明眸皓齒,亭亭玉立。
為了今天的考試,羅文溪還稍微打扮了下,即使裹著厚厚的羽絨外套,依然是冬天里一朵嬌艷的花,別提多引人注目了。
這附近的考生,就沒幾個不被吸引的,中年女人的兒子也不例外。
羅文溪和唐明耀相處日久,早已心有靈犀,這時不需要言語,自然懂得怎么配合著應對眼前的局面。
她察言觀色也厲害,發現了男生的舉止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在偷看她,于是便學著男朋友的樣子,笑靨如花的看著對方,不言不語。
那男生很快就待不住了,趕緊拉著他媽說:“媽,走吧,被別人看著多不好。”
“走什么走!我又沒做錯,憑什么是我走?”
“你不走我走了啊,考場馬上開門了,我先過去等著…還有爸,你先送爺爺奶奶回去吧,外面這么冷,叫你們不要來,你們偏來…”
“死孩子,我們這是關心你…你今天好好發揮啊,一家人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咦,這兩個莫不是傻子,走吧走吧…”
絮叨之中,一家子主動撤退了。
唐明耀和羅文溪相視一眼,低聲笑了起來。
面對沖突,有時候并不一定需要剛正面,牙尖嘴厲的中年婦女最是難纏,真吵起來可以跟你無休無止,這時候,高深莫測的眼神和笑容,反而是比語言更有殺傷力的武器。
等了一會,考生開始入場了。
羅文溪抱著男朋友脖子緊了一下,轉身步入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