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劍仙?真是意外的敵人!”
看著來者,道妖的拂塵輕揚,風采若仙,神氣高緲,淡淡地道。
他的團隊為了隱蔽自身,這段時間幾乎是與世隔離,并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么,但這個時間段的關鍵劇情人物,還是知曉的。
畢竟主神殿有攻略有動態影像,輪回者的記憶更是堪稱掃描,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即便如此,道妖也異常淡定。
這就是巔峰強隊的底氣,沒有輪回者敢來惹他們,而劇情勢力在十年前,又被第二批輪回者整廢了,在道妖的眼中,能夠成為敵人的,也唯有那高高在上,亙古長存的天道。
“酒劍仙?這個稱呼,我很喜歡!”
黃尚同樣打量著道妖。
論皮相,這位應該是所遇見的輪回者之最,可以比得上邪王九成,那股仙道氣息,更是超脫凡俗。
五官可以整容,服飾可以考究,唯獨這股氣質最難養成,雖然聽周溪有言,熵皇城內的一切都有顛倒扭曲的特性,但高緲的境界不會改變。
最令黃尚感興趣的,是邪劍仙之力試探滲透進入道妖的氣息時,感覺不到任何善惡正邪的劃分。
呂小布有色欲恐懼之心,飛兒有情愛牽掛之念,道妖卻是一片混沌。
“克蘇魯體系的精髓么?”
很多人把克蘇魯的舊日支配者和外神,單純地歸于邪神一類,其實不準確。
因為對于那些存在來說,凡俗的存在,就好比地球上的人,有一天在路上走著,邊走邊玩手機,無意中踩死了幾只螞蟻,他們甚至連踩死螞蟻這件事情都不知道,何談正邪?
所以從善惡正邪方面去劃分外神,無疑是低端的。
克蘇魯要闡述的,是一種未知領域的極端體現,是一種最為原始的階層壓制。
雙方的生命形態不是一個層次,就不是一個層次,沒有什么憐憫與同情,俯視與輕蔑。
什么都沒有,是為混沌。
道妖吸收了這點精髓,完善了自己的修真體系。
所以黃尚在稍加試探后,立刻收起那股邪劍仙之力,根本不給對方破解的機會,一酒壺砸了過去。
頓時間,虛空層面,一尊神靈如大日高懸,磅礴恢弘,掌破蒼穹,現實層面,道道劍氣似空茫混闊,無有窮盡,劍刺蒼穹。
這一虛一實之中,無形的震波由內而外,直接將虛空的存在切割得支離破碎,不是劍氣縱橫交斬,而是空間被分割,使得力量暢通,帶著連虛空都要燒透的氣勢,轟擊過去!
存神為主,天劍為輔。
由于黃尚目前是神魂狀態,并無肉身,這個調整無疑更能發揮出威力。
當感受到那股浩大的威儀時,交戰的殊明與靈源、抵擋魔劍的墨天宇和看守指南車的羅如貞,都不禁將注意力轉移過去。
但殊明和羅如烈驚異地發現,接下來并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來往,強強交鋒,道廬之上,一片安靜。
只因面對著酒神一擊,道妖微微昂頭,不閃不避,整個身軀如同水中倒影一般,蕩漾開來。
但清亮的咒言聲卻響起:
“至道之精,竊竊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
“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妝形,方可長生…”
“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方可長生…”
那聲音起初只是一個人的,但很快就變成了多人,然后就像是有成百上千乃至數萬人一起念誦,響徹天地,猶如眾生的吶喊一般,在心中一遍遍地回蕩。
于是乎,隨著咒言所言,黃尚感到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聽不見了,心靈一片模糊,整個魂體似乎都要淡化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封閉五感,模糊神念!
“有點東西!”
在低星級,這是致命的,即便是高星級,此法一出,也能解決九成的敵人,可黃尚的劍意堅定,毫無動搖。
五感神念于他并不絕對的意義,天劍之心貫徹,鎖定敵氣,向著黑暗中刺去。
從黃尚角度,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在真實的熵皇城內,他僅僅是神情變得茫然,攻勢依舊堅定不移地向下準確轟擊。
道妖的上方,頓時如碧波漣漪般蕩漾開來,酒液揮灑,流水成劍,他眉頭微揚,拂塵一轉,三千白絲沖刷,與劍氣交鋒。
依舊悄無聲息,沒有半點勁氣碰撞之聲,力量恰到好處,每一次都將劍氣消融,沒有半分逸散。
如此作為的目的,是讓黃尚得不到任何外界反饋,同時冥冥之中,又似有無數的聲音,開始喃喃低語。
“槬鐪犱笉豬檽錛屽椈…”
明明耳鳴目盲,五感封閉,偏偏這些喋喋不休的語言還能起作用,聲調時高時低,陰陽怪氣,扭曲雜亂,聽不出任何規律,如同億萬只蟲蠅般飛舞,鉆入心靈深處,讓人瘋狂。
這絕對不是單純的雜亂之音,而是領域和規則運用,在這個黑暗的環境中無限放大。
黃尚同樣無法避免,但他有解決辦法。
“咕嘟咕嘟咕嘟!”
明明五感封閉,無知無覺,但舉起酒葫蘆,倒酒喝酒的動作,依舊是那么的瀟灑,那么的熟練。
那是刻入靈魂深處的記憶,就算是被釘在棺材中,被鎖在鐐銬里,也要用醉醺醺的聲音發出吶喊:
好酒!
于是乎,當黃尚整個人沉浸在醉意中時,外來的沖擊就顯得那么虛弱無力。
這同樣是酒神運用,一醉解千愁。
五感封閉下的劍氣,更為至精至純,反應到外在,道妖手中的拂塵開始傳出撕裂聲。
數百根白絲斷去,飄飄揚揚,落了下去。
劍風一刮,有些還往靈田吹去。
那才是關鍵,道妖的眼神立刻危險起來,拂塵一抖,無數白絲融入虛空。
周遭的畫風再度一變,伴隨著泡沫翻滾的嚕咕聲響,大片大片的粉紅色浮現。
顏色雖然很少女,但如果配合上肉塊、肉須、肉芽、觸手,那就變成了魔法少女。
當黃尚的眼前再放光明,視線中的一切,已經被污穢蠕動的肉團肉瘤取代。
熵皇城內的所有建筑,都變成了一團團蠕動顫抖的肉塊,黏黏糊糊的粉紅色肉瘤上,要么是一排排眼珠在練摩斯密碼,要么是一條條血管在跳大繩,到達了人類想象的極限。
道妖、靈源、墨天宇和呂小布,同樣變成了可以水第二遍面容描寫的血肉狀態。
就連殊明、羅如烈和參與戰斗的天鬼族,都被感染,套上了克蘇魯的馬甲。
放眼望去,天地沉淪,萬物錯位,一片扭曲。
如此倒也罷了,關鍵在于,在這些表層的視覺沖擊下,黃尚感到了深淵。
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有一股浪潮洶涌開來,那是一張貪婪的饕餮巨口,長鯨吸水般吞噬著所有的能量洪流。
黃尚所認知的領域與規則,竟似都被這種環境所克制,他但凡想要運用一股能量,比如五行五靈,時間空間,都被先一步卷走,牢牢壓制住。
別的半神,是展開領域,運用規則。
道妖的半神之力,是扭曲其余人的領域,干擾世界內的規則。
這就是未知與混沌。
永遠處于人的知識盲區之外。
“真有意思!”
半神獨特的強大,令黃尚心中涌現出戰意,伸手一招。
粉紅色中,竄出了一道紫黑之光。
魔劍!
處于神魂狀態下的他,并沒有帶上天縱劍,這柄魔劍乃是更在其上的神兵利器,以一己之力壓得墨天宇的華蓋無法動彈后,現在又成為了最有力的支持。
剎那間,劍光如虹,沖霄而起。
不再是輕靈巧妙,直接是爆炸似的力量席卷沖涌,如虹光般的劍氣斬擊在每一塊血肉上,如實物金屬碰撞一般,撞出了火星火花。
那些血肉建筑看似是一塊一塊的,實則完全連到了一起,當劍光揮灑,它們就好似連連挨上重捶,此起彼伏地發出痛嘶慘叫之聲,回以恐怖的震波,一圈圈震蕩開來。
道妖的身形,依舊巋然不動。
他整個人變作千眼千手,仿佛能洞察一切,執掌一切,額頭之處流轉著一圈光輪,一枚靈珠在其中載沉載浮,正是土靈珠。
而此刻土靈珠中的土神,再度顯化出形體,沒有半點創意的,是一位頂天立地的金身大漢,雙臂肌肉隆起,隱隱有大山之影浮現。
乍一看上去,它是趁著黃尚的出手,悍然反擊,里應外合。
但實際上,這是道妖有意縱容,令其回光返照。
一旦這次土神被轟碎,那土靈珠就完了,里面的土靈本源,立刻會被熵皇城吞噬殆盡。
現在開始,爭分奪秒。
道妖擺明著用駐地抵擋攻勢,這辦法看起來不高明,其實最為簡單有效,以不變應萬變。
不過破壞永遠比建設容易,在一位劍仙面前,只守不攻,不是明智的選擇。
“罡茫意應,凝氣抱元…萬劍翔舞,奮射飛沖…去!”
黃尚雙手掐訣,劍訣念誦,蜀山萬劍訣與魔劍首度結合。
魔劍一震,劍內傳來抵觸。
蜀山是修仙門派,御劍術著眼于清氣,御劍騰翔,出入青冥,而魔劍則是以濁氣為主,以生靈祭劍,出世之時滅殺數千,是為名副其實的兇魔之劍,曾經在人界引發了不少腥風血雨,后來才被鎮壓在鎖妖塔內。
這兩者之間,正是清濁對立,互不相容。
現在黃尚以蜀山御劍術催動它,不吝于火上澆油,即便是其內沉睡的龍葵也不安分地翻了一個身,更別提魔劍本身的兇意。
所幸,黃尚要的就是這個抵觸。
爆發吧!魔劍君!
轟隆!
下一刻,虛空震顫,魔劍爆種。
無數或黑或紫的氣流,在哭嚎狂嘯聲中攪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萬道細小漩渦,直沖下去。
魔化萬劍訣!
“草!”
剛剛被魔劍一通輸出的墨天宇,甩著一百六十米的大長腿,沖了上來,然后又被轟了下去。
主角爆種見得多了,反派爆種也不是沒有,可兵器爆種,就是真的賴皮。
偏偏面對這兇猛的一擊,以道妖的實力,也不得不千手探出,迎擊上去。
雙方的力量層層推高,一時間沖天的劍光,傾盆的血雨,狂暴的沖擊波和虛空的震蕩,攪和在一起,如同一鍋亂粥,再外溢著,向四面八方蔓延。
這已經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完全就是兩個奧特曼在城里打架,專門奔著拆建筑去的。
血肉建筑顯得很有靈性,拼命后縮,給兩大強者留出空地,但架不住魔劍一出世,就是毀滅一個國家,無形中一個拆字,席卷出黑色火浪,墨汁水流,從雙方力量對拼的核心,向四處噴灑。
“攔住!”
靈源拋下天鬼族,墨天宇左腿踩右腿,就連呂小布都壓住邪劍仙之力,揮舞著方天畫戟,沖了上來。
駐地是輪回者的家,沒有人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被外來液體,噴得到處都是。
但那些黑火黑汁穿透性極強,再加上殊明、羅如烈和天鬼族也不是擺設,他們三人只能看著魔劍囂張霸道,瘋狂肆虐。
墨天宇急了:“隊長,出動道兵吧!”
“不行,道兵一出,我們的能源核心就可能暴露,現在還不是時候!”
靈源眼珠一轉,高喝道:“不會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酒劍仙出身蜀山,修仙門派之首,卻用這魔劍逞威,是看不起蜀山劍術和仙劍吧?”
一開口就知道,老杠精了。
這種話對于輪回者是毫無作用的,還會迎來更猛烈的輸出,但劇情人物卻往往會派上奇效。
因為劇情人物注重榮譽,更注重門派聲譽。
不過靈源似乎忘了,眼前這個家伙,不是劍圣。
所以下一刻,他聽到一道從高空中傳來的聲音:“是的,只有你一個!”
還不算結束:“是不是心疼這些爛肉啊?放心,打壞了,我陪!”
話音剛落,一棟血肉建筑終于癱倒下去,最后抽搐了一下,化作飛灰散開。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大片大片的血肉壞死,一座又一座建筑灰飛煙滅。
這些建筑都不是核心,沒有道廬、華蓋、指南車、五色鼓重要,但它們也是有作用的,也是熵皇城的一部分,是一臺巨型機器的零件。
就好比被劃上一刀,沒有傷及內臟,也沒有致殘,那就只是小傷,可如果全身上下被接連劃破口子,那也會引發大出血身亡。
駐地的道理是一樣的,此刻隨著魔劍的連連破壞,能量的循環開始失控,洪流溢出,那克蘇魯風格的血肉世界與現實中的熵皇城開始重疊,危險的信號瘋狂閃爍。
關鍵是還配合上那無比囂張臺詞:
“我陪!”
“我陪!”
“我陪!”
“豈有此理,你連肉身都沒有,你賠個給我看看!”
在靈源等人的喝罵聲中,唯獨道妖是最為冷靜的。
無論敵人如何挑釁,他都堅信,自己真正的敵人是天道,眼前這位只是馬前卒。
因此他寧愿駐地受到一定的損傷,也要保留著駐地過半的能源,瘋狂煉化土靈珠。
同時溝通山河圖,取回那件可以要挾天道的法寶。
爭分奪秒!
他要先一步煉化土靈珠,將山河圖重新取回,為此不惜做出必要的犧牲。
“回來!”
在這種始終貫徹的目標下,道妖千眼中的光輝越來越明亮,終于千手齊齊往前一探,左右一拉,硬生生撕開了一道世界裂縫。
在鬼霧繚繞下,一件法寶飛了出來,其中還卷著一位紅衣女子,似在保護。
正是山河圖和隊員飛兒!
道妖生性謹慎,山河圖雖然是交由隊員飛兒煉制,但所屬權已然轉為團隊所有。
身為隊長,其實就是他所有。
這代表著法寶內蘊含著主神殿的契約之力,哪怕是相隔一界,也有召喚的可能。
現在山河圖的出現,驗證了這點。
“隊長,不要!”
然而當鬼霧散去,飛兒的臉上沒有重回駐地的喜悅,反倒滿是驚恐,大聲疾呼道。
實際上不用她提醒,道妖也發現,山河圖有些不對勁,原本空白的一面,突然多出了一些圖畫來。
但急于收回,已是遲了。
當山河圖來到面前時,他探手一抓,卻沒有抓住。
因為手掌直接撕裂,山河圖內有不可承受之重,如同一座山巒壓在普通人的手掌上,根本沒有抵擋,瞬間就成了肉糜。
問題是,他有千手。
一只只手伸出,一只只手被撕碎。
就跟多米諾骨牌一樣,啪啪啪啪啪,一路撕下來。
看得都痛。
當千手全部撕完,山河圖直接坐落在身下的道廬上。
此刻的道廬也成了深淵大口,里面橫七豎八充滿著倒刺,拼命咬合。
同時拂塵卷起,道妖面色無比凝重,終于啟動熵皇城內的所有能量,托舉這山河圖。
電光火石之間,他倒是看到了,那山河圖下方,到底多了什么東西。
十座殿宇!
“你給閻羅十殿上套做什么?”
在道妖前所未有的怒吼聲中,山河圖一路超神,霸道地撕開一條清晰的軌跡,轟隆一聲,撞在了熵皇城的底部。
下一刻,外界的劍圣等二十六位蜀山弟子,周溪耀東等五位輪回者,頓時清晰地看到,一座城池于顫動的虛空中浮現。
膜,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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