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劉豐匆匆走進內書房,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相國免禮平身!”
朱泚吩咐賜座,又道:“相國給朕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朱泚的言外之意便是說,他可不想聽劉豐訴苦,或者是籌措不到軍俸的消息。
劉豐著實為難,但又不能不說,他只能硬著頭皮道:“微臣帶來兩個消息,一個是籌措軍俸,已經有點眉目了......”
不等劉豐說完,朱泚便打斷他的話,“什么叫有點眉目,你把話說清楚,眉目究竟是指什么?朕不想聽虛言!”
“陛下,眉目就是指微臣想到了籌措軍俸的辦法,但需要陛下批準!”
“什么辦法?”
“陛下,微臣考慮在商家中募捐,兩百戶商家每戶捐一千貫,那就是二十萬貫,加上其他稅費收入,微臣估計能湊集兩個月的軍俸。”
朱泚可不含糊,他很清楚洛陽大商家的背景,就是三十三家權貴,包括朱泚自己在內的皇商,還有眼前這位相國,所以劉豐這個辦法分明就是讓權貴出錢。
“難道稅收沒有一點作用?”朱泚有些不高興道。
“陛下,微臣也很希望能收到大筆稅收,可事實上,那些底層百姓人家連幾十文錢都拿不出,買不起糧食,很多很多人家去城外挖野菜為生,指望他們養活軍隊,無異于畫餅充饑,唯一的希望就是從中層百姓收點稅賦,但也不會太多,湊不夠軍俸。”
朱泚并不是傻瓜,他也是從底層過來的,他很清楚劉豐說的是事實,他眉頭一皺道:“這些商戶會有錢嗎?”
“陛下,這些年我們鑄造了幾千萬貫錢,這些錢不會流去郭宋那邊,那現在它們在哪里去了?”
劉豐說得很清楚了,錢都在權貴手中。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除了商家募捐,還有別的辦法嗎?”
朱泚一點都不傻,這三十三家權貴是他統治的根基,動搖了根基,他就別想再混下去了,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對自己人動刀。
“陛下,要不然就是把大商戶梳理一下,看看有沒有可以全捐的商戶。”
“這個辦法可以!”
朱泚也立刻想到了,并不是所有的商家都是權貴開的,也有一些大商家只是依附權貴,他們自身還是獨立的,可以對這部分商家下刀,比如綢緞商朱啟發,他對外自稱是自己的族侄,每年給自己一萬貫孝敬錢,自己也默認了,像這個朱啟發就可以拿來開刀。
他心中迅速估算,搞不好能弄到百萬貫錢,他欣然道:“像冒充皇親國戚的朱啟發,朕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劉豐心領神會,立刻躬身道:“微臣明白了。”
朱泚又嘆了口氣,“這樣弄錢,一次兩次可以,以后怎么辦?劉相國有好辦法嗎?”
劉豐猶豫一下道:“陛下,微臣還真有一個長期弄錢的好辦法!”
朱泚大喜,“有什么好辦法,快說!”
“陛下,現在黑市上一兩黃金可以兌換兩百貫錢,一兩白銀可以兌換二十貫錢,我們只要拿出一萬兩黃金.......”
朱泚嚇了一跳,“怎么回事,黃金和白銀如此暴漲?”
這就是郭宋告訴楊密‘以黃金為刀’的意思,用自己手中的稀缺資源去換錢,這就需要朱泚不斷提高黃金的珍稀性。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只是劉豐不敢說真實原因是大家都不看好朱泚王朝,只得含糊道:“估計是受疫情影響,大家心里都比較害怕。”
朱泚負手來回踱步,他們國庫之前有三十二萬兩黃金,去年下半年向郭宋買糧食和鹽,已經耗費了一半,現在還有十五萬兩黃金左右。
拿出一萬兩黃金就能兌換到兩百萬貫錢,這個辦法倒是很不錯,這總比發行大錢要好得多。
一轉念,朱泚忽然明白了,這分明就是在變相掠奪權貴們的財富,只不過手法比較巧妙而已,這個辦法他需要再想一想。
有了兩個辦法承底,朱泚心中也輕松下來,他點點頭道:“黃金之事朕再考慮一下,還有什么消息,剛才你說有兩個消息。”
劉豐嘆了口氣道:“第二個消息確實不是好消息,昨天下午的消息,城內發現了疫病!”
這個消息讓朱泚驚得差點從軟榻上滾下來,他掙扎著要坐起身,渾身肥肉簡直要失控了,兩名宮女連忙左右扶住他,好容易才讓他坐起身。
“你說什么?”
朱泚無比震驚道:“城內發現疫情?”
朱泚最害怕的就是這個消息,一旦疫病進入洛陽,皇宮也將難以幸免,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現在情況怎么樣?”朱泚聲音都顫抖了。
“究竟是怎么傳進來的,原因不詳,微臣派人調查,現在城內出現了至少七八例疫病死者,但估計還有很多人已經染病,只是沒有發作,目前城內人心惶惶,百姓們都在向城外逃命。”
“這....這該怎么辦?”朱泚急得原地打轉,他完全束手無策。
這時,有侍衛稟報,“虎賁衛肖大將軍來了。”
朱泚連忙道:“速速宣進!”
片刻,虎賁衛大將軍肖萬鼎滿臉焦急地走了進來。
“陛下,微臣有急事稟報!”
肖萬鼎忽然發現劉豐也站在一旁,又問道:“劉相國可是為疫病之事而來?”
劉豐點點頭,“正是!”
肖萬鼎躬身對朱泚道:“陛下,城內發現疫病,軍隊也十分緊張,微臣下令士兵不準出營,也嚴禁百姓進營,這樣短期可以,但長期下去也不行,微臣就想和陛下商議一下,軍隊該怎么應對疫病?”
劉豐在一旁忍不住譏諷道:“大將軍應對疫病的經驗應該很豐富才對,還需要向陛下請教?”
劉豐的言外之意就是說,疫病不就是你弄出來的嗎?你還要問別人?
自從肖妃被冊封為皇后,兒子被冊立為太子后,劉豐和肖萬鼎的矛盾表面上算是和解了,但兩人的暗斗依然不止。
爭奪內庫的控制權是兩人斗爭的焦點,目前朱泚的內庫是由肖萬鼎的侄子肖滌負責管理。
劉豐不止一次抨擊肖家從內庫偷竊財產,但因為拿不出證據,也無從盤點,最終都不了了之。
肖萬鼎也隨之反擊,最近一次反擊是說服朱泚將左藏庫的三十二萬兩黃金移到內庫,由朱泚親自掌控,朱泚還真照辦了,導致劉豐掌控的朝廷失去了壓艙石。
不過今天肖萬鼎是有求于劉豐,希望劉豐能夠加強疫情的控制,所以肖萬鼎臉脹得通紅,卻忍住了,沒有發作。
“劉相國過獎了,我雖然對疫病見識多一點,但真正防控疫病,還需要劉相國來主持。”
朱泚已從最初的慌亂中穩定下來,他也問道:“劉相國有什么好的應對之策?”
劉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宋城縣疫病爆發,死亡慘重,主要原因就是仇敬忠封閉城門,不準百姓出逃,導致城內疫病肆虐,最后完全失控,微臣考慮我們首先要吸取宋城縣的教訓,把城內百姓疏散到鄉下去,把官府的土地分配給他們,讓他們在鄉下種田,這樣城內人口減少,傳染源頭減少,疫情就會減弱,軍隊的風險也會小很多。”
劉豐的話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實際上漏洞百出,把百姓疏散到鄉下,他們吃什么?住哪里?這需要朝廷拿出大量錢糧資源來安置,而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解決。
朱泚遲疑一下問道:“如果他們不肯種田,逃到晉軍那邊去怎么辦?”
劉豐微微笑道:“這些帶有疫病的人逃去晉軍大營,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是陛下所期待的?”
旁邊的肖萬鼎也很喜歡‘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句話,最好是晉軍自己潰敗,使他們不戰而勝,收復崤函重地。
“陛下,劉相國說得有道理,憑實力,我們恐怕奪不回崤函,但有疫病相助,希望就大了。”
朱泚點了點頭,“朕同意頒布疏散令,但前提是,解決了軍俸問題后再說。”
朱泚就是在提醒劉豐,先把該撈的錢撈足了,再考慮疏散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