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強盜的畏縮沒有維持太久,僅僅一天后,太陽剛開始西斜時,箭樓上便響起號角示警。
放眼望去,能看到地平線上有無數道身影在攢動徘徊。
那是成群結隊的強盜,他們還在猶豫,還在等待,尚且沒醞釀出魚死網破的決心,但這個過程不會很長。
矮人戰士迅速集結,高山堡衛隊也已準備就緒,一切緊張而有條不紊。對這場早晚會到來的戰斗,所有人都早有準備。
李察和森達克各自帶著所有近戰步兵主動走出圍墻的保護,在墻體前列陣。
矮人把沉重的鋼盾架在地上,沉默的戰士如同一座座鋼鐵雕塑。
這只是一段兩刃高的圍墻,登墻防守是不現實的。
他們必須盡可能保護圍墻,為身后墻里所有遠程單位爭取輸出時間,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圍墻的防守作用。
“可惜,要是能再多拖一天多好。”森達克提著戰錘無限惋惜。
多拖一天,等泰坦源質發生變化也許能不費吹灰之力解決強盜。少拖一天,一場殘酷的盤腸血戰就無論如何不可避免。只是區區一天時間,不知會吞噬掉多少生命。
望遠鏡筒偵查中是件利器,不但能提前發現敵人,也能細致地觀察對手底細。
他們面臨的是預料中最糟糕的情況——來自不同部落的荒野土著們在高山堡和矮人部落雙重壓力下,居然又暫時重新聯合起來。
這是字面意義上的烏合之眾,沒有指揮、沒有配合、沒有隊列,但毫無疑問人數真的足夠多。仔細觀察幾乎能找到附近所有常見種族的身影,豺狼人、熊人、大地精…甚至還有十幾個米諾陶斯,不知和上次那批是不是來自同一部落。
龐貝人的確很難想象,一座鐵礦在荒野上到底是怎樣一種終極誘惑。
“對方有多少人?”李察穿著三層重甲大馬金刀坐在一塊磚上,沒戴頭盔,面色平靜如湖水。
“三千或者四千多一些。”森達克答道。
對方陣型和種族的混亂客觀上增加了統計難度,人數很難估得準。
“那我們呢?”李察把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放在面前,眼尖的矮人應該能看出來,是磨刀用的砥石。
“六百…五百九十七。”
“算上我的人?”
“算上。”
“還行,一人干掉六個就成,不算太難。”
明知即將面臨的是一場六百對四千的戰爭,森達克不知道為什么李察還有閑心笑,但他的確是突然咧嘴笑了。
李察提起鐵壺傾倒酒液沖洗斬龍劍身,直到優良鋼質散發出凜冽冷光,然后低頭俯身開始把鋒刃放在砥石上仔細打磨。
“我突然覺得開刃試試也不錯。”
他這么說著,周圍矮人簡直急得發瘋。重兵器開刃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但眼下地平線上已能看到數目驚人的強盜在蠢蠢欲動,隨時有可能發起進攻!
在他們眼里,高山堡領主肯定是害了瘋病。但高山堡戰士紛紛抽出兵刃仔細檢查,看那神情分明是在考慮,現在去借塊砥石還來不來得及。
李察干這活干得很投入,時不時停下用目光仔細校驗,然后繼續打磨。手法業余,但神情無比認真,活像個鐵匠鋪里的新手學徒。
矮人戰士們雖然覺得荒唐,但終究不自覺被那種沉穩的情緒浸染,漸漸變得平靜起來。
“李察大人真是很有名將風范。”森達克不由得感嘆。
“風頭都讓頭兒一個人出完了。”岡瑟很委屈地撇了撇嘴。
遠方強盜間突然響起幾聲野獸般的嚎叫,很快就像瘟疫一般傳染擴散。從無到有,從稀疏到密集,從斷斷續續到連成一片,直到所有強盜都開始吶喊。
千奇百怪的嚎叫匯聚在一起,充斥著貪婪和嗜血,仿佛地獄惡鬼現于人世,順著廣袤平坦的大地滾滾襲來。
森達克高舉戰錘重重敲在石頭上發出一聲巨響,確保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他聲音,“準備接敵!”
矮人步兵之間響起一陣鐵甲摩擦聲,身后箭樓上在喊著號子用輪盤給床弩上弦。
李察抬頭看著布滿陰云的天空,隱隱有電蛇在云層中閃爍,要等待幾息才能聽到從遠方傳來的沉悶雷聲。
好像又要下雨了。
強盜們開始動起來,像是蓄滿的水庫打開閘門。沒有隊形、沒有梯度、沒有批次,但光是數千個想要你命的人迎面沖來制造的視覺沖擊,已是如同狂風撲面般使人感到難以呼吸。
“算了。”李察一腳把砥石踢了個跟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頭有空再磨。”
不少矮人都想看他到底能磨到什么時候,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又隱約有些失落。
沖在最前面的都是山羊人和兔頭人,遠快過大個頭的熊人或者米諾陶斯,優秀的沖刺能力是這些小個子在荒野上賴以為生的本錢,但此時此刻不知收斂卻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李察戴上頭盔,拔出巨劍,在他們沖到身前時,猛然發力。
七十多磅重的大劍在巨力加持下,瞬間化作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閃電。那羊頭人臉上猙獰還維持了幾息,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整塊胸腹都已被砸成肉糜,頓時無力委頓在地被同伴的蹄足淹沒。
半人馬站在圍墻后開始拉弓放箭,一支支羽矢伴著弓弦震響,飛出弧形軌跡飛向山羊人身后那些更高大的強盜。背后床弩也開始射擊,每一聲“仙嗡”便有一根沉重的全鋼巨箭化作一道黑影,射在密集處能一下把三五人串成肉串扎在地上。
“赫菲斯托!”矮人吼叫著鍛造之神的神名,拉開了全面肉搏戰的序幕。
慘叫和鮮血剎那間變得如同空氣般廉價啊,矮人的強壯程度也許無法和米諾陶斯媲美,但至少遠遠碾壓沖在最前面的附庸戰士。
兔頭人們猛然發現對方戰錘根本不是自己手里木棍所能抵擋,而平時依賴的宗主還沒跟上來。但被身后涌上的其他強盜簇擁,他們已然失去了后退的權利,無可避免地成為這場戰斗中第一批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