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可以不學,二胡不能不拉
“他來了！”
“快避開！”
“嚶嚶嚶！”
黃尚靜靜地走在幕府的院子里，不遠處下人丫鬟紛紛退避，唰的一下跑得沒影。
進來兩天，沒別的感覺，就覺得自己像是魔童哪吒。
這還真不是夸張。
哪吒生下來是個球，原劇情里描寫，無名她媽生下無名，發現竟是一柄長約四尺的劍，一柄流露無限浩氣的劍，然后定睛一看，才是個娃娃。
乖乖。
還無限浩氣。
換個有力氣的，當場掐死了信不信。
然后更牛逼的來了，無名還沒滿歲，就克死了兩個乳娘。
一個乳娘偷漢子，被丈夫捉奸打死了。
另一個乳娘的丈夫，就是偷前一個乳娘的漢子，然后也被打死了。
乖乖。
這真邪門啊。
當然，關鍵還是一個相士，為無名斷命，言明他是天煞孤星。
最著名的天煞孤星，是華英雄，煞到什么程度呢，其中一個反派也是算命的，打著打著，算出了他是天煞孤星，當場就哭了。
因為華英雄的天煞孤星，到了不僅克親朋好友，連敵人都不放過，幾乎是通殺的程度。
跟他敵對，要死，跟他做朋友，也要死，這就是不給活路。
無名還沒有那么夸張，也就是繼兩個乳母后，又克死了八位劍道師父的地步。
每個教他不超一年，要么病死，要么被人尋仇致死，反正都嗝屁了。
然后當克死了對他很好的慕夫人后，無名就徹底自閉了。
他覺得自己是不詳之人，別人連連因他而死，變得沉郁寡言，喪得要死，走路都跟老大爺一樣，慢慢悠悠的，就是讓人避著點。
這點比起哪吒捉迷藏，把陳塘關鬧得不可開交，可要好得太多了。
不過黃尚現階段樂得如此。
因為他此時正在感悟這個世界的特色。
對于很多輪回者來說，風云屬于高武世界，天地元氣濃郁活潑，武學精妙絕倫，似乎就是如此，但對于黃尚來說，他卻更喜歡尋找世界的特色。
天龍八部，本是低武世界，逃不出功力積蓄的范疇，但黃尚因為大宋濃郁的文氣氛圍，走上了文曲星之路。
大唐雙龍傳，是中武世界，涉及心靈境界，他更是早早開發出心湖，方能以弱勝強，一路挑戰擊敗“冥主”“狂雷”等強者。
而風云，自然也有它的特色。
為此黃尚專門請教過龍女。
龍女雖然不是古武側強化，但她的團隊內人才濟濟，賞金公會更有大量的情報渠道。
特別具體的沒有，寬泛的總結不會缺少。
當時龍女就復述了，另外一位六星輪回者對于風云的總結，八個大字，武學無涯，意念無邊。
不再是心湖精神的運用，而是一股更為飄渺卻又無處不在的“武道之意”。
黃尚對此展開研究。
高武世界，是架起天地之橋，連通人體內部的小天地和外界的大天地，這點不會變，同樣破碎虛空完美大成的他，早已是高武中人。
但所謂意之境，就更加玄妙了。
黃尚覺得，這可能直指規則之力。
或許最初不是完整的規則，就如行者的行者無疆，僅僅是一點皮毛，也足夠厲害。
當然，相比起輪回者之路，這種路數，其實并無優勢可言。
主神殿對于高星級輪回者的提升安排，是清晰明了，一步一個腳印。
先是超凡脫俗，然后凝聚領域，最后接觸規則。
但諸天世界卻沒有這么系統，很多世界就是這樣，一招頓悟，就能一步登天，反之單靠功力，再深厚都是渣渣。
所以這類世界，強的強到不講道理，弱的弱到慘不忍睹，中間層次反倒不多，就是體系的“不完善”所導致的。
“武道之意若在，永不掉價，武道之意若失，瞬間破格，有意思…”
黃尚面容透出十六分的喪氣，一邊用神魂感悟著天地氣息，一邊慢悠悠地往前走。
當一群螞蟻趕超他之后，一位少女出現，揮手道：“英名，舅父回來了，喚你去正堂。”
眼前的女子名叫小瑜，并非無名后來的妻子，算是命比較硬的青梅竹馬。
黃尚低著頭，微微點了點下巴，從鼻腔里發出輕輕的聲音：“嗯。”
小瑜也不奇怪，心中同情，臉上卻不露出半點，因為那更是一種傷害，低聲道：“舅父心情不好，你再走慢點！”
黃尚倒也沒有故意走慢，依舊慢悠悠地跟螞蟻賽跑。
一個多時辰后，他總算到了正堂。
這不怪他，慕府大。
迎面就見一位中年男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已經要爆炸了。
這就是無名如今的義父慕龍。
他是王族后裔，表面是江湖人士，其實暗地里野心勃勃，想要復國。
然后還叫慕龍…
慕容博，是你么？
你的兒子我照顧得很好，已經成了大宋的新守護神，你就安心地在小村莊，和胸口紋著灰太狼的蕭遠山，玩眾卿平身的游戲吧…
當然，此慕龍非彼慕容，他身側更站著一位氣宇軒昂的少年，雙目冷冷地看了過來，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
這位是慕應雄，無名最好的哥哥，現在的惡意也不是發自內心，而是故意為了激勵這個把十六歲活成六十歲的弟弟，為了讓無名奮發向上，煥發出自己的光芒。
毫不夸張地講，原劇情里，慕應雄推動了無名的前半生，沒有他，就沒有那柄天劍，那個武林神話。
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
還與獨孤劍圣有關。
卻說獨孤劍圣無敵于天下后，深感一敗難求，十分寂寞，而這個世界畢竟是高武，有種種奇妙的手段，便去拜訪僧皇，用照心鏡幫他尋找能夠做對手的人，然后就找到了慕府。
那是十六年前，慕應雄和無名還在娘胎里，恐怖如斯的照心鏡就能看出未來。
劍圣向慕府發出戰貼，言明十九年后，要上門與這個命運中的對手一戰。
慕龍肯定不愿意啊，于是乎他想到了一個替死鬼。
他花了三兩銀子，把和他兒子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同刻出身的貧寒子弟無名買了下來，收為義子，取名慕英名，準備等到十九年后劍圣上門挑戰，就讓無名替戰。
結果現在十六年過去了，無名和他的親生兒子慕應雄不僅親如兄弟，長得還有七分相似。
黃尚微微瞄了眼慕龍的頭頂。
無崖子，是你么？
哦不對，無崖子在這個世界對應聶人王。
認錯了，你還是慕容博。
反正不管對應的是誰，慕龍看向黃尚的目光，都是十分兇狠的。
任誰想要找個替死鬼回來，結果發現是一個天煞孤星，都要抓狂。
他還死了老婆，老婆臨死前說是報應。
說真話就沒意思了。
慕龍惱羞成怒，更加痛恨這個義子，每次回來都要把他叫過來發泄一番。
這點與原劇情有些不同，讓黃尚意識到，有些細節毋須輪回者，也能略加變化。
但大的肯定不行。
所以他繼續自閉，懶得理會這撲街貨，都沒具體聽慕龍說什么，反正就是“嗯嗯啊嗯”。
當慕龍怒吼“你以為老夫是白癡么”，黃尚也“嗯”了一聲后，這家伙終于發狂了。
口硬心軟，簡稱傲嬌的慕應雄及時出面，接過父親的棒子，惡狠狠地噴了一頓，最后道：“英名，我今日要外游狩獵，挑選哪匹馬兒就由你去挑了！”
這簡直就是當成下人侮辱了，黃尚覺得自己如果改名方寒，輪回者進來后怕不是要跪。
他又嗯了一聲，往外走去。
一個多時辰后，他來到了馬棚里。
然后發現，馬兒死了。
看著死得很安詳的馬兒，黃尚就很無語。
你的命不夠硬啊…
對了，天色都暗了，慕應雄還出門狩獵不？
“幸好有武道之意給我感悟，否則無名這生活節奏，還不得把人逼瘋？”
“不過武道之意先準備好，想要做出改變，還是要靠第一批輪回者…”
“只是無名不比黃裳，還可以賣賣畫，他走到大相國寺那樣的地方，人都散了。”
“千萬不要不理我啊！”
回到自己的屋內，黃尚微微仰頭，慢吞吞地看了眼天空中的漫天繁星。
不知里面有多少是輪回者所化？
想了想，他又想到了此次的諸天任務。
“四靈歸位，這次的任務有些奇特…”
之前的大唐雙龍傳中，任務是守護戰神殿，就是不讓輪回者染指戰神殿，清晰明了。
而這個風云世界，他原本以為會與龍脈有關，畢竟一代主線劇情后半部主要講的就是守護龍脈，但真正發布，卻是四靈歸位。
四靈，自然就是龍、鳳、麒麟和玄龜。
但歸位，就有些模棱兩可了。
“倒也不急，反正世界意識是我哥們，隨時詢問。”
“這個哥們現在很繁忙，高星級果然不一樣。”
黃尚通過萬能卡，感應著世界意識的狀態。
天龍八部和大唐雙龍傳的世界意識，是虛弱，哈利波特是混亂，三國無雙是沉寂，拳皇干脆就讓次一級的大蛇等意識接管了，各有各的不同。
而這個風云，則給予黃尚一種繁忙感覺。
就好像是一個人身邊圍著七八個壯漢，不停地攻擊過來，根本沒有片刻喘息的時間，稍有分神，就被壓倒了。
當然，這也證明了它的強大，能跟主神殿之力斗得你來我往，不再是一面倒的局勢。
對于黃尚，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他就不急于一時。
畢竟現階段，還是強大分身為好。
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特色后，還有一點要抓住。
那就是人物的具體天賦。
天賦高，都知道。
但具體高在哪里，結合環境，從哪一點入手，能以最快速度提升，這點至關重要。
黃裳是“勢”，以勢壓之，所以學習文曲星，突飛猛進；
石之軒是“變”，千變萬化，所以聚集三大奇書，博采眾長；
無名的天賦，又突出在哪里？
太寬泛了。
黃尚想了想，暫時沒有頭緒，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黃尚花了半個時辰走出自己的屋子，迎面就見慕應雄和小瑜過來，后者道：“英名，我們出去玩啊！”
黃尚低著頭，看著螞蟻雄赳赳氣昂昂地從身邊走過，沒有答話。
慕應雄冷哼一聲，抓向他的手腕：“由不得你不去！”
黃尚微微側身。
慕應雄反倒一喜，更是閃電般抓出：“出你的劍！”
五年前，這位弟弟曾經出手，年近十一歲的年紀，就能將成名高手生擒，展露出強大的劍法。
但這五年之間，他停止練武，沉寂了下去。
慕應雄想要他恢復應有的鋒芒，既然如何辱罵都無作用，那不如直接動手激勵。
可下一刻，慕應雄就抓住了手腕，眼中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黃尚心中也嘆了口氣。
慕應雄和無名在劍道上，一直不相上下，可以說是最好的印證對手，他倒也很希望與慕應雄切磋一二，但第一批背鍋的輪回者還沒進來，他必須維持好人設，所以對不住了。
“走吧！走吧！”
小瑜卻很開心，三人走出了慕府。
外面這座小鎮，叫做慕龍鎮。
既然想要復國，家產還是必須有的，如果不是富甲一方，也沒辦法花三兩銀子把無名買回來不是。
今日是市集，街頭人潮熙熙攘攘，買賣不絕，慕應雄松開手，與小瑜逛了起來。
逛了一圈，發現黃尚剛剛走到市集上，眼神更是空蕩蕩的，一副神游物外的感覺。
慕應雄冷哼一聲，剛要說話，突然聽到一陣悠揚的聲音傳來。
他轉頭望去，就見一個年近古稀的枯瘦老人，正在擺攤，上面放著幾架自制的胡琴。
老人拉的琴聲很悲，簡陋的攤子自然無人問詢，異常冷清。
慕應雄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發現自己的喪弟弟居然走了過去。
他走的速度好快。
黃尚來到攤子前，指著一把胡琴道：“怎么賣？”
老人豎起一根手指。
黃尚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文錢。
老人急了：“是一兩銀子。”
“會說話，豎你妹的手指！”
黃尚繼續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兩銀子，遞了過去。
“等等！”
但手卻被慕應雄按下了。
慕應雄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副喪氣的模樣，再配上這種悲涼的胡琴，簡直沒誰了。
他絕不允許！
但這一回，手卻被沒按下。
僅僅一閃，那枚銀子已經落入了老人手中，黃尚拿起一把胡琴，眉宇間閃過一絲滿足之色。
小瑜觀察仔細，看到了這個神情的變化，趕忙道：“表哥，英名從沒喜歡過什么，你別這樣啊！”
慕應雄冷哼一聲：“廢物，男子漢大丈夫，當手持三尺長劍，你拿個琴，算什么！”
“給我！給我！”
“是我的！剛才那位老爺是賞賜給我的！”
不過就在這時，一群衣衫樓襤的小乞兒，從街邊躥出，向這邊奔來，一邊跑一邊爭吵扭打著。
叮當！叮當！
下一刻，清脆的聲音響起，幾枚銅錢落了下來，一名小乞兒眼疾手快，奮不顧身地向著銅錢撲去。
另外幾名乞兒撲上去從他手里搶奪，怎奈那最先的乞兒抓得極緊，他們一時竟無法從他手中搶來。
“啊！”
但下一刻，一聲慘叫聲響起，卻是那得到銅錢的乞兒，遭到另外幾人一陣拳腳招呼，下巴抵在地上，弓著背，疼得大叫起來。
“小小年紀，下手怎么如此狠毒！”
慕應雄見了大怒，就要上前。
實際上乞兒生存就是這樣，他們這些有手有腳的還算不錯，最可憐的是那些被打成殘廢，出來討食。
就在這時，琴聲響起。
不成語調，顯然拉琴之人根本不會拉琴，卻又有種沉郁蒼涼的意境，恍如有種訴不完的無盡情緒，令聽見的人無不駐足。
那幾個乞兒也停下手來，呆呆地看過來，然后仿佛是被勾起了這些年受到的欺辱傷心，掙扎恐懼，哇哇大哭起來。
“你！”
慕應雄看著隨意坐下，拉著胡琴的黃尚，露出了震驚之色。
具體震驚什么，此時的他也不明白，反正讓對方接觸到了胡琴，就好像打開了一扇不得了的大門。
當乞兒哭完后四散逃開，那賣琴的老人更是將一兩銀子遞了回來，如見天人：“少年郎，你實在是一把絕世的琴，這錢老夫不能收，不能收！”
黃尚放下琴弓，頭又微微垂下，也不收錢，慢吞吞地往慕府走去，留下了一道讓人無窮敬仰的背影。
心中喜悅。
因為無名的天賦，他終于知道表現在什么方面了。
剛剛在拉琴的過程中，他明明是瞎幾把拉，卻通過宣泄情緒，接觸到了冥冥中的武道之意。
以樂理入武道，其實在不少世界都有體現。
比如《忘情天書》，就是標準的以樂理入武道，引動天地之勢，做到種種完全凌駕于尋常武學之上的奇效。
姑射會選擇忘情天書作為核心能力，正是看重它在凝聚領域，接觸規則上的便利，現在無名不需要忘情天書，或許就能達到這點。
當然，劍道依舊要學，這僅僅是表象，他還沒有弄清楚關鍵核心，接下來可能還有其他表現。
不急。
從那一日開始，胡琴之音響起。
慕府，跟整天辦喪事似的，一起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