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國之君,戴舉要查點東西出來,還是沒什么難度的。
只是宋國的陰陽人也很淡定,國君的幕僚下來調查,那就配合唄。
這陰陽怪氣的各種隱射諷刺哪來的?從洛京學來的啊。
“天下棋盤”之下,周室都邑之間,多的是飽學之士在那里討論一個國家的精神文明建設該如何著手。
偶有妙語傳出來…這很合理也很符合邏輯吧。
至于底下小吏們的吐槽,這不是正常嘛,《嘒彼小星》唱得,《欲壑難填》唱不得?
閑暇之間的娛樂活動,這種事情也要嚴查?大家生活都這么艱難了,一沒有去齊國的高檔娛樂會所消費,二沒有翹班不干活,三不拿加班費,國君你就算肚子里有氣,也不能拿不管事兒的來出氣啊。
還別說,這一通老陰陽人的騷操作,還真是把戴舉給搞得疲憊不堪,說精神衰弱那都是輕的。
戴舉不敢得罪洛邑的人,確切點說,現在還不敢得罪洛邑的人。
因為周天子還沒有下達正式的任命,宋國這個公國的“公”,可不是隨隨便便弄出來的,這涉及到歷史遺留問題。
只要周天子這個招牌還能創造價值,那么人們上位就得在周天子這里過一道手續。
人漢子國都這樣干呢,何況你個前朝余孽之后?
當然周天子的近臣們也很清楚,漢子李解壓根就是無所謂的心態,當時的狀況,根本就是趕巧了。
再一個,周天子他們也是工具人,是漢子國拿來給吳國臉色看的道具,名分不名分的,漢子國這里的名分,還真是跟周天子這個系統無關。
周朝的宗法,在漢子國這里,不好使。
橫豎戴舉都是極為狼狽,應付國內陰陽人,居然成了頭等大事,有心放任不管,可這種聲勢愈演愈烈,原先的“勁草”名聲,眼見著沒幾天就要變成“毒草”了,這簡直讓人著急得上火。
戴舉也是恨到不行,你說你李解搓個澡,怎么就把澡泥搓我嘴里呢?
宣傳上的事情,除了群眾基礎和宣傳技巧之外,剩下硬碰硬的,就是人力物力財力的比拼。
錢多多人多多,自然拼起來就輕松寫意得多。
身為國君,戴舉固然是不差錢的,但他沒辦法把大量的資源,傾斜到解釋自己是“勁草”還是“毒草”上。
皇氏這樣低調的老陰陽人,本身又成了漢子國的“深海”,同時皇善這樣的老前輩,身上還擔著“司城”這樣的重任,便利性那就真是簡直了!
而且皇氏固然沒辦法跟戴氏比,但皇氏豁得出去啊,幾個精英把控,在周圍列國重點搞事,隱蔽性高不說,還不怕查,也不怕出內鬼。
就算事發,國外的金錢流動,關我宋國什么事兒?
一個宋國老鄉士收點國際友人的贊助怎么了?就算這個國際友人是宋國口音…那又怎么了?
真摯的友誼經得起時間空間的雙重考驗不行啊!
我們又不像某些人“欲壑難填”,我就拿一點點國際援助而已,這點小錢能做啥?也就是改善改善家里頭的伙食,這不過分吧。
皇氏動用這些資源帶節奏,整個宋國內部,除了戴氏的鐵桿,不少中間派,也開始琢磨起來。
不琢磨不行,因為有道理啊。
既然戴舉這個新君是因為“欲壑難填”上位的,那以后他的“欲壑”越來越大,這國君的那點家當都不夠了,豈不是還得找幾頭肥豬來殺?
有些人想著想著,就覺得如今的世道不簡單,國君必須良善、真誠。
可一眾宋國老鐵,又不敢當著國君戴舉的面,說君上我勸你善良。
就怕此言一出,君上表示寡人也勸你們善良…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又何必互相傷害。
宋國,夏邑,江陰會館。
作為漢子國的行者之一,這幾天茅初九有點忙,之前戴舉新君登基,夏邑也很少熱鬧了一番。
前頭蕭城比割讓給漢子國之后,蕭城的行者們,都被調劑到了商丘和夏邑,只留了一部分高級官員,直接留在蕭城做佐官。
有蕭國后裔專門過來打聽,想要復國,可惜門兒也沒有。
蕭國又不是漢子國滅的,是宋國、楚國搞的事情啊,想要復國?好啊,我原則上同意,找宋國和楚國啊,只要他們說好,我這里沒問題。
聽上去好像漢子國的人都是智障,這宋國和楚國,為了惡心漢子國,怎么地也會在國際上同意啊。
然而蕭國遺族搞錯一個問題,只要宋國和楚國敢應口,漢子國就能以“干涉內政”的名義反噴,然后上去一通老拳,打得其中一家半身不遂。
送上門的借口,憑啥不用?
好在楚人不傻而宋人又太忙,所以這事兒吧,耽擱了。
蕭國遺族一看這行市也不咋樣,索性就嚎個兩嗓子,能騙著幾個曾經的同胞投錢是幾個。
復國也是一門生意,國際上大量的國家,都是滅了興、興了滅,如此反復幾回十幾回的不知道有多少。
這過程中,自然是有著大量的大國博弈還有小國掙扎,反正割讓土地也好,抽稅補貼也罷,還是說搞個緩沖區,總之被摩擦的,從來不是什么大國,也不是什么貴族。
復國成功是一門生意,復國失敗…其實也是一門生意。
行業不景氣、經濟危機、隔壁老王串錯門、樓上的貓生了只狗…這些都是坑投資人錢的借口。
這一回,蕭國遺族在夏邑,只是在江陰會館隨口那么一說,就被宋國新君戴舉給盯上了。
“蕭國覆滅,實乃國君失德,故失其國也。”
當時蕭氏老鄉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就是抱怨一下自己的故國為什么滅亡,也沒想太多。
但問題就在于,茅初九這個王八蛋,順著蕭氏老鄉的話,就接了這么一句。
“蕭君言之有理啊。”
茅初九當時笑呵呵地沖賓客們道,“我主‘刻舟求劍,有如神助’之時,曾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若蕭國之君視諸君為手足,又豈能遭宋、楚之害?君臣相宜,國自固也。”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
不少賓客被茅初九這句話給勾起了興趣,于是有人詢問:“此間故事,還請茅君教我!”
茅初九呵呵一笑,便道:“彼時君上大宴心腹,厚賞金帛,我等叩謝之時,君上嘆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事兒的確有這么一回事兒,李董也的確這樣強行裝逼過,但時間地點都不對。
李董裝這個逼的時候,是在鄭國,環境背景是“唯才是舉”,當天晚上還空死了一個刺客,事后騙了不少人南下去學習《李子兵法》《威王遺書》。
但換了個時空方位,那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茅初九吹牛逼說李董放這句黑屁的時間地點,是“刻舟求劍”之時,也就是第二次逼陽之戰。
那一切就很微妙了,漢子李解為什么這么牛逼?因為他有一顆感恩的心啊。
你看小弟們多賣力!
此時,再配合蕭國遺族說的那句“國君失德,故失其國”,簡直就是雙殺,在“欲壑難填”這個風潮之下,根本就是一棍戳到戴舉的肺管子里頭,憋得戴舉整個人都快瘋了!
治不了洋人…不是,治不了國際友人,寡人還治不了你?!
走你!
于是乎,現如今已經是宋人的蕭國遺族,就被抓了起來治罪。
理由嘛,“毀謗君上”,怎么“毀謗”的?
戴舉還沒想好一個合情合理合法的借口呢,國內的老陰陽人又開始帶節奏了。
說著蕭氏怎么“毀謗君上”來著的?
他們“毀謗君上”的方式,就是把君上干過的事情,又平鋪直敘地說了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