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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鋪平宰相之路(上)

  段延慶沒有離開廣西。

  在詢問了大理后續發展后,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然后在楊興和沈起的極力挽留中,順勢留下。

  無兵無權,回去作甚?

  黃尚有些詫異,又有些惋惜。

  他其實想要改變一下段延慶的命運,畢竟這位是受了無妄之災。

  如果段延慶現在回大理,即便當不上皇帝,下半生也能衣食無憂,做一個太平公子。

  但顯然,遭受了那么多打擊后,段延慶不愿意放棄。

  他殘廢毀容,他喜怒無常,他也堅信自己是一個好太子,理應繼承大寶。

  而為了達成政治目的,楊興和沈起就在背后瘋狂推動。

  楊興就像是輸紅了眼的賭徒,必須要把本撈回來,沈起則或多或少受到了傀儡師的影響,本就看黃尚不爽的情緒,已經轉變為了仇恨與刻意針對。

  這就是純粹惡心人了。

  我不好過,你也別想舒服。

  對于傀儡師這樣的作為,黃尚表示很失望。

  智者怎能惱羞成怒,表現得輸不起呢?

  不就是失了逍遙三老,失了六脈神劍,失了五毒教,失了大理叛軍,失了慕容博和鳩摩智嗎?

  人生人生,有得必有失。

  得到了教訓,失去了一丁點,也是很正常的么!

  顯然,傀儡師沒有黃尚這么豁達開朗的心胸。

  “黃裳!太祖玉斧劃界,就是讓我等臣子恪守本分,你如今干涉大理國內政,阻擾延慶太子登基,是何居心!”

  這一日,當沈起拍案而起時,眾官員趕忙低頭,卻已是見怪不怪。

  這個年代直呼姓名,相當于指著鼻子罵娘,尤其是在此等場合。

  但沈起近來是真的與黃尚撕破臉皮了,當一個主官連最基本的官場規矩都不顧了,那幾乎就是擺明著要兩敗俱傷。

  “小小年紀,倒還真養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氣度,若是給你成長起來,三十多歲說不定就能成為宰執!哼,休想!”

  楊興看著黃尚悠然品茶,拿沈起當成屁放了,心中又嫉又怒,同時也暗暗冷笑。

  就在數日前,他已經上書,言明黃尚與沈起的不合。

  一路轉運使和一路轉運副使當眾失和,無論是誰的責任,朝廷的態度向來都是先責怪副使。

  黃尚不比尋常官員,但也得惹得一身騷。

  楊興的目的,是將黃尚逼離廣西。

  無論之前在大理有多少功勞,如今在禁軍中的威望又有多高,人走茶涼,一切就都無用。

  而且有了這個污點被調派,也只能當一個偏遠地域的知州,慢慢升官了。

  以一個日落西山的沈起,換一個三元及第的黃尚,相信朝上那位首相,也會極力推動的!

  楊興想到這里,撫著長須,怡然一笑。

  官場斗爭,你還太嫩。

  另一邊,黃尚回到府中,在慕容復前來服侍時,輕輕嘆了口氣。

  慕容復立刻問道:“公子在為何事煩心?”

  黃尚搖頭:“只嘆人心私欲,置家國于不顧,恐不久后,我要離開廣南西路了!”

  慕容復心中先是一喜,這是走進公子的心房,說體己話了,不過聽說要離開廣南西路,又是大驚。

  大理局勢他雖然沒能親手參與,但聽說大理國已經上書,感謝大宋為其平叛,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公子,此等功績,不僅大漲上國臉面,更是平息了邊境風波,實在是濃墨重彩。

  按照慕容復的理解,沈起,不,楊興都應該給公子讓位,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的位置該給公子來做,怎么還會有調派的可能?

  離開書房后,他第一時間招來鄧百川四人,讓他們出去打聽。

  很快,慕容復明白了緣由。

  “沈起!”

  慕容復咬牙切齒。

  此人必須除去,為公子鋪平道路。

  他第一時間往城外留下暗號,希望慕容博出現,向這位足智多謀的父親請教。

  人被殺就會死,那簡單,難的是怎么不著痕跡,讓外人懷疑不到公子身上。

  畢竟沈起與公子的矛盾,在廣南西路的官場上,已是人盡皆知,沈起若是死于非命,第一個懷疑的,就該是公子。

  但等了數日,慕容博都沒有來見他,慕容復覺得慕容博恐怕在閉關苦練六脈神劍,也沒有生疑,咬了咬牙,決定用自己的辦法。

他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眼中閃過厲色  “慕容賢弟,這九轉熊蛇丸真是太管用了。”

  段延慶斜倚在軟榻上,虛弱的臉上,難得有了幾分紅潤。

  “段大哥不需憂心,有此靈丹,你的傷勢很快就能恢復。”

  慕容復跪坐在他的身前,收回剛剛把脈的手,一副密友模樣。

  兩人一位是大理段氏的繼承人,父親被殺,另一位姑蘇慕容的繼承人,也死了父親,堪稱同病相憐,再加上慕容復有意接近,頓時引為知交。

  “內傷好愈,外傷難治啊!”

  此時段延慶聽了慕容復的安慰,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雙腿,露出濃濃的悲哀。

  這些日子,段延慶每晚都在做噩夢,要么是還被追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要么就是他父皇的責罵,罵他無法繼承皇位。

  這種精神折磨,才是他如此虛弱的原因。

  慕容復觀察著段延慶,覺得時機基本成熟了,開口說道:“段大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這就是廢話,但偏偏許多人喜歡說,許多人又都喜歡聽,段延慶就覺得受到了尊重,點頭道:“你我之間,何須見外,有什么但說無妨!”

  慕容復道:“我知段大哥心結,近來拜訪名醫,求來了這九轉熊蛇丸,偶然又聽說一件傳聞,沈起沈運使府上,有一珍藏,名百花萬靈膏,以一百種奇花異草研制而成,涂抹后不僅可以祛除疤痕,延緩衰老,配合上正骨帖,更可以接續斷骨,恢復正常!”

  如果沒有九轉熊蛇丸的鋪墊,段延慶或許不會相信,但這無崖子賠償的逍遙派靈藥實在太過管用,段延慶立刻動容坐起:“賢弟何不早說?我一定要向沈運使求來此膏!”

  慕容復嘆了口氣:“事情難就難在這里,這只是傳聞,且不說到底有沒有如此神奇的膏藥,即便有,沈起也必然視作珍寶,不會輕易交出的!”

  段延慶斬釘截鐵地道:“要我付出多少,都愿意,我大理段氏不是沒有財寶!”

  身為一國太子,哪怕是小國,也是極有底氣的,他不相信花費重金,無法換得這百花萬靈膏。

  然而慕容復欲言又止,低聲道:“恐怕不是錢財的問題,聽說段正明即將登基為帝,近來沈起和大理那邊接觸頗多…”

  “什么!”

  段延慶勃然變色:“沈起不是承諾我,上書大宋天子,助我登基的嗎?”

  大理為大宋的藩屬國,且不是西夏那種完全只有名頭,什么都跟你對著干的藩屬國。

  如果大宋真的全力支持段延慶這位本就有太子名分的殘疾兒,那么大理迫于壓力,說不定還真會捏著鼻子認了。

  所以段延慶才一直留在廣西,上下活動。

  慕容復不答,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這一口氣,就像是一根刺,將段延慶的夢直接戳破。

  好死不死的,慕容復又安慰道:“段大哥莫急,我相信除了百花萬靈膏外,還會有其他靈藥,可治愈你的疤痕和腿傷,我會替你留心的!”

  段延慶身子發起抖來,從牙齒縫中擠出兩個字:“沈!起!”

  三日后。

  火光沖天。

  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中,凄厲的驚呼聲傳遍四方:

  “沈運使遇害!沈運使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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