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剛才劇烈爆炸的地方,數十棵大樹被炸成碎裂,零零散散散落在方圓百丈內,中間出現一個十幾丈寬,至少一丈深的大坑。
主將賴文波聽說過鐵火雷,今天他卻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強大的威力讓他要絕望了。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來,將一封箭信射上城。
有士兵撿到信,交給了賴文波,賴文波打開信,只見上面寫道:“晉王麾下車騎將軍蘇鎮致宣城守將閣下,一萬大軍已殺至,為不傷城內百姓,閣下愿意投降晉軍,則會優厚待之,若不愿降也可開北城門自去,騎兵不會追趕,若負隅頑抗,城破后晉軍將不接受投降,一律誅殺!”
看完信,賴文波又看看城頭士兵,一個個惶惶然,都被剛才的大爆炸嚇破了膽,斗志全無,賴文波又想到自己棄城而逃,劉士寧也不會饒恕自己。
他不由長嘆一聲,下令道:“傳我的命令,開城投降!”
隨著一千守軍投降,晉軍騎兵列隊進入宣城縣,意味著這座戰略地位極其重要的城池被晉軍突襲得手,戰局開始驟然逆轉。
與此同時,兩百艘大船在潤州水軍的護衛下,運載著兩萬士兵沿著長江南岸向江州浩浩蕩蕩開來。
這支船隊的主將是車騎將軍楊苗,楊苗也是一員河西老將,曾出任重弩軍郎將,他和蘇鎮、安重三人成為李冰的左膀右臂。
這次李冰率領三萬軍進入江南,加上從廣州返回的一萬軍隊,實際上有四萬晉軍,再加上融合了兩萬民團軍,使李冰能動用的軍隊達六萬人之眾。
這次李冰動用近四萬發動宣州攻勢,剩下兩萬余人分別部署在江寧、常州和湖州一線,防止劉士寧狗急跳墻,反擊江南。
而李冰本人則坐鎮常州,遙控這次行動。
與此同時,大將安重率八千人從江寧縣方向進入宣州,疾速趕往宣城,他負責接手宣城的防御,讓一萬騎兵從宣城解脫出來。
江州潯陽縣,也就是今天九江,這里是白居易寫下《琵琶行》的,但潯陽縣一直是劉洽父子的老巢,他們控制范圍主要是太湖以西和贛江以東的大片土地,包括宣州、江州、饒州和撫州全境,以及洪州和吉州、虔州的一半。
而馬燧的控制的領土卻是在贛江以西和湘江以東,而湘江以西則是劉辟的控制地。
這個月因為對父親喪事處置不當而惹了眾怒,劉士寧比較低調,他大部分時間在潯陽縣訓練新兵。
劉士寧的一萬軍隊在常州全軍覆滅,投降士兵也沒有被放回來,使劉士兵手中兵力銳減到兩萬五千人,他兩萬五千人一分為二,一半駐扎在宣州,另一半則駐扎在江州,其他幾個州都無兵駐扎,只有少量的民團士兵負責維持地方治安。
這個月劉士寧在饒州、洪州和江州三地招募了一萬青壯,編為新軍,他親自負責對這支新軍的訓練。
這天上午,劉士寧在大校場上訓練新軍的隊列,這時,校場邊一陣喧鬧,只見一群士兵推著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上前。
老將渾身酒氣,嘴角和眼角都在流血,看來被打得不輕。
“主公,這個老東西又喝酒罵人了!”
這名老將叫做王延貴,跟隨劉洽南征北戰多年,一直是劉洽的左膀右臂,但他脾氣暴躁,說話不留情面,得罪了很多人。
當年他也勸過劉洽不要放權太多給劉士寧,雖然沒有被劉洽采納,但他卻得罪了劉士寧。
劉士寧掌權后,提拔心腹,貶斥老將,王延貴首當其沖,王延貴在十幾年前就是先帝德宗皇帝封的正四品忠武將軍,而現在他卻被劉士寧貶為后勤軍郎將。
他心情郁悶,常常喝得爛醉,喝了酒便痛罵劉士寧。
劉士寧知道他又辱罵自己,心中頓時大怒,迎頭一鞭抽去,王延貴臉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王延貴扭過頭去,一言不發,他心中恨極,反而沒有了平時的暴躁。
劉士寧心中更是惱怒,又是一鞭抽出,“老匹夫,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就在這時,幕僚范弘在遠處大喊道:“將軍!將軍!”
劉士寧指著王延貴喝左右道:“軍中不許飲酒,此人嚴重違反軍紀,拖下去打一百軍棍。”
眾將紛紛上前求情,懇請劉士寧看在老主公的份上,再饒他一次!
劉士寧哼了一聲,“這老匹夫我不殺他就是便宜他了,豈能再輕饒,拖下去打,打死了給他一張破席!”
士兵拖著王延貴下去了,劉士寧這才催馬上前問道:“什么事?”
范弘急道:“將軍,收到了兩份緊急鴿信,一個是錢逸從潤州發來,說三千晉軍騎兵已經殺向宣州,另一個是溧陽縣主將李峰發來,他的斥候發現大隊騎兵殺進宣州,人數在一萬人上下。”
劉士寧大吃一驚,“這是晉軍要突襲宣城嗎?”
“應該是這樣,兩個情報的內容是吻合的,但人數有點不一樣,一個是一萬騎兵,一個是三千騎兵,不知哪一個是正確的。”
“先回軍營再說!”
劉士寧有點心慌意亂,對方怎么會有騎兵?這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如果對方是騎兵,那自己的軍隊部署就有問題了,騎兵可以輕松突破防線,突襲宣城,宣城的三千守軍是否守住得住?
回到大帳他便問道:“可有宣城的消息?”
記室參軍搖搖頭,“最新消息已經給范先生了,現在沒有任何消息?”
劉士寧站在地圖前,望著地圖上的宣城縣一陣懊悔,早知道自己把軍隊集中在宣城就沒事了,為什么非要分兵三處,還美其名曰互為犄角。
幕僚范弘勸道:“如果真的只有三千騎兵,那他們攻不下宣城,如果是一萬人,那現在也已經難以挽回了。”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道:“啟稟將軍,宣城縣緊急鴿信!”
劉士寧驀地回頭,厲聲道:“趕緊把信拿來!”
士兵進帳單膝跪下,將一份鴿信呈上,劉士寧打開鴿信,看了一眼,稍稍松了口氣,“是賴文波寫來的,晉軍三千騎兵偷襲宣城,沒有成功,現在去向不明!”
范弘眉頭一皺,“那為什么李峰說是一萬騎兵?”
“這可以解釋,對方虛張聲勢,在夜間過境,一個人拿三根大旗,看起來陣勢就大了,估計李峰派出的探子沒有全部看完就急急趕回去了。”
“那敵軍派這三千騎兵來突襲宣城有什么意義呢?”范弘又不解地問道。
劉士寧負手走了幾步,緩緩道:“對方的目標肯定是宣城,我懷疑騎兵不是用來攻城的,攻城應該是另外有軍隊。”
范弘腦海一閃,眉頭皺成一團道:“這三千騎兵應該是來對付李峰他們,一旦另外軍隊大舉進攻宣城,李峰必然會撤回宣城,這三千騎兵就等在半路呢!”
劉士寧也想到了這一點,騎兵的高速移動就適合伏擊,但有一點他想不通,另外一支攻打宣城的主力會從哪來殺來?
這時,又有士兵在門口稟報,“潤州緊急快信!”
士兵走進大帳,又將一份鴿信呈上,劉士寧打開細看,這是錢逸從潤州發來的第二份緊急情報,上面寫得很簡單,李冰親率兩萬士兵從江寧方向殺奔宣州。
一下子環環扣住了,真正攻打宣城的是李冰率領的兩萬軍隊,而騎兵只是用來伏擊撤退的軍隊。
范弘點點頭,“我明白了,騎兵從常州過來,把李峰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中線,敵軍的兩萬軍隊便無聲無息從北線殺進了宣州。”
“問題是,我們該怎么辦?”劉士寧問道。
“卑職建議支援宣城,無論如何宣城太重要,絕不能失守。”
劉士寧沉思良久,點了點頭,他采納了范弘的建議,他們的糧食物資都在宣城,絕不能失守。
他隨即又道:“立刻發鴿信通知李峰和綏安張延勝,要他們率軍向饒州撤退!”
饒州是向西南方向走,這樣或許可以繞過敵軍的伏擊。
劉士寧命令兄弟劉士朝率一萬新軍守衛江州,他親自率領一萬精銳之軍向宣州趕去。
就在潯陽的一萬軍隊剛剛南下,事先埋伏在潯陽縣的探子立刻用鴿信將這個消息發到了常州。
常州軍衙內,李冰正在和王侑探討他們的作戰計劃,整個宣州之局都是王侑一手策劃,可以說環環相扣,將陰謀之計發揮到了極致。
其實關鍵原因是宣城縣太重要,劉士寧不想失去宣城和宣州,不僅宣城縣內囤積了大量錢糧物資,更重要是晉軍一旦占領宣城,就等于占領了宣州,很容易切斷江州和洪州、饒州之間的聯系,使劉士寧困守孤州,所以王侑認定劉士寧一定會救宣城縣。
李冰這時想起一事,有些奇怪地問道:“江州北臨長江,南抵鄱陽湖,水域廣闊,但沒有聽說他們發展水軍?”
王侑笑道:“這件事其實我知道原因,不光是劉洽,馬燧也沒有發展水軍,他們兩人都是從中原轉戰過來,在長江南岸落腳后,各自軍隊只剩下幾千人,他們的重點都放在擴軍上,馬燧從四千人擴張到兩萬,劉洽從五千人擴張到三萬五千人,光是每月的軍俸就把他們愁死,而南唐朝廷卻不給他們一文錢,他們連維持軍隊都很勉強,哪里還有錢造戰船?倒是劉辟手上有一支幾千人的水軍,不過那是渾瑊留下的底子,和劉辟無關。”
這時,親兵在門口稟報,“啟稟將軍,江州有消息傳來!”
親兵進來呈上一份鴿信,李冰展開鴿信,忍不住笑道:“軍師的計策果然高明,真把劉士寧誘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