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過去了,薛濤躺在床榻上,始終無法入睡,她忽然隱隱聽到屋頂上傳來的輕微敲擊聲響,讓她渾身緊張起來,但過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她便知道那是愛郎發出的聲響,他在屋頂保護著自己。她一顆心放下了。
時間漸漸到一更時分,郭宋看見一個黑影出現在薛家墻頭上,不等黑影站穩,他手中匕首如閃電般射出,黑影措不及防,一聲悶哼,從墻頭摔了下去。
郭宋敲了敲瓦笑道:“解決了,安心睡吧!”
說完,他也離開了房頂,薛濤在迷迷糊糊中聽到愛郎的聲音,她輕輕松了口氣,不久便安然睡去。
郭宋在墻根下找到了采花大盜,他被郭宋鋒利的匕首射穿了頭顱,已當場慘死。
郭宋拎著他的尸體一路疾奔,將尸體沉入東市外的河中,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兩天后,船夫們發現尸體,急忙報官,萬年縣官府在他身上搜出十幾只女人的繡花鞋,有人認出他便是被官府通緝了三年的采花賊楊林花,估計是采花失手,被人所殺,案情沒有任何線索,官府也不想追查,便將他人頭示眾,安撫被害人家。
時間到了兩更時分,元府后宅一棟小樓上窗簾緊閉,盡管窗簾厚實遮光,但還是從縫隙里隱隱透出一絲光亮。
房間里,元駒兒正背著手,興奮而焦躁地來回踱步,元駒兒是元氏家主元玄虎的嫡三孫,才二十歲出頭,長得身材瘦小,卻在長安欺男霸女,無人敢惹,被稱為元魔王,他很喜歡這個綽號,這個綽號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直到昨天上午,他的一名武士被郭宋公開殺死,元駒兒恨之入骨,他立刻買通八名刺客,讓他們務必在三天內殺死郭宋,提人頭來見他。
不過現在他暫時顧不上郭宋,他在等采花大盜楊林花替他將天仙美女薛濤擄來,讓他盡興糟蹋,再把她送回去,然后留下楊林花的印記,讓楊林花替他背鍋。
這是他的一貫手法,作為回報,他每次會給楊林花三百兩銀子,他已經用這種卑劣手段糟蹋了五名良家女子,迄今除了替他跑腿的吳管家外,再沒有任何人知情,連服侍他的丫鬟都不知道,三樓是他的秘窟,不準任何上來。
或許是這種手段用得太順手了,他看見薛濤的第一個念頭,便將她列為了自己獵物,今天他查到了薛家的住處,現在就等楊林花把獵物送來。
薛濤的美貌讓他著實有點瘋狂,盡管那是兄長看上的女人,他也不管,只要他不說,被他糟蹋過的薛濤依然可以嫁給兄長,說不定以后他還能再親芳澤。
元駒兒來回踱步,他已經內火焚身,怎么楊林花還不來?他開始有點急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細細的甜香,很熟悉的味道,他還沒有想起這味道的來處,頭腦便一陣迷糊,他暗叫一聲糟糕,但身體已經不聽使喚,站不穩,也喊叫不出來,他雙腿一軟,歪歪倒在地上,隨即燈光‘嗤!’地滅了,房間里變得一片黑暗。
郭宋從窗簾后閃出,抄起身材瘦小的元駒兒,扛在肩頭,一縱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元駒兒經常和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連續幾天不回家是常事,直到十天后,元家才意識到不妙,急忙報官,但報官也沒有用,元駒兒從此失蹤,危害百姓的元魔王徹底在世間消失了。
次日一早,薛勛和往常一樣去上朝了,女兒薛濤也應李溫玉相約,去女子茶館喝茶,這時,薛家卻來了一名文質彬彬的客人。
“公子找誰?”
韓氏見門口站著一名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頓時心生好感,她依稀覺得這個年輕男子有點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門口站著的男子正是元霄,他今天穿一身白袍,頭戴黑紗帽,腰佩一柄玉劍,加上年輕英俊,確實稱得上是玉樹臨風。
他來過兩次薛家,第一次是薛勛接待,韓氏正好不在家,而第二次連門都進不了,所以韓氏對他印象不深也很正常。
元宵恭恭敬敬行一禮,“你是薛伯母吧!小生元霄,是令嬡在詩社的好友,她好久沒有去詩社了,我有點擔心她,便特地來探望她。
他將一只箱籠遞上,“這是一點薄禮,請伯母笑納。”
韓氏見箱籠里都是精美的綢緞和上好胭脂,她心中歡喜,連忙道:“元公子,快請進來坐!”
“那就打擾了!”
元宵終于等到機會了,他打聽到薛濤的母親韓氏比較勢利,或許這是一個突破的缺口。
元宵來到客堂,韓氏請他坐下,又讓丫鬟上茶。
元宵含笑問道:“請問伯母,薛姑娘不在嗎?”
“哦!她一早就出去了,她不知道公子要來,若知道,她一定會在家中等你。”
元宵苦笑一聲道:“她若知道我來,未必會不高興。”
韓氏一怔,“這是為何?”
元宵滿臉苦惱,嘆口氣道:“小生一直喜歡薛姑娘,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或許是我表現得太急切了一點,讓薛姑娘不喜歡。”
原來又是一個喜歡自己女兒的男子,韓氏又仔細打量他一下,見他氣質儒雅,相貌英俊,文氣很重,和那個帶幾分武骨霸氣的郭宋很不一樣。
韓氏的父親是教書大儒,丈夫又是一個書生,時間久了,她也不喜歡練武之人,更喜歡文氣的年輕人,這個儒雅知禮的年輕人讓她很有好感。
“你父親是做什么的?”
“家父是金吾衛大將軍元晉,家祖是蔡國公,我元家也算是大唐開國功臣。”
韓氏大吃一驚,“莫非你是關隴貴族元家子弟?”
“貴族談不上,小生就是一個讀書人,因天子曾賜我一柄玉劍,大家都叫我玉劍公子。”
韓氏頭有點發暈,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四公子之一的玉劍公子,元家嫡子,居然喜歡自己女兒。
她頓時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歉然道:“原來是玉劍公子,我失禮了!”
元宵心中得意,這個韓氏果然是勢利之人,他連忙擺手道:“什么玉劍公子,那是一些無聊人的稱呼,在伯母面前,小生永遠都是晚輩。”
這句話說得很漂亮,讓韓氏心中十分受用,她和一群官夫人聚會,常常就說到京城四大公子,獨孤、元、竇、韋,皆為名門嫡子,個個前途無量,她們都恨不得自己女婿就是四大公子之一。
現在四大公子中排名第二的玉劍公子就坐在自己面前,對自己女兒一往情深,韓氏怎么可能不動心?
本來她挺喜歡郭宋,但郭宋被罷官免職,她便覺得郭宋為人魯莽,總是得罪權相,跟這樣的人女兒不會有好日子過,而且郭宋出身貧寒,哪里有元家背景深厚,人家可是北魏皇族后裔,相比之下,郭宋立刻相形見絀,韓氏越看越喜歡,這位元公子才是自己的佳婿。
就在元宵對韓氏發動佳婿攻勢之時,薛濤正和郭宋一起興致勃勃游逛西市廣場,在西市外有一個很大的廣場,到了夜間,這里很熱鬧,全是各種各樣的小攤小販,物美價廉,長安百姓都喜歡來這里游逛。
現在雖然是白天,但依舊有不少攤販在這里做生意,這也是天子憐憫底層百姓,特下旨不要干涉,給底層百姓一個活路。
白天是另一種熱鬧,各種雜耍賣藝,各種流動小販,賣糖人的,捏面人的,賣各種木刀木劍,主要是給孩子。
薛濤手拿團扇,挽著郭宋的手臂緩步而行,這時,一個手拿花籃的小姑娘出現他們面前。
“公子,給娘子買朵花吧!”
郭宋見花籃里一朵小蓮花開得十分嬌艷,便拾起蓮花道:“買這朵吧!”
“芙蓉下面是銅釵,可以插在頭上,一百文錢!”
郭宋摸出一塊兩三錢的銀塊遞給她,笑道:“不用找了,剩下的給你買雙鞋。”
他發現小姑娘光著腳呢!小姑娘接過銀子猶豫一下,薛濤抿嘴笑道:“這個大哥哥是好心腸,去吧!”
賣花小娘大喜,給郭宋和薛濤鞠躬行一禮,“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她轉身便跑了,郭宋呵呵一笑,“這小娘子有意思!”
薛濤大羞,在郭宋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誰讓他多事來著。
郭宋笑著對薛濤道:“別動,我給你戴上!”
薛濤嬌羞地側過頭,讓他給自己發髻上插入芙蓉花,她又小聲道:“既然戴花,你還要給我做首芙蓉詩才行!”
郭宋想了想笑道:“芙蓉開過雨初晴,曲池平,畫橋橫。耿耿銀河,遙下蘸空明。”
薛濤美眸一亮,歡喜拍掌道:“好詩,再說一遍,我記下來。”
郭宋又慢慢念了一遍,薛濤仔細記住了,她嫣然笑道:“郭郎還是擅長作長短詩,信手可拈來,什么時候我帶你去詩社,羞煞那群酸腐偽才子們!”
“以后吧!以后有機會我陪你去。”
薛濤想到愛郎后天就要離京,心中有些黯然,強顏作笑道:“我們看看捏面人去,我小時候最喜歡了!”
“好!我們一人捏一個。”
兩人來到捏面人的小攤前,郭宋道:“能否照著我們的模樣,各捏一個小面人?”
“好咧!稍等就好。”
攤主是個老者,手很巧,只片刻,兩個穿著官服宮裝,栩栩如生的小面人便出現他們眼前,眉眼還真和他們有幾分神似。
薛濤大喜,拿在手上愛不釋手,“這兩個都歸我了!”
兩人又在市場上逛了一圈,時間到了中午,郭宋這才送薛濤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