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王越和宋添以及他們的幾名手下,正在聽取跟蹤人的匯報。
“送信人很謹慎,他從春明門出去,又從明德門進城,然后又從府夏門出去,他最后才坐牛車去了曲江,卑職一路遠遠跟隨,發現他進了曲江西岸的一座園宅,那棵園宅最大的特點是有一株參天大樹。”
聽到這里,宋添暗吃一驚,他給王越使個眼色,低聲道:“晉王殿下的園宅內就有一株參天大樹,我給去殿下匯報一下。”
王越心中也有點緊張,如果藏劍閣的人是躲在主公的園宅內,那就麻煩了,他連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添和王越快步來到郭宋官房前,一名隨從替他們稟報,出來道:“殿下請二位進去!”
兩人快步走進官房,躬身行一禮,“參見主公!”
郭宋還沒有回去休息,正在房間里給家人寫信,他放下筆笑問道:“這么快就有消息了?”
宋添便把他在蜀江酒樓安排的事情說了一遍,郭宋點點贊道:“這個辦法不錯,讓他們自己帶路,然后呢?”
“剛才負責跟蹤的手下回來報告,說對方進了園宅,說那座園宅內有一棵參天的大樹,卑職有點不安,特來向主公匯報。”
郭宋這才明白對方的擔心,笑問道:“你們是擔心對方躲在我的園宅中?”
“正是!”
郭宋點點頭道:“你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我的園宅中確實有一棵參天大樹,但那片園宅并不止一棵參天大樹,而是兩棵,還有一棵在元氏大宅內,如果確定是參天大樹,那對方十有八九是躲在元氏的園宅內,那座宅子已經沒有主人,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王越躊躇一下道:“但萬一......”
郭宋微微笑道:“我府宅內還住著一個家伙,它前幾天到的,就住在參天大樹上,假如有人闖入我的府中,它會立刻向我匯報,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王越這才明白,原來猛子也回來了,他笑道:“卑職明白了,那十有八九是在元氏的府宅內,我們準備今晚上行動。”
郭宋點了點頭,對二人道:“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必須痛下殺手,不能有半點手段,最好出重兵層層包圍,用弩箭射殺,他們武藝再高強,也躲不過亂箭穿空。”
郭宋沉思片刻道:“我再調一萬騎兵,封鎖整個曲江,以確保萬無一失。”
夜漸漸深了,曲江元府大宅的內堂上依舊燈火通明,藏劍閣首領應采和心煩意亂地負手來回踱步。
應采和也是公孫大娘的徒弟,武藝之高,不亞于李曼,她年約三十歲,長得極為美艷,身材凹凸有致,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都浮想聯翩。
但她卻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計其數,眾人背后都叫她紅粉骷髏。
這次為了阻止李適和郭宋達成協議,北衙宦官們一致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阻撓李適北歸。
刺殺獨孤立秋便成了阻止李適北歸的重中之重,藏劍閣幾乎全軍出動,五百多人參與截殺獨孤立秋,要不是漢中軍隊插手,護送獨孤立秋北上,他們早已經把獨孤立秋殺死在子午谷中了。
漢中軍隊不能進入關中,這又給了藏劍閣第二次機會,可惜還是被獨孤立秋逃脫了,最后眼睜睜地望著他進了興慶宮。
今天蜀江酒樓掌柜帶給她的消息打亂了她的計劃。
當然,應采和并不太相信蜀江酒樓掌柜的消息,中午才進入興慶宮,晚上怎么可能就達成協議,就算達成協議也絕不會傳出來。
估計是有人看見獨孤立秋到來,便編造出小道消息。
應采和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該怎么刺殺獨孤立秋?
這次獨孤立秋來長安關系到北衙宦官集團的切身利益,如果他們真達成了某種妥協,自己就沒法回去交代了?
應采和嘆息一聲,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活得像狗一樣,前些年是李曼的狗,現在又變成了宦官的狗,什么時候自己才能解脫?
就在這時,應采和隱隱聽到一聲慘叫,聲音很低微,卻驚得她的全身汗毛都霍然豎起,她拔出長劍凌空一躍,躲在一根大柱后,‘噗!噗!噗!'十幾支弩箭破空射來,釘在她剛才站的地方。
內堂外面的墻頭上隱隱出現了黑影,應采和大喊道:“有偷襲,全部起來!”
但已經晚了,周圍屋子里傳來一片慘叫聲,以及密集的弩機聲。
這時,應采和已經顧不上手下,她順著大柱向上攀爬,奮力一躍,沖破了屋頂,她腳不沾地地向東南方向掠去,在她身后不斷傳來破空聲。
應采和絲毫不敢回頭,使盡全身解數逃命,她知道有一個地方或許能逃脫一命,她貼著屋頂疾奔,瞬間奔出數百步遠,前方出現一棵大樹,她凌空一個跟斗跳了進去,她落地忽然感到身后一股銳氣,生死之極,她的劍器之術激發到頂點,身如鬼魅般閃動,但不管她怎么動,但那股銳氣依然在她身后,她擺脫不掉。
她心中駭極,撲通跪下,一支方天畫戟頂住了她的后頸,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再動一下,你必死無疑!”
“晉王殿下!”應采和低喊出來。
“你很聰明,反應也快,就不知能否為我所用。”
應采和扔掉長劍,翻身跪倒,連連磕頭道:“應采和愿為晉王殿下效犬馬之勞!”
擒住應采和之人正是郭宋,他知道對方唯一逃命之處就是自己的府宅,他便在自己府中守株待兔,果然被他等個正著。
郭宋從懷中取出一丸丹藥,遞給她,“把它吞下去!”
應采和毫不猶豫接過丹藥一口吞下,郭宋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這個應采和不僅武藝極高,而且能審時度勢,是一個可用之人,相信她能實現自己的計劃。
“跟我來!”
郭宋收起長戟,大步向后堂走去,應采和乖乖跟著他身后。
由生到死,由死又到生,短短一盞茶時間內,應采和經歷她人生中最驚心動魄的轉折,她竟然有一種做夢的感覺,半個時辰前她還在考慮要不要刺殺晉王,可這會兒她卻變成了晉王殿下的走狗。
盡管她又拾起劍,似乎一劍就可以從后面刺殺晉王,但晉王殿下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手中劍,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看穿了。
假如他給自己的機會刺殺,自己真的敢下手嗎?應采和捫心問自己,實際上她不敢,她甚至壓根就沒有這個念頭,郭宋身上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度和掌握她生死的強大威壓,竟讓她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醒悟。
這幾年應采和被宦官宋朝鳳控制、羞辱,使她的人生陷入了黑暗,她憋屈、彷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就不知能否為我所用?‘’
郭宋這句話讓她在黑暗中猛地看到了光明,她前面這個高大雄壯的年輕男子,掌握著萬千人命運的君王,不就是她多年來一直在苦苦尋找的主人嗎?
郭宋沒有殺她,而且給了她效忠的機會,使應采和徹底認清了自己,讓她感激涕零,她心甘情愿跪在他腳下俯首做狗。
這一刻,應采和忽然發現自己被這個強勢男子征服了,不是為了錢財,也不是為了得到權力,而是自己心甘情愿為他賣命。
郭宋在后堂坐下,應采和乖乖跪在他腳下,郭宋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是李曼的師妹?”
“我是她師姐,她是十三娘,我是十二娘,雖然我比她小幾歲,但入門比她早。”
“你的劍器九式練得不錯,和李曼已不相上下,所以你才能從重圍中逃脫。”
說到這里,郭宋聲音變冷了,“師父撫養你們長大,你卻和她一起背叛了師門。”
應采和滿臉羞愧低下頭,半晌道:“我勸她不要趕盡殺絕,天籟樂坊的弟子才能活下來。”
“這么說你還有功?”
“我只是陳述事實。”
“也罷,既然你已經背叛師父,我也不會把你當做同門,你替我做事吧!但我什么都不會給你,權力、財富,統統沒有。”
“我愿意為殿下效力,哪怕為殿下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這個轉變也太快了吧!”郭宋冷笑一聲道。
應采和搖搖頭,“為宦官賣命,心中的屈辱感難以言述,但為殿下效死命,我才有一種歸屬感,我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去張掖。”
郭宋抬起她下頜,注視著她艷麗的臉龐,從她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種卑微,看到了一種發自內心,渴望被自己憐憫的哀求。
郭宋心中有一種征服女人的快感,這種征服感在他和敏秋一起有過,望著眼前這個美艷妖嬈的女人,仿佛就是一朵任由自己采摘的玫瑰,郭宋的心中忽然涌起了另一種難以克制的欲望。
“你跟我來!”
郭宋起身向后房走去,應采和忽然明白了,她又驚又喜,心懷忐忑,她終于嬌柔無力地站起身,像只綿羊般的跟隨在郭宋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