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前方橋頭,站著一個姑娘,身形苗條,長發披于背心,用一枚玉扣挽住了長發,修成的脖頸可能看到勝似白雪一般的肌膚。
手持一把粉色的油紙傘,立在煙雨之中,縹緲出塵。
待她轉過身,才見她方當韶齡,雙目猶似一泓清水,目光顧盼之際,似是在找尋什么人兒。
縱使是身旁有柴蓉這樣的人間美女,丁小乙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嘆道。
“一眸傾人城,再眸傾人國。”
這句話是從古詩大全里看到的,可當時自己并不覺得有多驚艷,只是此時才發現,這句話仿佛就是為此時此刻而生的一樣。
眼前女子當真比畫里走下來的還要好看。
若是換個地方,自己絕不會把如此絕代絕色的美人,和孟婆聯系在一起。
只是當下按照胖胖的意思,他們會隨著孟婆的夢境往而行,眼前這個女子,若是沒有意外,自當是孟婆。
就是差距未免有點太大了一些。
“確實是婆婆沒錯,你看婆婆的耳朵旁邊有個不起眼的胎記。”
柴蓉和孟婆相處這么久,一眼就找到了關鍵點。
拿手一指,丁小乙果然看到在女子的耳邊,有一個紅豆大小的胎記。
確定眼前正是孟婆無疑。
誰能想到,那位一臉嚴肅的老婆婆,年輕時居然如此貌美。
“這不會是孟婆自己做夢,故意把自己想象成這樣吧?”
丁小乙還是不大相信眼前絕美的女子,居然是孟婆。
“小乙哥,其實婆婆人挺好的,只是有時候嚴厲了一點。”柴蓉說道。
兩人說話間,一個少年跌跌撞撞的從兩人身后撞過來。
少年郎大概十五六的模樣,腳下如有生風。
“孟姨…”
少年大喊一聲,撞入孟婆懷中。
只見孟婆冷著臉,纖細的手指在少年耳邊一扭,頓時疼的少年一陣齜牙咧嘴。
“呀呀呀…疼疼疼…。”
“還知道疼啊,說了多少次,不許亂跑,兵荒馬亂的,把你抓去了做壯丁,死在哪都沒人埋。”
少年疼的嗷嗷叫,眼淚珠子都要流下來了,聽到這話,少年反而臉上露出賤賤的笑容:“嘿嘿,那你是心疼我嘍。”
孟婆冷著臉沒說話,但手還是放開了少年的耳朵。
少年揉著耳朵,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來回打轉,不知道這滑頭在想什么,卻是從懷里拿出一支銀釵。
“上次給西門董家做法事,董家老爺給了三兩銀子,我見孟姨你那根木釵都快斷了,明兒不是你二十生辰么,就用銀子打了一支銀釵。”
說著少年把手上銀釵送上前。
見狀孟婆依舊板著臉:“三兩銀子,你打支銀釵,卻也不想想,三兩銀子換做大米,夠你吃多久。”
聽到孟婆訓斥,少年反而不以為然道:“給自家婆娘打一支銀釵算什么,你要是真心疼,等以后我娶你過門,你來管家。”
也不知道是被他給氣的,還是被羞的,孟婆嘴角微微一抽,轉過身道:“休得胡言亂語,我比你年長五歲。”
說完,轉過身便是不理少年就走。
“哎,孟姨”
少年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柴蓉見狀,拉著丁小乙急忙追在后面。
“慢點!”
丁小乙察覺不對勁,一把拉過她,示意她放緩腳步。
“小乙哥,你不知道,剛才那支銀…”話沒說完,就被丁小乙捂住小嘴。
余光撇了一眼四周。
卻見周圍模糊的行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放緩了腳步,這些模糊的人影,看不清五官面孔。
但這時候他可以肯定,這些人正將目光凝視在他們兩人身上,隱隱約約的能夠感受到絲絲的敵意。
“放松…自然點,忘了胖胖怎么交代了么?”
之前胖胖就說了,這里是孟婆的意識,一旦兩人表現的太緊張,就會被孟婆的潛意識所排斥出去。
這些模糊的人影,或許就是孟婆潛意識的模糊記憶。
柴蓉這時也注意到了周圍的情況,點點頭,緩緩讓自己放松下來。
丁小乙拉著她邁步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道:“別急,這里是孟婆的意識,咱們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會離孟婆的意識太遠。”
柴蓉點點頭,注意到周圍模糊的行人,逐漸繼續開始行動起來,并且一點點從兩人的視線中消失。
“小乙哥,那支銀釵,我在婆婆的首飾盒里見過,被婆婆壓在最下面一層,難道婆婆要找的人,就是剛才那個少年么?”
柴蓉回憶起自己幫婆婆收拾房間時,無意間看到那支銀釵,被紅色的絲綢包裹著,小心翼翼的藏好。
相比婆婆其他的首飾來說,這根銀釵簡直不值一提。
但能夠被婆婆如此細心的收藏好,顯然是極其珍貴之物。
“厄…可能吧。”
丁小乙也不敢肯定,畢竟兩者看上去年紀差的有點多。
正說話間,眼前白霧縹緲,兩人面前卻是憑空出現了一座莊子。
“義莊?”
看到大門上懸掛的牌匾,丁小乙不禁一怔,轉頭問向柴蓉:“孟婆不是姓孟么?為什么掛義莊?”
柴蓉聞言不禁掩嘴輕笑的解釋道:“義莊其實最初是用來做慈善的,里面有書堂、公田、祠堂,后來時間久了,漸漸的就變成了寄放棺柩的地方。
大都是一時還未曾找得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鄉,家人準備運回本土去安葬,或是窮得無以為殮,只好暫時寄放在義莊之中。”
丁小乙聞言,恍然大悟;“哦,就類似太平間對吧。”
“嗯,可以這么理解,城中的大戶出錢維持,一般來說沒什么收入,看起來婆婆就是住在這里了。”
柴蓉說著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
房門一開,只見偌大的院子里,一株不知道多少年的梅樹立在哪兒。
而方才那個少年郎,正站在大樹下,雙手抱拳,扎著馬步,屁股下面還有三根燒起來的香燭。
“咦!”
丁小乙仔細一瞧,這才一眨眼的功夫,方才還不過他胸口高的少年,明顯又長大了許多,目測已經能夠到他肩膀了。
“小乙哥,快看!”
柴蓉手指了指前方,只見不遠,孟婆正坐在一旁的石桌前。
一身素色長裙,頭發上,正扎著少年送她的那支發釵。
纖細白潤的手指,輕盈的轉動著面前的石磨,將朱砂研磨成細膩的粉末。
一舉一動,無不有著一種無言的靜怡,像是將自己放逐在塵世之外。
隨后執筆,落墨,轉瞬間一張黃符,便是被孟婆寫畫出來。
一旁少年郎看的入神,屁股不由往下一放,頓時被香燭猛的燙的一激靈,差點要就要跳起來。
“別動,繼續蹲好了!”
孟婆雖然沒有看他,卻仿佛早就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冷聲讓他蹲好。
“孟姨,還要多久啊,我快撐不住了!”
少年郎揉了揉屁股,一臉叫苦,卻不敢有絲毫違背,重新扎好馬步。
“梅花香自苦寒來,你不受點苦頭,有怎么能學到真本事。”
少年的叫苦聲,孟婆渾然不為所動。
一炷香,兩炷香…
一日時間匆匆而過,少年郎的屁股早不知道燙了多少次。
連褲子都被燙出了好幾個窟窿來。
卻見轉眼到了傍晚時,少年郎揉者屁股,走回房間,一頭撲倒在床上就酣睡起來。
而在他酣睡不久,一支燭光將房間照亮起來,卻見孟婆冷著臉走進房中。
“孟姨,我要娶你當老婆…”
少年趴在床上,嘴角還留著口水,正喃喃自語的說著夢話。
見他酣睡的模樣,不禁搖搖頭,扒下他的褲子,看到屁股上燙出的血泡,冷冰冰的臉上,難得一見的露出幾分關切。
小心拿出金瘡藥給他敷上后,拿著他的褲子,才起身離開。
這一切窗外兩人看的一清二楚。
柴蓉看著少年郎,白白嫩嫩的豐臀,不禁小臉一紅的撇過頭去。
“嘿嘿,看起來孟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丁小乙一臉感嘆道。
“婆婆本來就不壞嘛。”柴蓉對孟婆還是有些了解的,只是從未想過從前的孟婆也是如此。
隨后她話音一轉,不禁問道:“可咱們該怎么把婆婆喚醒啊?”
“這個…”
丁小乙不禁抬起頭,希望胖胖能夠給出點建議。
但這賊胖子,這時候偏偏一點聲音都沒有,他估計這胖子這會,怕是早就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偷東西去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跟在孟婆身后一路走到房間。
青燈孤影下,孟婆手挑絲線,為少年郎縫補著燙破的褲子。
即便四周滿是棺材,但卻是不禁令人感到滿心的溫情。
“婆婆真好…”柴蓉站在門外看著孟婆,仔細為少年縫補褲子的畫面,心里都不禁對少年郎有了幾分羨慕。
時間輾轉,等兩人轉過頭來卻發現,眼前已然是下起的白雪。
白雪灑下,雪花壓在樹梢,卻遮掩不住綻放的梅花。
空氣中伴隨著一縷縷幽幽的暗香襲來。
房檐下,烹煮著香茶。
茶香與滾滾升騰的水蒸氣一起彌漫出來,與眼前飄落的大雪,演繹著一場歲月靜好安然若素的美景。
孟婆依舊是一裘白衣,靜坐在茶爐邊,看著滿天白雪,只是眉宇間,似是帶著幾分焦慮,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這時候,院門被一把推開,同時傳來一聲爽朗的喊聲。
“孟姨我回來了。”
說話間,只見一人身影提著長槍走了進來。
一頭長發飄逸,濃眉大眼,臉上略帶著唏噓的胡茬,是之前那個少年郎,如今依然是成為了英俊陽剛的大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