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了!分開關押!”
“是!”
“死的示眾!”
“是!”
手持吳鉤的鱷人來回穿梭著,整個工地都變得無比肅殺,那些一臉無知的奴工們瑟瑟發抖,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商道上,往來的商隊同樣也不敢動彈,因為騎著矮馬的持矛勇夫已經過來查驗身份,隨同勇夫的,還有各種義從出身的輔兵。
淮上義從的來源很雜,各種口音的商人,都能找到對應的老鄉,想要靠這種詐術來蒙混過關,難度非常高。
即便有個別豪商摸清了一段時間內的義從面孔,但淮中城實際上每過一旬就會換人,從淮上義從換為新編義士,詢問的內容和方式,也會發生極大改變。
這讓很多細作,從進入淮中城的第一天起,就被盯上,暗中搞什么動作,接觸了什么人,都在淮中城的掌握之中。
“姓名。”
“在下鄧國…”
“姓名。”
目光不善的勇夫手持紙筆,盯著還想打哈哈的商人。
以往慣用的手段,在這里都是無用的。實在是商人想要賄賂勇夫,最少也得拿出黃金白銀,尋常貨色,根本打動不了勇夫。
畢竟勇夫老家,說不定就是跟著老大李解玩珍珠養殖的。
平日里發的工藝品、餐具等等,不是玻璃制品就是陶瓷制品,這年頭的商人,就算再土豪,也不可能拿出更加精美的寶物來賄賂。
除非哪個勇夫失了智,為了一點銅錢或者絹布,就給外人大開方便之門。
對勇夫行賄的最優貨物,其實是女人,但此時處于高速發展期的江陰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數量不少的白沙勇夫進場之后,商道和工地上,氣氛都是更加的凝重。因為不時地就有人被揪出來,然后塞上麻布拖走。
有人老老實實被帶走,也有人當場反抗,身藏利器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手持利器白沙勇夫的對手。
白沙勇夫手中的利器,顯然更長更硬。
“都他媽的老實點!”
身穿盔甲的沙皮在空曠的場地上來回穿梭著,他騎著一匹黑鬃馬,馬匹個頭不大,但是很健壯,發達的肌肉肉眼可見,承重披堅執銳的沙皮,居然穩穩當當。
“一個個自以為聰明?嗯?!”
手持馬叉的沙皮在工地和商道上指著,“你們這些雜碎,進潁水、汝水之時,就被我們盯上了,自作聰明,可笑!”
此時的沙皮,說話措辭越來越像李解,不管奴工、商人聽不聽得懂,他在那里飛快地吼叫著。
豪商們的隊伍中,自然有專門學習外國語言的門客,江陰邑的古怪用詞并不算什么,語法也簡單,往來的多了,自然也就學會。
聽了門客的解釋,商道上的商隊中,不少商人都是額頭上滲著冷汗。
如果沙皮說的是真的,那這個淮中城,還真不是表面上看得那么簡單。
隨著商隊中被揪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不少商人的壓力空前的大,如芒在背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現在的狀況。
“淮中城要保的人,你們也敢殺,真是不知死活!”
沙皮騎馬叫囂了一番,最后道,“好自為之吧!”
馬叉指了指商道上早就驚慌失措的商隊,頓時讓那些豪商們心頭一緊,旋即又松了口氣。
顯然今天的事情,主要是針對行刺燕國公子甲,至于說刺探消息之類,看來淮中城并不介意。
也不能說不介意,大概是這種程度的小動作,還不至于引來怒火。
但是公開布置針對淮中城官吏的刺殺,顯然這是一條紅線。
刺殺燕國公子甲,可以;刺殺淮中城工地主事燕甲,不行。
驚魂未定的除了那些商人,還有姬甲自己。
在便衣鱷人的護送下,姬甲心情激蕩地返回了淮中城。
進入高墻大院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氣。
公孫先生更是沖沙皮行了大禮:“今日,若非隊長掌控全局,只怕我家公子…”
“噯!”
一抬手,打斷了公孫先生要說的話,沙皮看著他和公子甲,“燕甲乃我淮中城官吏,首李將淮中城安全托付于我,不過是職責所在。”
言罷,沙皮又掏出一張卷軸,打開之后,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指著根據姓氏排列的名字,沙皮看著公孫先生:“這些人,可有認識的?”
“薊都乞氏?”
看到一些古怪的姓氏之后,公孫先生首先認出來幾個名字,“乞彪,又稱‘破胡彪’,其祖封邑在遼東郡,自來跟山戎通婚。”
“會不會同名?”
“也未可知。”
公孫先生又看到了一個名字,“乞巨畧,此人是在濡水口煮鹽為生,是個鹽商。”
說是鹽商,但也只是個稱呼,實際上在燕國境內,凡是鹽商,無一例外,都是巨寇。
公孫先生這么一說,已經了解燕國風情的沙皮,也就明白過來。
“薊都乞氏非是世族,乃是齊人之后。數百年前,以殺龍為業。”
略微解釋了一下,沙皮對這些刺客的跟腳,也有了更完整的了解。
所謂“殺龍為業”,一般就是殺鱷魚或者蟒蛇之類,齊國還沒有發家之前,這種給齊國國君干活的職業家族有不少。
隨之發展而來的家族事業,大多就形成了屠宰、制革、制器之類。
齊國這個乞氏,“乞”就是龍形蛇形鱷魚形,代表他們干活的對象長啥樣,而讀音則是跟齊國的“齊”一致,代表他們的出身來源。
“把你們的推斷寫下來,簽字畫押。”
“現在?”
“現在!”
沙皮表情鄭重,“這是首李的命令!”
“是!”
抱拳躬身的公孫先生頓時沒有推托,哪怕自家公子現在還驚魂未定,也要趕緊把材料整理出來。
毫無疑問,現在李解可能要對燕國某些人動手,如今淮中城,也有不少流言在傳播,比如說當初守衛公子巳的姑蘇王宮宿衛,可能去了燕國易都。
而資助他們的,就是李解。
自家公子可能還有點無知,但公孫先生很清楚,激怒李解的后果并不好,燕國國內要是有人自作聰明,惹毛了李解,只怕后續報復就是從早到晚。
不過,在整理材料之前,公孫先生做了一個決定,對沙皮鄭重道:“前往新鄭送信,不知可否帶上老夫?”
“噢?為何?”
“事到如今,老夫猜想上將軍已經查到北海氏一族,也已經知曉北海虎蛟之威名。只是,時人皆以為北海虎蛟欲扶持季子申,卻不知季子申絕非北海虎蛟所能鉗制。老夫當面見上將軍,詳細陳述季子申此人厲害之處。”
見這老頭兒很鄭重,沙皮想了想,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