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想到出使楚國,胥飛和魏羽的素質當真是令人驚艷,果然老世族的積淀,不是一般土鱉可以比擬的。
“百沙”幾十萬人,幾經篩選,才有“東南西北”和“哼哈二將”,絕對的萬里挑一。
投個好胎的重要性,從中就能得窺一二,沙東要是魏氏嫡系子弟,成名時間只會比現在早,不會比現在晚。
“念他二人都是好漢,便賺上山來。”
李專員的嘴臉太過丑惡,以至于連夜月公主都是一個激靈,發錯了力氣,讓老李“哎喲”一聲,差點“木人”變“太人”。
二人對視無語,悻悻然的老李終于明白,這意大利啊,只有面是最好的。
玩了一會兒打擊樂,面容神圣的老李很是淡定,一邊撫背夜月公主,一邊問道:“小玉,這晉國英杰,你可有熟悉的?說幾個地位不高,但才能不差的,我想想辦法,把他們都弄到淮中城去。”
“妾雖知曉幾個,卻到底不是晉人,夫君何不尋覓太行名士,以求賢才?”
“太行名士壓根就不上門,不給面子啊,你當我不想?”
老李心情有點不爽,晉國這幫老世族,內外布置是一團迷霧,不是在晉國高層有極為豐沛的人際關系,根本不會知道一個家族,誰才是真正的棟梁。
世卿世祿的傳承,天然地有封閉性。
對于晉國的這種制度,李專員也是挺佩服的,居然現在都沒玩脫,晉國“王室”或者說公族,還穩穩當當地在那里指點江山,沒有被老世族徹底干死,這真是招牌大了也是實力啊。
“妾有一計,夫君不若一試?”
“噢?”
李解頓時大喜,這個秦國公主很強,功能性上來說,除了能夠享受音樂帶來的快樂,還有對西北列國政治構成的熟悉。
大貴族就是有大貴族的好啊,很多中低層一輩子都未必能搞明白的事情,在大貴族的圈子中,可能就是日常。
“夫君可是向魏氏索要‘昭娘’?”
“不錯。”
李專員一臉傲然,伸手摸了摸虎須,眼神都放著精光,“聞有絕色在前,李某豈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受命于天,唯好美色,此乃感應上天之舉!”
要不是剛才還蠻爽的,嬴瑩真想一口咬斷是非。
“‘昭娘’乃是有名才女,便是衛國女子,也是大大不如。其人少時便隨父輾轉河東郡縣,可謂熟知河東。”
“嗯…”
李專員聽吹簫小能手這么一說,其實沒覺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只是…怎么感覺這套路在哪兒見過?
“夫君?”
“噢!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一臉正色,老李拍了拍吹簫小能手,讓她安心,心頭卻是一片糾結:這他娘的不就是老子的正常操作嗎?
李專員尋思著,當初他摸底“淮夷”、羿陽君,除了自己手下時刻準備著送死之外,就是白提供的情報最多。
再后來吧,像宋國、蔡國有什么行情,那也是靠著陳國那條白蛇精,現在白蛇精的肚子里,還有了蛇蛋。
老李正胡思亂想呢,吹簫小能手卻是眉眼自得,她有“舉薦”之功,將來“昭娘”這個小婊砸進了“后宮”,她能不領情?
晉國小婊砸,必須居于自己之下。
想到這里,嬴瑩揚了揚下巴,她可是公主殿下!
子車氏的人,都這么稱呼。
殿下…聽上去就很了不起的樣子呢。
這對臨時勾搭在一起,打得還相當火熱的狗男女,竟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樣的餿點子。
第二天一早,“漢子”李解就開始布置賺好漢上山的奸計。
“你們去查兩個人。”
“是!”
“叫烏鱧過來!”
“是!”
不多時,職業牲口販子烏鱧點頭哈腰地湊到了李解跟前,行了大禮之后,才諂媚地看著李解:“上將軍有何吩咐?”
“晉國魏氏、胥氏封邑,你去過幾處?”
“稟上將軍,若是走動,那倒是都去過的。”
牲口販子并非只是販賣牲口,偶爾還會夾帶一些土特產。
比如說鹽、鹽還有鹽。
山西既缺鹽又不缺鹽,巖鹽、井鹽在晉國絕對算得上發達的,加上晉國東進大海的道路就是暢通無阻,畢竟,根本沒人敢阻攔晉國老鐵們的往來串門。
所以,哪怕一時間庫存不夠,海鹽還能煮一些出來。
總量而言,晉國不缺鹽,但在一些偏僻地區,尤其是那種半游耕半游牧的,鹽就是重要物資,因為還要給牲口補充鹽分。
但其中有個問題,這種地區,往往蠻子眾多,戎狄更是形成了不小的部落、聚落,晉國干這幫狗蠻子的常規武器,除了晉國的矛戈戰車很牛逼之外,就是食鹽的管控相當的到位。
列國之中,只有晉國能把蠻子當狗一樣來訓,隨你什么東胡、匈奴、林胡、白狄、赤狄,都是狗,在晉國這里,沒有什么大小強弱的區分,反正都是狗。
其根本,就是食鹽的掌控簡直到位到不行,放出去的一些鹽池,全他媽有毒的,靠毒鹽,晉國還曾搶了河西好大一塊地盤,充作趙氏的牧場。
和大多數人以為長城只是簡單的防御工事不同,實際上晉國、燕國、秦國修筑的長城,大部分情況下,除了防備一般的集團劫掠之外,更大的軍事作用就是反擊。
守是要守的,但并非是呆板的死守,而是成本相對較低的防守反擊。
作為北方霸主,晉國實控的北方邊境線相當恐怖,整個河套地區的北部,都是晉國斷斷續續的長城,而在最北方的黃河一頭,修筑了一個要塞,叫做“北河高闕塞”。
在晉國國內直接以“高闕塞”稱呼,新增將佐各一人。
每年,就是這個看似不起眼的“高闕塞”,都要給趙氏帶來不菲的收益,僅僅是走私鹽巴交換牛羊牲口,就足夠讓趙氏在晉國北地立足。
斷斷續續的長城,卡著星星點點的鹽池,蠻子們如果遭遇食鹽危機,一時間又不想通過走私貿易來交換,大概率就是鋌而走險,打算搶一把就跑。
然而這些斷斷續續的長城之間,就是嚴格計算好的里程,一人雙馬的腳程,只能讓蠻子們在某些地區搶劫某些鹽池。
其中有些鹽池,就是有毒的,并非是正常的食鹽。
防守反擊,只要不是針對糧食生產的破壞,往往都是放任蠻子們搶個爽,放空十天到半個月左右,就足夠晉國一個卿族完成精銳部隊的集結。
關門打狗也好,開門揖盜也罷,總之,一盤散沙的蠻子,完全不是成建制趙氏精銳的對手。
“烏鱧。”
“屬下在!”
“胥氏、魏氏兩族封邑你既然去過,那么,這次讓你去做一筆生意。”
“是!”
“去兩族封邑收購糧草、馬匹,順道打聽胥飛、魏羽兩人家中還有什么親人。這些親人,又跟誰有什么仇怨。如果有,挑撥一下。”
聽老板這么一說,烏鱧就感覺很臟的樣子。
不,不是很臟,這他媽就是臟活兒啊。
一臉懵逼的烏鱧尋思著,怎么自己和賈貴不一樣啊。
“再給你‘郢爰’一百,若是兩家窮困,就各自留上五十‘郢爰’。”
烏鱧吞了一口口水,神色有些緊張,小聲地問了一聲:“不、不知上將軍,有…有何深意?”
“深意?深意個屁啊,就是讓你看準機會,栽贓這兩個家伙。”
太過直白,以至于讓烏鱧整個人都發毛。
“怎么?有問題?”
“不不不不不…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要是你造謠傳謠就能搞定呢,這‘郢爰’就歸你了,胥飛、魏羽二人舉家搬遷,我照單全收。”
“是!”
“有沒有什么好的想法?”
“勾結楚人,藏機密于身?”
“噢…很有想象力嘛。”
李專員頓時大喜,這條“黑魚”,還真是有點門道的,也難怪當初跟賈貴一樣是挑糞工人,但賈貴全靠抱上了他這條金大腿才翻身。
烏鱧就不一樣了,他白手起家啊,純粹是個人能力。
這種人,在這個時代,要是心地善良秉性純良,怎么可能在駐馬城混成土老板?
必須心黑臉皮厚,而且良知早就喂狗。
簡單來說,就是最底層的人渣。
這種家伙,對同樣底層的苦命人來說,最是惡劣,最是巴不得他去死。
但是,李解這種上位者,就根本不用把他們當人看。
他們連做一條養不熟的狼…都沒資格。
天然的狗。
可以兇,可以惡,可以乖乖順順,全看主人的意愿。
“打聽清楚二人家中狀況,隨后見機行事,只要辦事得力,李某從不吝惜賞賜。”
“是!”
這一點,烏鱧深有感觸。
他現在,可是有編制的人,是真的有編制,拿月俸的。
而且在淮中城,還有自己的物業,田舍可能差了一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看都比當年的駐馬城老鄉們強了三條街。
“去吧。”
“是!”
烏鱧告辭的時候,整個人紅光滿面,只覺得這人生,瞬間就到達巔峰。
正美滋滋呢,廊下突然來了一陣北風,冬天的寒風,刮在臉上,似乎還有一點點煤爐燃燒時候的刺鼻味。
烏鱧瞬間就清醒了。
這他媽…是一個坑。
天坑!
“胥…胥氏!”
“魏…魏氏!”
如遭雷擊的烏鱧,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現在要搞的兩個人,是晉國卿族子弟。
這種難度系數,大到逆天!
要是在他國,其實都還有戲,偏偏是晉國,他這種商人,只怕進了晉國,連給卿族看門的稱兄道弟,都沒資格。
人壓根不鳥你,你誰啊,是哪個褲襠沒擋住,把你給露出來了?
魏氏給李解面子,那是因為魏氏有求于李解,連魏操這個話事人,都得利用國際壓力來倒逼國內,畢竟,現在魏氏在國內的處境,相當的困難。
可李解是李解,他烏鱧又是個什么東西?
一條黑魚。
又是一道寒風吹來,暗香浮動,似是梅花。
烏鱧額頭上全是汗水,整個人緊張得都快邁不動步子,他感覺自己這次入晉,搞不好就是人生的最后旅途。
胥氏、魏氏,那是他能夠隨隨便便招惹的嗎?
怪只怪,老板說得太輕巧,把他帶到溝里去了。
有心回頭跟老板說這活兒我干不了,可一想到老板發飆的樣子…
嗯,晉國雖然是龍潭虎穴,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說不定茍一下,就能茍出來呢?
但是惹毛了老板,老板是真會殺人,而且是二話不說就開殺,殺的時候,還跟變態似的在那里嘻嘻哈哈。
“唉…”
一聲長嘆,烏鱧噙著眼淚,艱難地離開了。
至于說老板要“賺來”的兩位“好漢”,他現在連人家長什么模樣,都還沒見過呢。
回到宅邸,有點頹廢的烏鱧剛坐下,就看到陸續來了人,把一堆楚國金條碼放的整整齊齊,兩大盤子,就擺放在了大廳中央。
“烏總管,還請查驗。”
“好、好、好…”
雙眼圓睜,這一次,眼淚是真的流了下來,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摩挲著黃金,烏鱧心中悲鳴,但又整個人振作起來,畢竟,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老板說了,只要把人“賺來”,如果沒有動用這些金燦燦的小金條小金片兒,那這些可愛的小寶貝兒們,就是他的。
“哎喲…”
撫摸著黃金,越摸越帶感,越摸越帶勁,烏鱧心中頓時一片赤誠。
晉國就算是龍潭虎穴,他烏鱧闖上一闖又何妨!
“烏總管?”
“噢、噢…噢!無事,無事,適才想起故人,故而失神。”
“還請烏總管在此簽字畫押。”
“好!”
來的鱷人面無表情,完全對烏鱧的扯謊不感興趣,指了指文件的末尾,“這里。”
然后將一支毛筆遞了過去,又打開了印泥。
烏鱧捻了一下毛筆尖,歪歪斜斜地寫下了“黑魚”二字,將毛筆放好之后,又伸出食指拇指,沾了印泥,在名字上摁下了手印。
之所以寫“黑魚”二字,實在是烏鱧這兩個字,寫起來太麻煩。
黑魚,是烏鱧在吳國體制內的合法稱呼。
“有勞烏總管,告辭。”
“我送送諸位。”
送鱷人們離開之后,烏鱧站在門口失神了好一會兒,嚴肅的表情,逐漸控制不住,嘴角彎彎,嘴角上揚,嘴角咧到后腦勺。
“哎喲嘿”
搓著手跳起來,烏鱧整個人靈活的像是泥鰍,矯健的宛若野狗,健步如飛沖回大廳,看著金燦燦的黃金,他整個人頓時喜出望外,然后張大嘴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