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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9 楚起的推斷

  搞暗殺這種事情,李總裁是不屑一顧的,不過并不妨礙他給人暗示。

  陽關之前,媯田再斬兩個瘋狂叫囂,說要車裂他的齊國豪族子弟之后,整個陽關都清凈了。

  這場攻堅戰已經非常的明顯,某個老東西,是打算消耗五都戍卒,將五都豪族的子弟先給清洗一波。

  當然五都豪族不是沒有辦法,一句“懶癌犯了”,以往就能應付一下齊侯。

  可惜這一回不一樣,媯田這個陳國來的王八蛋,表示自己是“絕癥克星”,你不是懶癌犯了嗎?爺給你治一治,物理療法,說不定就好了呢。

  治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戰況的惡劣,對齊軍主攻部隊來說,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戰,這種挑戰,使得五都豪族在私下里有了一個決斷。

  兩條路,一是造反,把齊侯這個老東西做了,然后扶持新君。

  二是咬牙硬上,把陽關打下來,只要打下來,就能喘口氣。

  不少人的想法是造反,直接“清君側”,實在是和強攻陽關比起來,“清君側”的成本要低得多。

  而且只要成功,回報率非常豐厚,整個局勢就會徹底扭轉過來。

  但是千乘邑高氏的人第一個反對,高氏對齊侯是不滿的,可高氏對齊侯,又或者說齊國之君,又是忠誠的。

  這種復雜的心情,在五都豪族之中比比皆是。

  再者,從高氏的角度來看,齊侯這一次準備的相當充分,當時如果沒有媯田,也有龜田、鬼田、跪舔…總之,一個“酷吏”工具人,肯定會冒出來的。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冒險投機主義者,媯田在投機,但只要機遇把握住了,前途一片光明。

  從齊侯這里獲得的回報,足夠讓媯田這種跨國流浪者進行各種毫無底線的冒險。

  工具人發揮得不好,殺了就是,平息眾怒。

  發揮得好,就是現在這種狀況。

  說實在的,千乘邑高氏其實比五都豪族的其余各家,都要更早地籌備政治刺殺。

  媯田是必須死的,然而高氏發現,媯田這個陳國畜生,在自己指揮的部隊大營中,居然身穿兩層甲。

  甲具還不是齊國本地產的,是漢子國的高檔貨。

  后來有人一怒投劍,連根毛都沒掉,更是讓高氏的人慶幸,沒有干傻事。

  更讓高氏擔憂的是,在媯田麾下,除了鞍邑工婁氏的富婆舅兄們之外,居然還有燕國北海氏的武士,這些武士,根本就是亡命徒!

  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殺人技術極為嫻熟,私斗的本領,比臨淄“技擊”只高不低。

  然而,這些家伙,依然不是讓千乘邑高氏感到震驚的。

  千乘邑高氏的大佬高紈,在視察高氏本陣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似乎他看到了一個“熟人”!

  高紈并非有過目不忘之能,但記性并不差,他有很大的把握,媯田這個王八蛋身旁,有個抱劍門客,絕對不是燕人,而是吳人!

  那種古怪的鳥語口音,再怎么中燕地強調來遮掩,都是遮掩不住的。

  為了測試,高紈甚至派出了一個勞軍鄉大夫,專門殺了一些大豬,送往媯田的營地之中。

  并且為了打消媯田的懷疑,勞軍的鄉大夫,還主動吃了豬肉。

  豬是好豬,閹割過的濟水大豬,脂肪不算厚,但油脂的香味還是很足,嚼勁又是上架,煮爛之后,配合大量的粗鹽,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美食”。

  而在整個過程中,那種幾乎沒人在意的細節,被鄉大夫一一記下。

  其中最特殊的一個地方,就在于此時的姑蘇人,當說豬的時候,多是發出“之”這個音。

  吳地鳥語的特殊性,讓高紈大膽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媯田這個狗東西,身旁的抱劍門客,應該就是當年的吳國公子巳親衛,原姑蘇王宮宿衛那幫兇悍暴徒!

  有了這個結論,高紈立刻勸說所有高氏大夫、鄉士,都暫時低頭,或者說,暫避鋒芒。

  現如今要是跟媯田玩政治仇殺,誰搞死誰還未可知。

  他們家大業大的,沒必要跟一幫亡命徒玩決一死戰。

  五都豪族,誰想要干,誰去干!

  高氏的退出,讓五都豪族紛紛嘲諷,認為高氏已經成了無膽之家,哪里還有當年五都爭雄的氣概。

  只可惜,在南方傳來消息,說是漢子李解已經抵臨徐城的時候,剩下的五都豪族,有不少人密謀組織了一場非常不知所謂的刺殺。

  陽關陣前,當兩百弓弩手在一聲古怪的號聲中,突然瞄準了望車上的媯田,兩百支箭,短距離的齊射,這些人更是千挑萬選的弓弩手,準頭總歸是有的。

  更何況,有些弓弩手的位置,離媯田不過十步之遙。

  正是這十步之遙,卻依然沒有射殺媯田!

  因為這一日看似護衛松散的媯田,渾身上下,套了三層甲!

  三層甲巨,又套上了一件看似浮夸的大氅,在外人看來,并不能看清底細。

  甚至在那一聲古怪的號角聲響起的時候,媯田直接在望車上抱成一團。

  哪怕被射成了一只刺猬,媯田也是一只活蹦亂跳的刺猬。

  緊張、刺激、冒險…浮夸!

  這種驚人的冒險,只要稍稍地出現偏差,媯田就得死。

  然而這年頭,哪怕是濟水兩岸,也開始流傳淮中城的一句話。

  有賭未必輸!

  梭了!

  千乘邑高氏的人,也被媯田這種瘋狂給嚇到了,這何止是亡命徒,這是一群瘋子。

  陽關陣前的刺殺失敗之后,媯田當然不會放過這些失敗者。

  于是乎,魯國陬邑大夫子紇,在目瞪口呆之中,便在陽關城頭,遠遠地看著齊國人在自家的陣地上,給兩百多甲士挨個兒放血。

  殺人宛若殺王八,攥住頭發,將腦袋脖子拉直,咔嚓一刀!

  劊子手們都是面色如常,甚至有人一邊殺人一邊吃肉,肉是千乘邑高氏送來勞軍的福利…

  有些自以為得計的五都豪族子弟,當時就看吐了。

  以往的家族榮耀,在此時此刻,都被媯田的兇悍、殘忍,碾壓得一干二凈。

  更可怕的是,當齊侯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其“憤怒”是對著五都豪族去的。

  大勢已去!

  然而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當陣斬兩百多五都豪族的精英弓弩手之后,齊軍大營,非凡沒有士氣暴跌,反而頗有點軍容肅殺的意味。

  媯田下達的命令,竟然執行起來,比之前堅決了何止十倍百倍。

  這種微妙的變化,讓高紈情不自禁就擦著冷汗。

  不過,當發現強攻陽關的意見,總算統一之后,他也是有些慶幸,至少現在,也不用再去胡亂猜測,攻克陽關之后,總能喘口氣。

  只是當漢子李解在徐城祭祀已故吳國“太子”巳的消息傳來汶水,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媯田身邊的抱劍門客,似乎在準備辭行。

  “那些口音古怪武士,已經離開大營?”

  “正是。”

  打探消息的親信點了點頭,之后又猶豫了一下,小聲地對高紈道,“只是,其中幾人有些奇怪,一路前往無鹽邑,還進了君上營地。”

  “嗯?!”

  高紈頓時發散了思維,這群瘋狗一樣的亡命之徒,是君上安排的?

  媯田這個人,其實本就是君上請來的?

  整個局,整個世間的結果,其實都在君上的算計之中?

  想得越多,高紈也就越惶恐,甚至猜測,是不是最開始的時候,齊侯就在琢磨著折騰五都豪族,然后為將來遴選太子做準備?!

  思維一旦開闊之后,各種想法頓時停止不住。

  只是高紈并不知道的是,盡管那些亡命徒的的確確進入了齊侯的大營,然而接見他們的,并非是齊侯。

  而是楚國在野大才,自稱“楚起”的一個齊侯謀士。

  就在漢子李解的消息,第二次傳到汶水的之后,楚起就在等候著,有些事情,總歸是要做個了結的。

  “亡命野人,參見太宰!”

  “汝等于陽關之前殺人如麻,倒是不減當年吳甲威風…”

  拂須的“楚起”,一臉淡定地看著這些從陽關陣前離開的亡命徒。

  “太宰,此去燕國,還請太宰指點。幾年前,我等往來易水兩岸,追尋萬里,一度以為是燕國公子甲所為,誰曾想,竟是為燕國公子申給蒙騙。”

  “燕申自命不凡,以為能玩弄天下英豪于股掌之間,老夫料定此人,必弒父登位。”

  語氣十分篤定的“楚起”,很是認真觀察過列國的接班人,在衛國釣魚的時候,他發現衛侯就是個貪圖小便宜的智障,就趕緊拍拍屁股走人。

  原本還想混一份豐厚的退休金,可惜就衛侯那種“見小利而忘形”的德性,不是他小瞧,實在是這種廢物,也就是跟“鄭城子”過過招。

  只要“鄭城子”跟鄭國宗室撕破臉,直接上位,成為鄭侯,衛侯就是死路一條。

  要知道之前的衛鄭之戰,跟衛侯過招的“鄭城子”,除了要應對外敵,大部分的精力,都是在盯著國內的反叛勢力上。

  有沒有發揮出三分之一鄭國實力,“楚起”不清楚,但合理推算一下,只要鄭國完全被“鄭城子”掌握,就算內耗有所國力衰退,但總體動員的力量,肯定較之以前,要大大提高。

  衛侯拿頭來跟鄭國玩。

  而這一次,因為齊侯合諸侯于無鹽邑,鄭城子跟衛侯,已經達成了正式的停戰協定。

  齊侯就是中間人,雙方都有了臺階下,看上去好像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換個思路就不難看出,鄭城子這是甩開了外敵顧慮,可以放心大膽地干死國內反對派。

  以前鄭城子可能還要有所顧忌,但是現在,他已經徹底沒了退路。

  以“楚起”的經驗來看,鄭城子只要承諾上臺之后,攻衛國而分其地,鄭國的新貴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他。

  誰反對,死就完事兒了。

  衛鄭之間,“楚起”料定鄭國最終必定勝出,至于最后的大贏家,“楚起”懶得去理會。

  至于燕國,這個北地老姬家的一份子,因為先天不足,“楚起”根本不看好。

  哪怕是漢子李解,他起家的時候,其“百沙之主”的身份,號令的“百沙”,都是在吳越糧倉之間。

  燕國有什么?

  一年一熟,畝產四十斤。

  國家的疆域是大,綿延三千里,可就算成片成塊,也是人口稀少,不得不跟戎狄混居。

  甚至有些官吏,直接就是戎狄出身,足見其人才稀缺度。

  這樣的國家,在“楚起”看來,有三四代明君,說不定還有希望。

  其中只要有一代雄主,倒也不是不可以借用獫狁、長狄、鄋瞞、齊國、晉國、衛國等等的邊緣地帶,擴張其生存空間。

  燕國現在的太子申,“楚起”認可他的才能,但才能和施展的舞臺,完全不匹配。

  燕國太小了,也太弱了,跟戎狄互毆或許還行,跟諸侯中的霸主過招,除非霸主級大國自己腦殘,然后自取滅亡,燕國才會勝出的機會。

  在太子申還是燕國公子的時候,他通過破壞“吳晉互王”,攪動了天下大勢,最后有沒有在其中推波助瀾,其實也已經不重要。

  結果就是天下紛紛擾擾,燕國成了幾年來為數不多的“安樂鄉”。

  地方是偏僻了一些,可是太平。

  生活條件是艱苦了一些,可是太平。

  資源的確是匱乏了一下,可是太平。

  國民也的確是剽悍了一些,可是太平。

  太平,就是這年頭最大的優勢。

  然而這種優勢,很快就要沒有。

  “楚起”觀察過太子申的操作,其性格隱忍強悍,行事狠辣果決,算得上雄主資質,可惜太過急于求成。

  太子申完全沒有考慮過,當大國都緩過來之后,會如何對待燕國。

  一場懲罰性戰爭,是絕對少不了的。

  而到了那個地步,燕國能放過太子申?

  說不定燕國君臣,就得借他人頭一用。

  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太子申必須從“少君”,變成“君”。

  因為只有這樣,燕國內部,才不會有人借他人頭一用。

  可惜燕侯還活著,他不死,太子怎么上位?

  所以“楚起”斷定,太子申,必定會弒父上位,只是形式手段,會有區別。

  而這個弒父過程,就會創造機會,創造外人刺殺太子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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