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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 宋國大相

  “主上,吳人正筑城于铚邑、龍背山。”

  “龍背山?可是舊年徐國龍脊山?”

  “稟主上,正是此地。”

  商丘宮,“宋國大相”戴舉,正會見各地回來的間諜細作。

  這些人大多都是商人身份,簡直情報販子,最是正常不過。

  “若是如此,攪動伐楚大軍后方,便是困難重重啊。”一身紅袍的戴舉,正坐在案幾之前,片刻之后,他起身回望著一副地圖,地圖和以往的輿圖,多少有點不同。

  當初打第二次逼陽之戰的時候,宋人就發現吳人對地理地形的把握能力,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

  長久以來的努力打探,終于接觸到了吳人的特殊輿圖,幾經摩挲之后,雖然還沒有掌握制圖之法,但看圖的本領,還是有的。

  “此地,便是铚邑。”

  握著一根木桿,輕輕地在輿圖上點了點,“李解命人在此處筑城、開渠,著實膽大啊。”

  戴舉心有不甘,因為李解擺明了就是瞧不起宋國。

  真要是看得起宋國,防線絕不可能在龍背山,而是應該更靠北,直接過睢水。

  睢水還是防備南下淮水的重要防線,而且還能調動物資,運力也更強。

  李解大大方方地把龍背山北部、東北地區的城邑暴露在宋國的兵鋒之下,純粹就是看不起宋國。

  有種你吃掉,把這些曾經的宋國故土打下來,把之前割讓出來的土地,重新收回去。

  沒有重兵把守,理論上宋國要吃掉,容易得很。

  但是,這里就跟逼陽城一樣,無險可守,宋國一旦占下來,就要調動大軍。

  這是得不償失的行為,李解完全可以重新反推回去。

  整片地區都是大平原,唯獨铚邑東北有個龍背山,可以憑借山水的組合,形成非常特殊的關隘要塞。

  “便是出其不意…”戴舉在睢水、濊水東西兩側點了點,“唯有借道焦邑、下邳。”

  可惜這兩個地方,誰都可以亂走,唯獨宋國人走不了。

  “前往魯國之行人,此刻在何處?”

  “回主上,此刻在桑丘。”

  “可是亢父氏主持出使事宜?”

  “正是。”

  “若魯國回應,可邀魯人前往亢父。”

  “主上,只怕魯國不敢觸怒吳人。”

  “無妨。”

  戴舉揮揮手,手中的木桿,點了點微山,“魯國欲吞鄒、滕久矣,送魯人一個借口便是。”

  既解決了魯人急需自保擴張的需求,又沒有直接觸怒吳人。

  只要不碰觸吳國傅城,稍微有點借口,就能進行兼并戰爭。

  以往本地區都是宋國人在搞事,現在完全可以讓給魯國人去做。宋國和魯國之間,只要打個默契,然后魯國自己憑本事去消化曲阜西南的小勢力。

  而宋國,顯然就能更放心地“聯衛攻鄭”,在旁人看來,宋國經過兩次逼陽之戰,又被吳晉兩個大國訛詐勒索,肯定不會有太多的精力投入到新的一場戰爭中去。

  但這一次,戴舉是打算反客為主的。

  跟衛國聯手,看上去是給衛國打下手,實際上戴舉這一次投入的兵力,只會比第二次逼陽戰爭多,而不是少。

  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得鄭國毫無還手之力!

  要是能夠把洧水以東的鄭東土地都吃下來,那自然是最好,倘若吃不下來,也能討價還價,砍一半,也足夠應付現在宋國內部的尖銳矛盾。

  作為一個老陰逼,能夠掌權之后還不被權力沖昏頭腦,反而依舊低調行事,讓宋國不同階層斗了個你死我活,戴舉有的是耐心。

  “聯衛攻鄭”一事上,把炮灰們消耗掉一部分,國內矛盾就會直接舒緩。

  戰后瓜分勝利果實,國際社會只會以衛國為主,宋國頂天就是個幫兇。

  而這一回,可不存在的什么義士相助,整個“衛鄭之戰”,就是個不義之戰。

  典型的大貴族心懷不軌狗咬狗。

  “主上,如今淮水兩岸,多是赴考應試之英才。消息傳到列國,早已議論紛紛。倘若吳解攻楚大獲成功,只怕無人能治。”

  言罷,在外行商的細作很是誠懇道,“周室衰敗,縱使天子號召天下諸侯共討之,只怕也是無人響應。”

  “此事…急不得。”

  戴舉抬手擺了擺,安撫著屬下們的焦急心情。

  只要是靠著血統混長期飯票的,誰不焦急呢?李解現在玩得這一手,簡直就是石破天驚,搞得天下諸侯狼狽不堪。

  可明知道是個大威脅,現在也不能下手。

  因為聯手攻打李解,就是攻打吳國。

  不管從什么角度來看,都得是吳國內部先解決了李解,再能繼續討論后續。

  誰要是想要越俎代庖,搞不好反而激起吳國內部實權派們的暴躁脾氣。

  “主上,如何急不得?!此事只要拖上半年,淮中城新增英才,少則五百,多則兩千。如此之數,淮水南北夷虎、淮夷,綽綽有余啊。”

  “便是如此,也急不得。”

  目光淡然的戴舉嘆了口氣,“就算心急如焚,也只能掩藏在心。諸君,此事不急于一時啊。”

  宋國人就算再急又有什么用?實力不行,在國際上根本沒號召力。

  唯有打出威風來,才能跟晉國、齊國比肩,然后號召群雄,一起征討李解。

  否則宋國人都看到了無比凄慘的下場,也只能干瞪眼,因為這事兒除非是晉國人提出來,說要對李解群起而攻之,那么晉國的小弟們才會響應號召。

  而這個行動,就叫做會盟。

  也就是說,非“霸主”不能起這個頭。

  戴舉正是看得太清楚不過,所以才硬生生將內心的恐懼壓了下去。不壓下去,他自己都是夜不能寐。

  現在戴舉期望的事情,不過是三件。

  一是李解攻楚之事嚴重受挫,但這種可能性極低,以戴舉對楚國的了解,只怕這時候楚國內部都還是分裂的,投降派絕對不在少數,所以李解攻楚,不敢說勢如破竹,但實現戰略意圖,不會太難。

  “負箭國士”都能誅殺,楚國太后還指望楚國的漢東老世族竭力賣命?

  二是魯國在吞并曲阜西南小勢力的時候,能夠引發齊國的介入,只要齊國介入魯國的兼并戰爭,那么戴舉有一定的把握,拉齊國下場。

  不僅僅是拉齊國國君,還有齊國五都的實權人物。淄水兩岸傳唱的《愛蓮說》,蔡國的白蓮花是沒看到,但綠油油的蓮葉,肯定是在齊侯那花白頭發上冒了出來。

  最想爆李解菊花的,戴舉敢發毒誓,當世之上,齊侯絕對算是其中之一。只是因為齊國五都的實權人物在李解那里,可以賺取豐厚的回報,根本不允許齊侯隨隨便便就發動一場報復戰爭。

  但只要動手之后,回報率極其豐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戴舉要做的,就是如何讓齊國五都大貴族,認為攻打李解,這買賣可以做!

  三是戴舉要盡可能地保證在“聯衛攻鄭”的戰爭中,宋國能夠打出威風來,聲勢一定要浩大,戰果一定要豐富,只有這樣,宋國才能重新恢復國際地位。

  勝利者的嗓門,才是最大的!

  蟄伏這么久,覆滅戴國只能說是小試牛刀,既是恢復宋軍信心,也是順便增加宋國資源。

  不過一個戴國,根本不算什么,老對手鄭國,也不需要直接打死,打得鄭國同樣割地賠款,將良田沃土,尤其是汜水南北的良田割讓出來,宋國的實力,三五年就能膨脹一倍。

  這些都是愿景,戴舉不能保證三件期望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發展,他只能在這樣的期望之下,盡可能地做到最好。

  屬下們眼神依舊焦急,但見戴舉神情鎮定,也都是平添了勇氣,說話也變得更加堅決。

  戴舉見狀,滿意地點點頭,然后道:“諸君,戰國之世,危機并存啊。諸君,還請隨吾竭盡全力!”

  說罷,戴舉雙手一拱,作揖行禮。

  所有下屬都是神情凜然,連忙抬手還禮。

  如此鄭重的戴舉,反倒是讓他們心生鎮定,心頭涌現無限豪情。

  “諸君,共勉!”

  戴舉語氣鏗鏘有力,眼神更是堅決肅殺,深深地感染著追隨他的僚屬們。

  “共勉!”

  “共勉!”

  “共勉!”

  數日后,在铚邑東北的工地上,魏羽幾次觀察市場,有了一個很詫異的發現。

  “宋人…怎么都離開了?”

  之前還茫茫多的宋國商人、商隊,才幾天時間,就只剩下了小貓兩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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