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愛情有什么值得寫的?
仕途不暢,迫于生計,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唐明耀嘗試寫了個開頭:
秋高氣爽八月天,紅棗顆顆綴滿園。出生北方士族大家,家境優渥,七歲便能吟詩,十五歲還在家里上樹打棗的少年郎杜甫,永遠不會想到,他今后的幾十年人生,會在坎坷與顛沛流離中度過…
停筆。
想了想,太飄。
切入點也不對。
翻開自己專門去報刊亭買來的萌芽雜志,把新概念作文大賽的理念再讀了一遍,新思維、新表達、真體驗…
杜甫的愛情,前兩個理念他可以在文中傳達出來,但沒有真體驗,不接地氣,給人的感覺,總是隔了一層。
又琢磨了一陣,唐明耀決定從身邊的小事切入。
開篇,寫夜半時分,萬籟俱寂,突然隔壁鄰居家傳來陣陣喧嘩,接著是鬼哭狼嚎,一個男人喊“殺人啦!殺人啦!”把周圍鄰居全都吵醒。
人們睡夢中穿衣起身,前去查看,發現原來是兩口子打架。
因為男人沒本事,掙不到錢,當年結婚的各種許諾,現在一樣沒兌現,日子還越過越難,女人不滿意了,成天在家里找茬,一點小事就大吵大鬧,這次大半夜的因為打鼾又吵起來了,女人去廚房拿了菜刀要砍人,于是就有了鄰居們聽到的那聲呼救。
鄰居們好心勸架,但發飆的女人沒人勸得住,只好報警,派出所來人調解,鬧到天亮才得安生。
文章里的“我”,由此產生許多唏噓。
家長里短,一份感情經過柴米油鹽的過濾,是否就會變質?
大人們的感情,是否真如元稹詩中所言“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話題由此引開,談及杜甫。
唐明耀寫道:距今1257年前的一天,長安,十里紅妝,喜轎游街,二十九歲的杜甫鮮衣怒馬,把小他十歲的妻子楊氏迎娶進了門…
之后,把杜甫中年不得志、遭遇戰亂顛沛流離的人生經歷,逐一展露。
唐明耀從杜甫傳世的詩歌里,逐一查證其妻楊氏的生平、習性、以及對杜甫家國抱負無怨無悔的支持,每寫完一段,就用杜甫的原詩做一段總結。
比如,寫到杜甫投奔唐肅宗,路上被叛軍俘虜進長安,逃脫無門,思家難耐時,就用他那時寫的月夜做總結。
今夜鄜(fū)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
對照其當時的人生經歷,立刻就變得很催淚很感人。
文中還著重提及楊氏的出生,乃是官宦人家子女,從小錦衣玉食,但嫁給杜甫之后,卻不得不親自操持家務,動手浣衣舂米,因家道中落以及世道艱難,小兒子被餓死,其中艱辛凄苦,令人傷懷。
當時情景,杜甫在詩中寫得悲慟莫名,其中一句描寫妻子的:“老妻寄異縣,十口隔風雪。誰能久不顧,庶往共饑渴。”
那一年,杜甫才四十四歲,小他十歲的妻子才三十四歲,但因長期操持家務,風霜掛滿頭,已經成了“老妻”。
除此之外,杜甫在其他詩中還稱妻子為“瘦妻”,在詩中描寫“經年至茅屋,妻子衣百結”,可知生活艱辛。
但就算這樣凄苦清貧的生活,楊氏對他仍然不離不棄。
在杜甫一生顛沛流離中,楊氏始終無怨無悔的支持著他,曾經的官宦大小姐,為了家庭,變得質樸而勤勞,勇敢地挑起生活的重擔,始終堅守如一。
終于有一天,杜甫老了,折騰不動了,浣花溪旁一首江村道盡天倫之樂: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
之后幾年,因靠山去世,杜甫再次漂泊,五十九歲在江船上逝世。
其妻在不久之后也緊跟著去世,那一年,她四十九歲。
三十年相濡以沫,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死。
這是何等令人感懷的愛情故事?
對比今日,隔壁夫妻因一點小事就大動干戈,可知愛情相守的關鍵,不在家貧家富,而在人心。
洋洋灑灑,寫了兩千多字。
最后,唐明耀用一句話對全文做總結:
人,最難的是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初心。
全文寫完,大致數一數,沒有超出字數限制,放下心來。
文中大量運用了杜甫的詩歌,非常自然的貫穿了整篇文章之中,令文章讀起來既有深度,又不失優美。
距離新概念作文初賽截止日期還早,唐明耀沒有急著把文章投稿,而是擱置了兩天,等把腦子里寫的句子放空之后,再回頭重讀,修改了一些用語不是那么通順的地方,還刪減了一些冗余詞句。
前后修改了一周多,才確定了終稿。
想了一下,這篇文章,可能和大多數中學生寫的參賽作文有些風格差異,但拿去參賽,肯定也是符合參賽要求的。
至少他自己覺得,這篇文章有主題有思想,比很多無病呻吟的文章要高出一籌境界。
至于到了評委手上,人家怎么評判,那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能進復賽最好,如果不能進,那就算了,并不強求。
畢竟寫作于他而言,只是一門手藝,他心里一直在琢磨和規劃今后的主業問題,并不想當一個閉門造車的專職作家。
周末,填好報名表,和文章一起寄了出去。
這件事就暫告一段落。
因為初賽投稿截止日期是11月下旬,等初賽結果出來,恐怕得等到放寒假那會兒了,時間還早。
唐明耀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學習和讀書上來。
馬上到期中了,高中生涯的第一次考試即將來臨。
現在的學習任務,比初中要重很多,即便是他,也不敢馬虎對待,面對即將開始的考試,他已經提前開始了復習。
除此之外,他的課外閱讀,也全部換了新的內容。
所有史書被收納進了書柜里,新入手的,是詩經、伊索寓言、基督山伯爵、荷馬史詩、南腔北調集等各種書籍,囊括了名著、經典寓言、詩集、雜文集等等,涉獵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