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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不知不覺中,都是佛門的形狀

  “真是好道場!”

  南海之上,黃尚側耳傾聽,將觀音的道場提前摸索了一遍。

  奇花瑞草,寶樹金蓮,琉璃大殿,都是佛門的標配,倒是不必詳細形容,但那紫竹林和瑪瑙灘,確實別具風格,還有那一尊尊威嚴的護法,為首的木吒擺著造型,威風凜凜。

  作為哪吒的兄長,天王的真兒子,木吒成為了觀音座下的惠岸行者,體現出了托塔李天王的向佛之心,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片丹心天日下。

  “放…我…下…來…”

  正感嘆著呢,下面出現了一道好像鬼魂喊冤的聲音。

  “險些將你忘了!”

  黃尚看著爪下抖冷抖冷的小白龍,哦了一聲,松開了爪子。

  噗通!

  一坨白龍掉入海中,濺起一片浪花。

  不多時,臉色比身子還要白的小白龍浮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高興。

  黃尚此時變化的,是金翅大鵬雕,已有了第二層的境界,可以施展出一定的天賦神通。

  金翅大鵬雕的主食,是龍。

  別說這個時代的龍,就是上古之時,金翅大鵬雕都吃龍。

  那時龍族有祖龍庇護,金翅大鵬雕想要打牙祭,卻時常得不了手。

  等到上古大戰時,他趁機吃了不少龍,大飽口福,窩里狂橫,因此與龍族仇怨最大。

  黃尚變化的金翅大鵬雕,如果被四海龍王看到,怕是要做過一場,畢竟柿子撿軟的捏嘛,而小白龍被他一抓,起初都嚇哭了。

  不過這孩子頭鐵,以壯膽的形態,讓黃尚抓著他一路飛行。

  結果就成這個模樣。

  “收拾收拾,準備接客…準備接近觀音成為客人!”

  黃尚將小白龍拉起來,給他整理整理。

  小白龍起初是一副失去高光的模樣,直到黃尚讓他變成人形,突然面色一變,呲溜一下躥入海里。

  黃尚聳聳肩,平靜等待。

  半響后,小白龍施展避水訣,從水下升起,一身白衣,俊朗非凡,姿勢古怪地道:“我們走!”

  黃尚點點頭。

  不需要隱瞞的,他聽得清楚,小白龍在上路前,準備了換洗的衣褲。

  尤其是底褲。

  又稱尿不濕。

  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寶龍三太子卻已是昂首挺胸,頭上沒了龍角,儼然是標準的翩翩佳公子,來到普陀落伽山前,就是一個唱喏:“西海龍宮三太子敖烈,請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煩為通報!”

  木吒迎了上來,頗為詫異地看著他,行禮道:“請三太子稍候,我去通報菩薩!”

  小白龍還禮,舉手投足間無可挑剔,一派真龍貴胄風范:“勞煩行者了!”

  木吒又看了他一下,確定無誤后,才進了紫竹林內。

  沒走多遠,就見兩個童女經過,木吒覺得應該跟她們打聲招呼:“兩位師妹,且慢走!”

  兩位童女有些受寵若驚,齊齊上來道:“行者有何吩咐?”

  木吒道:“外有西海龍宮三太子,請見菩薩,他與你們是親,可要相見?”

  兩女一驚,捧珠龍女首先搖頭:“我這弟弟極是頑劣,三年前離家出走,至今未歸,怎會突然來拜菩薩?莫不是妖物變化,要壞我龍宮面氣?”

  “你就是妖…”

  木吒有些尷尬,搖頭道:“我以天眼看過,三太子不假。”

  “可…”

  捧珠龍女還要說什么,善財龍女年紀更大些,拉了拉年輕沖動的她,對著木吒道:“多謝行者,我們去見見弟弟!”

  “請!”

  木吒側身讓開,然后走向紫竹林的步伐,特意放慢些。

  龍族的處境不好,他是很清楚的,并不希望在這里整日勞作,見誰都陪笑臉的兩位龍女,因為自家的壞親戚上門,在菩薩面前丟了臉面。

  哪怕菩薩根本不會在意這些,身處下位,都是難免多想,她們會很不安的…

  所以能勸走還是勸走吧,木吒搖搖頭,步伐更慢了些。

  “兩位姐姐!”

  另一邊,看著迎出來的兩位龍女,小白龍喜孜孜地迎上去。

  他其實也就見過這兩位龍女一面,就是出生時,四海龍宮大宴賓客,所有嫡系子女都要回來參加,每個太子公主都會抱一抱他,走個儀式。

  若論感情,自然是沒有多么深厚的,但以前在家里不覺得家里好,整天想要出去放飛自我,現在真正出來了,倒是記掛起父王母后和哥哥姐姐了。

  然而善財龍女和捧珠龍女的臉色卻不好,冷若冰霜地道:“敖烈,你來這里胡鬧什么?”

  小白龍正色道:“不是胡鬧,我是來見菩薩,請教佛法的。”

  頓了頓,他補充道:“我改過了,不會胡鬧的。”

  可惜兩位龍女壓根不信,這熊孩子聰明得很,誰知道他玩什么把戲,萬一他在菩薩面前胡說八道,那她們可如何自處?

  接下來就是一番苦頭婆心的勸說,小白龍的臉色逐漸蒼白下來。

  之前的白,是被金翅大鵬雕的神通氣息嚇的;

  現在的白,則是傷了心。

  不過他依舊不急不緩地跟兩位姐姐解釋,證明自己已經熊子回頭,同時也為了黃尚創造機會。

  黃尚跟在小白龍身后,使了個變化,神不知鬼不覺地沒入地下。

  隨著精通的地煞變化越來越多,不僅水陸空三路都能兼顧,地行術更是熟練無比。

  沒有陣法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觀音的道場也任由七進七出。

  當然,如果什么都不接觸,只是進來逛上一圈,這就是完美潛行。

  可要與金毛犼接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金毛犼很可能見路不平一聲吼。

  靈山大雷音寺是如來的道場,如來不發話,其他僧人羅漢,對于兩只小老鼠,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金毛犼一旦出聲,觀音指不定出手,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所以在金毛犼態度不明的情況下,直接接觸是很不明智的,需要雙線操作。

  黃尚在地下一路前進,法不傳六耳的神通,則遍聽八方,很快將這座道場內兩股最強大的氣息鎖定住。

  一道纓絡珠翠,繡帶輕飄,端坐于蓮臺之上,眉如小月,眼似雙星,金身智滿,慈悲之相,正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里活觀音。

  另一道也有蓮花生焰,但那滿身的金光之氣,卻掩蓋不住妖氣,絲絲縷縷,探入虛空,與普陀山的氣息相消磨。

  這頭似狗似獅的上古大妖,正是金毛犼了,脖子上掛著鎖鏈,伏在地上。

  對于他脖子上掛著的不是紫金鈴,黃尚覺得是一個好消息。

  原劇情里金毛犼下界作妖,就是偷了觀音的紫金鈴,毫無疑問悟空又搞不定。

  這位自號賽太歲,不吃唐僧肉,一心想要睡國王的老婆,擄走了朱紫國的金圣宮娘娘。

  所幸道教紫陽真人早先算出有此一劫,先送了一件五彩貞潔衣,給娘娘護體,使得賽太歲不能近身侵犯,等到了那毛臉雷公嘴的和尚。

  按理來說,這不多此一舉嘛,紫陽真人既能贈衣服,直接將國王的老婆接走便是,為什么還要等后面的取經人呢?

  原因嘛,大家都懂。

  但因果方面,其實和烏雞國國王被推下井死了三年是一樣的。

  朱紫國國王在做太子的時候,于一次狩獵中,用箭射傷了孔雀大明王菩薩所生的兩個雀雛。

  按照輩分,這兩個雀雛,是如來的妹妹。

  所以在西牛賀洲當國王難啊,要防著某位撒野的野和尚,是四大菩薩假扮的,連狩獵都要防著佛祖的親友團經過,不要瞎幾把射,傷了得罪不起的祖宗。

  不,娘娘那邊雖然沒有被侵犯,但國王不知道啊,一想到自己最喜愛的娘娘被妖怪嘿嘿嘿,心如刀絞,三年生不如死,結果娘娘還沒事,能怪誰去?

  怪你自己瞎想唄!

  妖怪抓了娘娘,怎么就不能是一起學習佛法呢,你偏偏要往少兒不宜的事情上面引,庸人自擾!

  國王一琢磨,是這個道理,從此皈依我佛,煩惱自消,娘娘也不要了。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那是后話,現在黃尚關注的是金毛犼。

  這頭坐騎的環境,比起金翅大鵬雕好上許多,至少不需要餓得前胸貼后背,蔬菜是管飽的,就是臉上微微發青。

  黃尚不斷接近,在地下圍著金毛犼所在的位置繞了一圈,尋思著這位翻臉相向,自己該怎么應對。

  然而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去!”

  金毛犼突然睜眼,口中吐出一股奇特的絲線,向著地下鉆來。

  乍一看上去,那是兩股螺旋旋轉的氣息交錯在一起的絲線,可細細看來,那又是一個白凈的瓶子。

  然后直接來到黃尚身前,里面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是大鵬讓你來的?這是我煉制的陰陽二氣瓶,收了他,兩清了!”

  從這句話里的,黃尚聽出了一種急于劃清界限的迫切。

  他不禁沉默了。

  金毛犼是妖族大圣里面為數不多擅長煉器的,所以金翅大鵬雕才將好不容易采集的先天陰陽二氣交給他。

  結果這位確實不負重托,將之煉成一件上佳的法寶。

  能提前鎖定黃尚,不是神通變化暴露,而是金毛犼根本沒有煉化那先天陰陽二氣,保留了金翅大鵬雕的氣息與因果,以致于黃尚一接近,就自行前來認主。

  此等發展,與金翅大鵬雕之前的擔憂,簡直完全相反。

  能做到這一步,是時隔萬年的不變友誼嗎?

  不,是可悲的逃避!

  如果讓金翅大鵬雕選擇,他恐怕寧愿看到一個為了寶貝翻臉相向的金毛犼,也不愿意看到這個急于撇清關系的金毛犼!

  然而…

  這就是坐騎。

  昔日戰天斗地的蓋世妖圣,淪為野性全無的坐騎,馱著那漫天神佛來去。

  不知道在神佛赴宴,坐騎在棚中吃食,互相見面時,是作何感想?

  “速速離去,給菩薩發現,你就走不了了!”

  別的不知,這金毛犼還在催促。

  黃尚看著這個與玉凈瓶款式一樣的法寶,閃身避開。

  金毛犼煉器,不知不覺中,都是佛門的形狀。

  他拿了,馬上就是定位器,都不需要因果之道算計,直接拿下。

  所以黃尚不接法寶,直接拓印下留影,身上彌漫出悲天憫人的氣息,天下蒼生兩肩抗:“我佛慈悲!你果然對菩薩不忠!”

  金毛犼都震驚了。

  更震驚的還在后面的威脅:“我要去告訴菩薩,你一直藏著金翅大鵬鳥的東西,藏了一萬年!”

  金毛犼莫名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但已經發現,自己被訛詐了。

  堂堂活了萬年的妖圣,身軀一顫,竟是立刻有了服軟的意思:“你要怎樣?”

  黃尚沒有立刻詢問觀音事情,開始旁敲側擊:“你當年也是神威赫赫,今屈居座下,就這般甘心?”

  金毛犼冷冷地道:“不甘心又當如何?”

  黃尚道:“金翅大鵬雕身居靈山大雷音寺,時時刻刻都要逃出去!”

  金毛犼沉默。

  黃尚問:“你難道就不想出去?”

  “出去?呵呵!”

  金毛犼笑了笑,完全沒有興奮和期待:“或許吧!”

  黃尚目光一閃:“逃出去也非是你所愿,所作所為和坐騎無異,還多承擔了罪孽,會是這樣嗎?”

  金毛犼聞言一震,終于正視過來:“你看到了未來?”

  關于西天取經,是最高層次存在的布局與謀劃,金毛犼自然是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能在九九八十一難中隆重登場,但此時黃尚一提,他就有所感應了,頓時刮目相看。

  “我之所見,不敢稱為未來,只是神通所測的可能…”

  黃尚往天賦神通上面一推,繼續問道:“過去不變,未來可期,我想知道上古之末,到底發生了什么,令我族大敗,以致于斯?”

  關于妖族奠定坐騎之資的那場大戰,金烏和大鵬都只是一筆帶過,一副提都不愿意提的樣子。

  黃尚很想知道具體情況,卻也清楚,問金烏肯定是閉門不見,問大鵬指不定對方就翻臉了。

  既然這金毛犼被馴化得人畜無害,正好找他打聽一下消息。

  金毛犼聞言,又沉默下去。

  黃尚聽得清楚,他的心中升起了萬千狂瀾。

  里面全是懼怕。

  顯然,金毛犼回憶起了當年那不堪回首的事情,一尊妖圣,竟怕得像小白龍。

  黃尚知道要緊的來了,并不催促,默默等待。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后,金毛犼緩緩開口:“天空中,降下了一個奇特的印記,看到它的一瞬間,我們都瘋了,拼命地沖了過去,想要將之據為己有,結果打起來了,沒有一個留手,可怕,太可怕了…”

  黃尚問道:“印記是什么樣子的?”

  金毛犼痛苦地晃了晃碩大的頭:“無法形容,那是一種超越至高的力量,比起麒麟還要強出無數…”

  金毛犼是走獸,受麒麟管轄,比起麒麟還要強出無數,那真就是超越至高了。

  黃尚腦海中閃過猜測,試探性地將一個符號傳向金毛犼:“是類似于這樣的印記嗎?”

  金毛犼身軀前所未有的狂震:“極似!極似!”

  “主宰權柄!”

  黃尚感到震驚。

  他給金毛犼的印記,正是仙劍世界里,邪女媧展現出的生命權柄符號。

  從表面第一層看來,像是基因數列的雙螺旋結構,然而下面還有一億層…

  “按照這個意思,是主宰的權柄降臨到這個世界,導致了眾妖瘋狂爭奪,大打出手,以致于隕落如雨,最后時代更迭,妖族退出歷史舞臺,人族崛起?”

  真相越來越清晰。

  只是這件事,是好事還是壞事,并不能確定。

  雖然此次分身為妖族,目前所見的妖族也都處境凄涼,但黃尚沒有忘記,會落得這個境地的源頭,是妖族自己肆意妄為,卻又未能打破天地極限。

  說是活該并不為過。

  按照這個思路,主宰降下力量,讓妖族應劫,是順應天時的英明之舉。

  但這其中又是否含有揠苗助長,乃至包藏禍心的舉動?

  比如妖族本來的命運,是盛極而衰,逐步退出歷史舞臺,結果這股外來的力量強行終結妖族,讓尚未準備好的人族強行登臺,這其中耗損的,就是大世界的元氣了。

  大世界本來就是可以直接供主宰降臨的強大位面,正常情況下,想要被攻破是千難萬難的,可從女媧的狀態就能看出,諸天九尊主宰的情況是很不理想的,所以主宰權柄降臨,很可能不是幫助,反倒成了掣肘乃至傷害。

  那就是炸彈!

  “給事情定性,是極為重要的,可以分清敵我!”

  “更重要的是,妖族為爭奪那股權柄之力死傷慘重,最后那股力量,是被主宰收回了,還是落入了此世的某位存在手中?”

  金毛犼并不知道黃尚想了這么許多,悠悠地道:“我們錯過了那股力量,就失去了最后的機會,逃出這個小牢籠,還有那天地大牢,又有何區別呢…不好!你快快離去!”

  聽得這位突然示警,黃尚毫不遲疑,第一時間往地下潛去,等到遠離后,才遙遙問道:“怎么了?”

  金毛犼顫聲回答:“菩薩要來煉那三根救命毫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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