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又到了年底,不過今年的氣候有點反常,一直到十二月中旬,河西走廊都沒有下雪,天氣干冷,官道上還絡繹不絕有車輛往來。
清晨,一聲的鳴叫聲在郭宋府宅上空回蕩,猛子在府宅上空盤旋,今天郭府很熱鬧,著實令它有點好奇,它不停盤旋,好奇地望著府中忙碌的人群。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是河西的棉花節,這是今年才有的節日,去年和今年連續兩年高昌和北庭的棉花大豐收,軍隊遠遠用不了,郭宋便將棉花作為福利送給河西和隴右的每家每戶,每戶人家分到兩斤棉花,怎么使用事先已經交給大家,和木綿、羊絨一樣。
在潘遼的提議下,眾人一致同意,將十二月二十日定為棉花節,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用棉花來做棉袍、鞋帽。
郭宋府中也是一樣,但他們有五十斤棉花,會更加麻煩,好在他們府中人多,大家一起上陣。
在中庭的大院子里擺了二十幾張大桌子,所有的丫鬟仆婦以及親朋好友都坐在一起,包括楊雨的遺孀和兒子楊玄武,張雷的妻子和三個孩子,當然,還有郭宋的一家子,三個孩子和兩妻一妾。
桌上堆滿了雪白的棉桃,每個人的面前有個竹筐子,第一步是剝棉籽,這是最麻煩的一關,軋棉機數量太少,都在軍方使用,大家只好用手工來剝棉籽。
雖然很辛苦,但眾人有說有笑,倒也其樂融融,并不覺得辛苦。
郭宋不在府中,薛濤便是一家主婦,協調大家的勞動,她來李溫玉身邊,只看見張雷的大女兒張羽兒,張羽兒今年十六歲了,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性格比較內向,說話不多,尤其喜歡繪畫,便跟著薛濤作畫讀詩。
薛濤扶著張羽兒的肩膀笑問道:“怎么就你一人,虎頭和阿嬌呢?”
張羽兒兄弟叫做張福,小名虎頭,明年就七歲了,活脫脫就是張雷的縮小版,好打架,為人非常仗義,阿嬌是張雷的小女兒,比張福小幾個月,也比較聰明調皮。
張羽兒抿嘴笑道:“那幫小家伙去后院喂猛子去了。”
薛濤發現自己的女兒小薇也不見了,估計跟隨他們一起去調皮了,還有楊雨的兒子楊玄武,也是精靈古怪的小家伙。
倒是自己兒子阿城,才三歲,就一本正經坐在小凳子上剝棉籽,全神貫注,雖然一朵棉桃剝了半個時辰還沒找到頭緒,但依舊堅持不懈,讓薛濤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兒子不知道像誰,小小年紀就老持穩重,和他姐姐活潑調皮的性格恰巧相反。
“啊!大嫂,你居然剝了這么多了!”薛濤忽然李溫玉居然剝了快一筐了,別人還不到半筐呢!
李溫玉笑了笑道:“應該和我從小練武有關系,力量比較大。”
薛濤看了看道月四人,她們也剝了不少,看來是和練武有關,薛濤索性坐在張羽兒旁邊,一邊剝棉,一邊和她小聲說話。
阿秋和獨孤幽蘭坐在一起,十天前,薛濤正式做主,讓丈夫將阿秋收入房中,成為郭宋的小妾,不過小妾地位并不高,只是有了一個名份而已,府中人依舊叫她秋娘,而不是三夫人,當然,如果阿秋能得到誥命,她的地位會高一點,但還不能稱三夫人。
阿秋的全名叫張敏秋,她成為小妾后,郭宋給她恢復了全名,家人都叫她敏秋,而不再叫她阿秋。
“敏秋,聽說你的哥哥找到了,恭喜你啊!”獨孤幽蘭笑道。
張敏秋臉一紅,有些憂心道:“幽蘭姐,他們一家要來投奔我,你說我該怎么辦?”
張敏秋的哥哥是隴右的一戶流民,叫做張大旗,這個名字有點與眾不同,被郭宋無意中看到,他讓曹萬年去打聽,他父母的名字和敏秋父母名字一樣,身世也一樣,基本上就能確定,這個張大旗就是張敏秋的兄長了。
找到了哥哥,張敏秋又高興,但又有點擔心,怕兄嫂貪婪無度,讓夫君反感。
獨孤幽蘭想了想道:“其實很簡單啊!如果有能力,可以讓他做官做將,如果能力平平,那就給他們全家一個富貴,安安心心地過日子,他們也能心滿意足,然后好好培養孩子,長大后為夫君效力,你說呢?”
張敏秋點點頭,“你說得對,幽蘭姐,我想再問問,懷孕后是什么反應?”
獨孤幽蘭瞪大了眼睛,“你懷孕了,不可能吧!你十天前才.......”
張敏秋臉一紅,小聲道:“我早就陪寢了”
獨孤幽蘭恍然,捂嘴笑問道:“那你月事有沒有來?”
“來的,昨天才來。”
“那就沒有懷孕,懷孕的前提是月事停止,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謝謝幽蘭姐。”
這時,門忽然開了,只聽見主人郭宋的聲音,“搬進來吧!大家小心一點。”
眾人紛紛起身,只見五六名親兵抬進一個龐然大物,像一個大木箱子,又像一部水車,前面有踏板和扶桿。
薛濤迎上前問丈夫道:“夫君,這是什么?”
郭宋笑道:“這叫軋棉機,專門用來剝棉籽的。”
眾人聽說是用來剝棉籽,頓時又驚又喜,紛紛上前圍觀,只見木箱里是十幾根粗大的木軸,緊緊并排放在一起,卻不知道該怎么剝棉籽。
郭宋對幾名親兵道:“示范一下!”
兩名士兵踩上踏板,扶住欄桿,開始踩動踏板,十幾根木軸也開始緩緩轉動起來,另一名士兵將棉桃均勻撒在木軸上,不多時,只見棉花被扯入木箱,棉籽則被擠出,留在木軸上,士兵用小刷子迅速將棉籽清理干凈。
“大家看見沒有,實際上兩個人就夠了,一個人踩,一個人放,我們的五十斤棉桃,一個上午就能擠干凈。”
眾人頓時歡欣鼓舞,郭宋讓親兵下來,讓兩名健壯的婦人上去踩踏板,另一名仆婦負責放棉桃和清理棉籽。
積滿一箱后,從下方把棉花取出來,兩名親兵用竹弓開始彈棉花,重新將棉花彈得松軟,用極細的麻線像織網一般,將彈好鋪好的棉花做成棉胎,女人紛紛飛針走線,開始用細布和緞面縫制被褥,縫制棉袍、比甲,制作棉鞋、棉帽。
縫制被褥、衣服,制作鞋帽,這才是棉花節的重頭戲,郭宋將妻子縫制的一件紅緞小棉袍給兒子穿上,摸摸他的小臉蛋笑問道:“暖和嗎?”
“暖和!”郭錦城重重點頭。
“夫君,好像棉花不夠啊!”
薛濤忽然發現棉花太少了,做一床被褥少說也要五六斤,做一件棉袍至少兩斤,五十斤棉花哪里夠用?
郭宋微微笑道:“我知道不夠,馬上再運三百斤過來!不能說每人一床被褥,至少每人可以有一件棉袍。”
旁邊李溫玉忽然道:“師弟,這個軋棉機有沒有賣,我想買一百部。”
李溫玉不愧在商場上拼打多年,極有商業頭腦,她立刻意識到,這將是一個大產業,眉壽酒坊已經轉給河西官府了,目前張雷在成都做茶生意,在巴蜀制作茶餅,然后販運到河西,李溫玉在河西閑得慌,她一直在尋找另一個做生意的機會,軋棉機讓她眼前一亮。
“師姐想開工坊?”郭宋笑問道。
李溫玉連連點頭,“我不光要軋棉花,還要制衣,還要買一座莊園種棉花,還有上次的棉睡袋,我相信這些都是暢銷貨。”
郭宋點點頭,“其實軋棉機的原理很簡單,我給師姐一份圖紙,師姐可以自己招募木匠來做。當然,要買現城的也可以,高昌和北庭那邊一畝地可以產兩百五十斤棉,我們種了一萬畝,產量太大了。”
“好吧!這件事我做主,明天我就著手此事。”
李溫玉不愧是個女強人,說干就干,一點也不含糊。
幾天后,姍姍來遲的大雪終于到來,寒風呼嘯,大雪飛舞,一連兩天,整個河西和隴右都被暴風雪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