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駿帶著五百士兵在第二天半夜返回了魯城縣,他命令士兵在城外稍事休息,他則先一步潛入城內。
他們必須先一步掌握費陽暗通朱滔的證據,無論是參事堂還是晉王,目前都嚴厲禁止以私通敵國為借口栽贓誣陷商人和普通百姓,一旦查實將嚴懲不貸。
所以韓愈要動費家,必須要切實的人證物證,人證不光有張家和高家,更重要是當事者,如果能抓到朱滔派來的人,那個叫彭鹿的人,那么人證就全了,其次是物證,最好的物證就是書信之類。
楊駿帶著五六名武藝高強的士兵三更時分潛入了費宅,費家畢竟只是地方大戶,不會像豪門世家那樣戒備森嚴,他們先找到了費府管家,費府管家姓毛,他在睡夢中被驚醒,發現一把寒光閃閃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嚇得他差點尿床。
“你們....是什么人?”毛管家顫抖著聲音問道。
“少廢話,彭鹿住在哪里?”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
毛大管家剛猶豫一下,刀加大了力度,脖子上的血流下來了,毛大管家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道:“他住東院第二間屋,整個東院就.....就他一個人住!”
毛大管家被迅速捆綁起來,嘴里堵上襪子。
幾名黑衣人迅速找到東院第二間屋,果然如大管家所言,其他房間都是外面掛鎖,只有這間屋從里面鎖上,里面隱隱傳來鼾聲,幾名黑衣人輕輕撬開窗子,翻了進去 楊駿則潛入了費陽的內書房,他將窗戶掛上一層不透光的黑布,點燃了一個小燈籠,迅速在房間里翻找,房間里陳設比較簡單,只有一張書桌和一只書櫥,但書桌和書櫥都找遍了,沒有他要找的信件。
這時,楊駿的目光落在書桌角落,那里還有一只小箱子,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香爐,但很快發現不是香爐,竟是一只銅箱子,上面還有一把小金鎖。
‘咔吧!’楊駿擰斷了鎖,打開箱子,里面是厚厚一疊信件,用絲絳扎好,第一封信就是朱滔寫給他的信,楊駿看了看寫信日期,這很重要,日期是去年十二月,朱滔已經被趕去遼東了,這就是費陽勾結朱滔的證明。
楊駿拿著信迅速離去了.......
天還沒有亮,五百士兵便將費家團團包圍,此時,費陽也被叫醒,他起身披上衣服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大管家戰戰兢兢道:“昨晚有人潛入府內,住在東院的彭鹿已不知去向!”
費陽大吃一驚,急忙問道:“有沒有留下紙條?”
“什么都沒有留下?應該是被人擄走了。”
‘被人擄走了?’
費陽心中一陣恐懼,這會是誰干的?
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轉身匆匆自己的書房,他快步走到書桌前蹲下,心中一下子涼了,只見銅箱子上的小鎖已被擰斷,丟在一旁。
“大哥,不得了啦!”
兄弟費弘連滾帶爬跑進來,聲音驚恐地喊道:“外面來了好多軍隊,把我們府宅包圍了。”
“咚!”前院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這是大門那邊發出的聲音,有人在撞擊大門。
費陽慢慢站起身,他臉色變得慘白,這次費家在劫難逃了。
半個時辰后,二十幾名費家男子垂頭喪氣地被士兵押出府宅,府宅外面已人山人海,數千縣民跑來看熱鬧,縣民們議論紛紛,已經有人向他們通報,費家勾結朱滔亂則企圖里應外合,奪取魯城縣。
費家在魯城縣名聲不錯,有些老者想替他們說情,可聽說是勾結朱滔,就沒人敢出頭了。
高家和苗家也在列,他們心情復雜地望著費家人被押走,一方面,他們長長出了口惡氣,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擔憂,費家倒霉,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畢竟他們很多利益都休戚相關。
韓愈雖然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但他意志很堅定,他要在魯城站穩腳跟,把鹽田諸事理順,他必須除掉費家,或者是趕走費家,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抓不住這次機會,他也會和兩個前任一樣,最后灰溜溜辭官走人。
這時,許堅走進官房,把一份鴿信交給韓愈,“這是晉王殿下給你的信件!”
韓愈精神一振,他就在等晉王殿下的信呢!
許堅是前天發鷹信去長安,今天回信來了,他連忙打開信細看,上面只有簡單幾句話,‘把費陽以及人證物證押往長安,沒收其家族財物,盡快啟動鹽田生產。’
韓愈心中變得亮堂起來,他知道該怎么辦了。
一個時辰后,韓愈來到了費家,見到了被軟禁了費氏家主費誠,長子被抓走,家族男子被扣押,他仿佛老了十歲,費城此時內心充滿了恐懼,費氏家族難道要徹底毀在自己手上嗎?
“韓縣令打算怎么發落我費家?”費城嘶啞著聲音問道。
韓愈冷冷道:“費家的鹽田和房產將沒收為官,至于費家人,我給你們兩條路選擇,第一條路,費家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子皆流放嶺南十年;第二條路,官府可以不追究費家,除了費陽以外,但是有附加條件。”
“什么條件?”費城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線希望。
“條件很簡單,費家帶著細軟遷離滄州,我不管你們去哪里?但必須離開滄州。”
費誠緩緩點頭,“讓我考慮一下吧!”
“我給你兩天時間,你自己選擇。”
韓愈說完便轉身走了,事實上,費誠已經沒有選擇了,他閉目想了想,費家在贏州河間縣還有一座大宅,他可以把家族遷到河間縣,然后在那里購置田產發展。
費誠長長嘆了口氣,打一輩子的雁竟然被小雁啄瞎了眼睛,這個新縣令韓愈手段頗為狠辣,他真的看走眼了。
次日一早,費誠通知韓愈,他接受了第二個的方案,此時費陽和人證彭鹿已經坐鹽船押往長安。
二十幾名費家子弟全部被釋放,并要求他們在天黑前離開魯城縣,到了中午時分,費家老小約一百余人乘坐三十幾輛牛車離開了魯城縣,前往贏州河間縣。
隨著三十余輛牛車消失在遠方,費家在魯城縣終于落下了帷幕。
這時,韓愈召集高家和苗家兩家家主議事,他拿出了解決方案,當年朱滔強征或者低價強購百姓的鹽田大約有三萬畝,后來朱滔又通過滄州刺史黎斌拿出兩萬畝獎勵給三個家族,韓愈認為這兩萬畝鹽鐵私授不合法,所以兩萬畝鹽田必須收回官府,官府另外拿出一萬畝鹽田,連同這兩萬畝鹽田一起,還給魯城縣百姓。
在韓愈強勢打壓費家后,高家和苗家都膽寒了,他們都意識到,費家其實就是毀在那兩萬畝鹽田上,如果他們不接受,他們會成為全縣百姓的公敵,萬般無奈之下,兩個家主都只能接受了韓愈的方案。
消息傳來,滿城沸騰,百姓們敲鑼打鼓,歡慶他們的財產又重新回歸。
接下來,韓愈又和滄州州衙以及河北鹽鐵署達成了分利協議,縣衙負責組織鹽工曬鹽,鹽鐵署將以每斗十文錢的價格收購海鹽,十文錢中去掉三文工錢,地方官府所獲得每斗七文利益中,縣衙拿四文,州衙拿三文,私人鹽田所產海鹽也同樣按照每斗十文錢的價格由鹽鐵署統一收購。
在理清了各方利益后,魯城縣的下鹽田開始大規模采鹽。
兩個月后,魯城縣的局面已經完全穩定下來,楊駿和兩個幕僚以及數十名士兵和縣令韓愈依依惜別,他們離開了魯城縣,返回京城。
而就在費家被趕出魯城縣沒有多久,獨孤家族和竇氏家族的聯合造船工場也正式簽署了賣地協議,以每畝兩貫錢的價格,將漳水南岸的五百畝土地賣給獨孤家族和竇氏家族,漳水造船工坊也由此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