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咸陽城籠罩著輕紗,像是也隨著日暮而沉眠。
李春秋的府邸之上,蒙恬將背上的趙政輕輕地放在了床上,然后神情略有擔憂道:
“先生,王孫他…”
未等蒙恬把話說完,站在一旁的李春秋擺了擺手道:“力竭而已,休憩即可。”
“使人悉心照料即可,明日早課照常。”
“諾!”
聽到王孫無事后,蒙恬拜了拜道。
李春秋點了點頭,然后轉身走出了房間。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皎潔。
朗月稀星之下,李春秋跨入了日常講道的庭院。
庭院之中,云霧之下,已經早已褪去了趙曦成點了一盞油燈,在搖曳的燈火下,繼續篆刻著竹簡。
見到李春秋走了進了,趙曦成放下竹簡一拜道:“見過春秋先生!”
李春秋從其身邊漫步而過,擺了擺手示意他起來,然后走過了趙曦成的身旁。
走到石臺之前,李春秋再次打開了之前剩余了四件實驗品的銅箱,取出來一件尚未包裹木偶的衣裳。
“也該開始了。”
李春秋笑了。
暗夜的咸陽城再次響起詭異凄迷的鈴聲。
夜空下無數禽鳥驚飛。
庭院之中,李春秋以右手食指在自己的眉心一點。
一抹淡藍色在他的眉心顯露。
“陰眼,開!”
李春秋額頭之上似乎第三只眼顯現。
霎時間,在李春秋眼中整個世界似乎都不一樣了。
空中的銅鈴輕輕晃動,鈴聲穿透整個咸陽城,透過大地。
趙曦成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眼前的春秋先生似乎絲毫不在意其看到這一幕。
“此…是為何?”
趙曦成手持刀筆,喃喃自語道。
而此時在李春秋的目光之中,大地之上像是忽然有什么攢動了起來。
李春秋一手將浮在虛空之中銅鈴摘了下來,然后他縱身一躍,飄上了屋頂之上。
“這是?”
陰眼之下,舉目望去,那是無盡的靈海。
從咸陽城內一直到遠處的天邊,皆是密密麻麻攢動的人頭。
所有的魂魄表情呆滯,在無盡的擁擠鬼潮之中,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靈海?”
李春秋愣住了。
月色之下,從他的角度望去,此時大地就像是一片大海。
無窮無盡。
“所有說從古到今所有逝者都在這里嗎?他們都沉眠在地下?”
李春秋低首望著腳下,自語道。
太古之初,誰人記之。
歲月往生,盡歸塵下。
望著靈海,李春秋皺了皺眉,然后再次低聲吟唱起了那招魂的歌言。
“桃山之墓兮,陰山之魂。”
“幽冥之鬼兮,黃泉之靈。”
“隨吾之歌兮,來此之地。”
“隨吾之鈴兮,來此之地。”
“木為身兮,青煙為路。”
“魂魄歸來兮,魂魄歸來兮……”
在李春秋的歌聲下,天地潮汐大海之中,魂魄臉上迷茫的神色似乎有一絲的松動。
似乎它們被引靈的歌言引動。
李春秋再次皺了皺眉頭,緩緩繼續開口道:“黑黔,生于丙丑年十月初九日子時,享年三十六,還不歸來?”
李春秋的聲音在大地之上回蕩。
而趙曦成則是愣住了。
“招魂?”
遠處,靈海之中,忽然有一個靈魂神色逐漸從迷惘之中醒了過來。
其從靈海之中分離出來,出現在地面之上,然后順著離散的青煙朝李春秋這里飄了過來。
游離的靈魂穿透了一層層的城墻,走入李春秋的府邸。
最終,沒入了李春秋的木偶之上。
“所以,所有的亡靈都是在這片大海之中嗎?”
“只要受到召喚,就可以超脫出來。”
李春秋握著手中的木偶思緒萬千。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這里的靈魂似乎都處于一種沒有自主意識的狀態之中。
至少短時間之中都沒有化為厲鬼的困擾。
“陰司的準備必須要提上議程了。”
李春秋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木偶,屋檐之上緩緩落下。
然后將其余的木偶收了起來。
最后,他轉頭看向了那一柄長劍,劍柄之上,以金色印刻著幾個大字:武安君白起,自作用劍。
那是武安君白起的佩劍。
也是李春秋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見到有著如此殺氣的兵器。
李春秋緩緩拿起了佩劍,輕撫劍鞘。
“武安君,有人稱你:論殲滅戰,千載無出其右者。”
“如此英豪,我也該見見了。”
李春秋松開了劍柄,長劍浮在空中。
庭院之中,一縷縷青煙升起,招魂的鈴聲滲透了大地。
而李春秋再一次唱起來了歌言。
一旁的趙曦成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放下了刀筆與竹簡。
伴隨著陰暗奇詭的鈴聲與歌言,在陰暗的世人看不見的角落之中,靈海之中,萬鬼攢動。
咸陽城外,杜郵亭下,伴隨著詭異的鈴聲,夜色越發的滲人。
地下攢動的萬鬼之中,一雙眼睛緩緩的睜開,身著重甲的鬼魂眼中像是有火焰燃起。
周圍的陰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紛紛散開。
只有另一個同樣身著重甲的鬼魂,依舊站在那人的身側。
地面之上,陰氣、殺氣化為陣陣陰風吹動四方,野草四散。
杜郵亭四方,禽鳥走獸四散而逃。
“咦?”
李春秋的引魂之術,第一次感覺到了阻力。
如果把引魂比作釣魚的話,之前都是小魚小蝦,可此時卻像是有一只鯨魚咬鉤了。
李春秋手中道法再次加大的力道。
“白起,生于丁酉年七月十五子時,享年六十有六,還不歸來!”
隨著李春秋的一聲爆喝。
杜郵亭下,兩位身著戰甲的鬼魂沖天而起,裹挾著無盡的陰氣朝著咸陽城而來。
陰氣所過之地,寒風呼嘯。
在踏入咸陽城內的時候,陰氣與靈氣糾纏。
一瞬間,整個咸陽城內陰風四起,似鬼哭狼嚎。
一道陰風吹開了李春秋府邸的大門,直入李春秋的庭院之中。
無盡的靈氣與陰氣這一刻似乎產生了什么莫名的反應。
本該沒有身形的鬼魂,竟然呈現出來了身形。
在趙曦成呆滯的目光之中,兩位面如寒霜、身披重甲的男子走了進來。
“武…武安君,司馬靳將軍。”
趙曦成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