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沿著赤河緩緩而行,郭昕用馬鞭指著河流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龜茲對赤河沒有興趣,我們就在赤河邊挖塘養魚,或者直接在赤河內撒網捕魚,開春后,河水解凍,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一點了,每天都可以喝一點魚湯。”
郭宋沉吟一下問道:“聽二叔的語氣,好像龜茲國對唐軍不像從前那樣友善了?”
郭昕苦笑一聲道:“這主要是吐蕃人改變了策略,以前他們都是強滅西域各國,讓西域各國十分恐慌,所以和唐軍聯手對付吐蕃軍,但這些年吐蕃軍改變了策略,對西域各國以懷柔為主,承諾接受他們為吐蕃的附庸國,其他一切都不改變。
同時,吐蕃軍也不再攻打安西,這一招確實狠毒,安西各國沒有了滅國的危機感,他們對唐軍不再像從前那樣依賴,對唐軍的態度也漸漸轉變,說實話,我已經兩三年沒有見到龜茲王,幾次去拜訪,他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見,也停止給我們糧食支援,不光龜茲,其他安西小國都差不多,疏勒、于闐、焉稽,各國都對唐軍不太見待了。”
郭宋點點頭,“這樣一說,從沙州到龜茲的補給線更加重要了。”
“當然很重要,我偶然也會派人去沙州,交換鹽油布匹之類的必須品。”
“用什么交換?”郭宋問道。
郭昕沉吟一下道:“我們在疏勒那邊有一座很小的銅礦山,每年能煉出一萬多斤銅錠,這是我們唯一的本錢,用它和沙州交換油鹽布匹。”
十幾里路程一晃而過,不多時,唐軍看到了龜茲城,城內所有的老兵和家眷們都出城迎接,每個人衣衫襤褸,面帶菜色,但臉上卻笑容燦爛,那是他們發自內心的歡迎。
眾人看見了郭宋,都忍不住歡呼起來,每個人都認識他,他的每次到來都能給龜茲帶來巨大的福祉。
郭宋翻身下馬,命令士兵們牽駱駝進城,一只只駱駝身上背負著沉重的箱子和糧袋,士兵和百姓們歡呼雀躍,跟著駱駝奔跑,當一袋袋小麥被卸下,不少人都抱著糧袋嚎啕大哭起來。
這次郭宋給龜茲帶來了一萬石糧食和兩萬匹布,還有鹽和羊皮,幾百斤瓜果種子,以及大量兵甲,這也是三千頭駱駝所能承載的極限。
另外,三千名精銳士兵也將留在安西,給安西軍補充新鮮血液。
這次郭宋來安西并不是執行天子或者朝廷的使命,而是他自己的安排,他知道安西的困難,他一方面要給安西雪中送炭,另一面他要在安西和沙州之間建立一條物資運輸走廊,打通大唐和安西之間的聯系。
郭宋沒有時間休息,立刻召集郭昕以及幾名安西官員商議建立運輸走廊這件事,這也是他親自來安西最重要的一個目的。
郭宋展開一幅地圖,這是收藏在敦煌州衙內的一幅地圖,很詳細地繪制了從敦煌到龜茲之間的地形、商道、水源等等情況,非常準確。
“請問郡王,吐蕃在安西的存在狀況如何?”這是郭宋需要搞清楚的重要前提。
郭昕緩緩道:“目前吐蕃軍在安西約有五千余人,基本上都在圖倫大沙漠以南,駐兵點有三處,一處在阿爾金山南面的薩比澤,這里是吐蕃軍老巢,有兩個部落,軍隊大概在三千人左右,第二處是且末城,大概有一千人,第三處是疏勒,這里吐蕃牧民很多,駐軍有一千人,這五千人主要是維護吐蕃在安西的利益,這些年大家基本上都相安無事。”
“且末河呢?”
郭宋很關注這條直通蒲昌海的河流,當年他已經把這條河邊的幾個吐谷渾部落統統趕走了。
“且末河邊河邊沒有長駐部落,但夏天會有吐蕃牧民過來放牧,冬天又回去了。”
停一下,郭昕又補充道:“我們的士兵經常駕船去蒲昌海捕魚,確定蒲昌海周圍沒有吐蕃牧民。”
郭宋沉吟一下問道:“有沒有可能在蒲昌海北面建一座守捉軍城?”
“蒲昌海距離龜茲城有七百余里,距離焉稽鎮約有三百余里,要建一座軍城不是不可以,但比較危險,不知什么時候吐蕃軍隊過來就把它端掉了,如果是補給需要,可以建!”
這時,戶曹參軍劉春道:“如果只是為了建補給點,我覺得沒必要建軍城,可以請焉稽國人在蒲昌海建立一個放牧點,然后由焉稽國人在那里建一座鎮,只要不是唐軍建立的軍鎮,吐蕃人一般都不會關注。”
“這是個好辦法,讓焉稽國人出面建補給點!”郭昕贊道。
“還有一個重要發現我要告訴各位。”
郭宋又指著地圖道:“從安西到沙州,駱駝隊大概要走十五天,這里面有六天是穿越沙漠,比較危險也比較艱難,但我發現這幅地圖的北面似乎不是沙漠。”
郭宋指著蒲昌海北面道:“蒲昌海以北一百五十里處是天山余脈,沿著天山山腳下走,大概有兩百里都不是沙漠,而是戈壁灘和草原、森林,還有好幾條小河流,我們如果從北面走,那么穿越沙漠的路程就減少到一百里左右,穿過這一百里的沙漠就到壽昌縣境內了,這樣算下來,又能壓縮兩天路程,更重要是危險性大大降低。”
郭昕欣然道:“賢侄什么時候回去,我會親自去一趟沙州,把這條線路勘察確定下來。”
郭宋笑道:“如果郡王想回朝廷拜見天子,也是可以的。”
郭昕沉默片刻,搖搖頭道:“安西一時還離不開我,我最多只能去一趟沙州。”
商議結束,郭昕陪同郭宋參觀龜茲城,和八年前相比,龜茲城基本沒有什么變化,但人卻少了很多,主要是龜茲國遷徙走了,他們在姑墨又建了一座新城,大部分龜茲人也跟了過去,使得城中很多房宅都空空蕩蕩。
郭宋指著空房道:“這些房子都沒有人住了,房前屋后完全可以利用起來,種一些產量高的瓜果,然后晾曬成干,冬天就可以當飯吃了。”
“我好像看你帶了不少種子?”郭昕饒有興趣地笑問道。
郭宋點點頭,“我帶了一百多斤冬瓜種子和甜瓜種子,尤其冬瓜產量很大,一根藤上可以結七八個幾十斤重的大冬瓜,我去年就建議北庭推廣這種冬瓜,我覺得安西也可以,光照充足,緊靠赤河,不缺水,到時候滿城都種滿冬瓜,還怕冬天沒有食物充饑嗎?”
郭昕大喜,“正好是春天,我明天就開始組織大家播種!”
郭昕又想起一事,笑問道:“是不是安西的美玉可以在中原換點錢?我們在山腳下發現很多體積巨大的白玉和青玉。”
郭昕說的巨大玉石不是籽料,而是山流水料,唐朝對籽料還不是很看重,郭宋頓時心癢難耐,笑道:“現在商路打通了,倒是可以把安西的美玉送去長安,我可以包銷,不過能否讓我先挑幾塊鵝卵石玉料?”
郭昕哈哈大笑,拍拍郭宋的肩膀道:“放心吧!我給賢侄準備了一屋子,賢侄千里迢迢給我們送來救命糧食,我怎能沒有謝禮?”
郭宋大喜,他此時恨不得插翅去挑選自己的美玉,“那就多謝二叔的美意了!”
郭宋放心不下沙州,他在龜茲城只呆了三天,便帶著諸將和駱駝隊返回沙州,這一次郭昕親自跟隨,他要親眼見證這條運輸通道的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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