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蠻子,還是個只會放血治病的蠻子,甄儀在給格格巫安排戶籍的時候就多留了個心眼,直接安排到了奴爾干都司的下面。
至于奴爾干都司怎么會突然多了個金發碧眼的蠻子,為什么這份戶籍是從順天府開出來的,這事情其實都不重要,后面都可以慢慢安排。
重要的是不能給這個蠻子安排順天府的戶籍,要不然自己這個順天府知府就得考慮替這個蠻子找媳婦的事兒。
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讓自己少些麻煩,那還是少些麻煩的好。
江鑫龍對此同樣心知肚明。
然而這些并不重要——只要給這個蠻子安排一個戶籍,自己就算是完成了趙王殿下交待的事情,回頭拜入楊少峰的門下,難道這蠻子還能找自己麻煩不成?
格格巫自然不清楚順天府戶籍和奴爾干都司戶籍的區別,至于莫名其妙的被甄儀以盡忠王事,盡去坎坷的說法安排了一個王坷的名字,格格巫也表示無所謂。
在格格巫看來,有了大明帝國的戶籍,自己就是理所當然的大明帝國公民,就算以后回了歐羅馬,自己也是大明帝國的公民,格利高伯爵想要找自己的麻煩,那他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大明的無敵艦隊,就是自己最大的保障!
離了順天府的大堂,格格巫將戶籍冊子緊緊的貼身放好,又反復拍了拍,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大明帝國的公民了吧?”
江鑫龍點了點頭,答道:“是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大明帝國的公民。收好這份戶籍冊子,銀行開戶,分地,娶妻成親,孩子讀書上學,都會用得到,這也是你今后最重要的倚仗。
不過,土地的問題你就先不要想了,因為分配給你的土地遠在遼東,離順天府有數千里地,而且你以后主要還是跟著鄭公公出海,遼東的地,想來你也顧不上。”
格格巫用力點了點頭:“當然,我從來也沒有想過種地,尤其是在船上看到你們種的那些植物之后,我就徹底放棄了種地的想法。
對了,你現在可以帶我去找你們的王子殿下了,我會把藏著好運萊夫海圖和萊夫航海日記的地點告訴他。”
一聽到醫生,楊少峰就笑了。
和后世講究科學的西醫不同,和古老的中醫也不同,就連人們認識中的放血理發師也大大不同,這個時代的理發師們治病全靠猜,而且一猜就猜到了十七世紀。
比如私生子就有十四個,情人不計其數,有錢就會花光,沒錢就能忍著,被英國人稱為“快活王”的英國國王查理二代,就是死在了“英國御醫”們的手中。
1685年,54歲的查理二世不幸中風,當時有十二位御醫受到召喚之后趕來治療。
但是治療的方式卻有點慘無人道。
首先,先給國王放了近七百毫升的血,因為當時的歐洲理發師們認為放血可以治病。
之后,這群御醫們或許是為了讓查理二世排毒,又趁著放出來的血還熱乎,一邊給查理二世催吐,一邊讓查理二世吃了瀉藥。
就在查理二世上吐下瀉的時候,這群御醫們又用肉桂、茴香、甜菜根、鹽等食材調制出了“藥水”,開始給查理二世灌腸,并且是每隔兩個小時灌一次,灌了整整五天。
可能也是為了排毒。
這個時候的查理二世整個人都很“通透”,畢竟“毒血”放了那么多,又是催吐又是灌腸的。
然而很可惜的是,在十二位御醫的治療下,國王的病情并沒有好轉。
但是沒關系,能hold住,畢竟御醫就是御醫,治病不可能只靠一招,此路不通,另尋他法也就是了。
如果說上面的操作是為了排毒,那么接下來的操作就有些“謎”了。
醫生們為國王剃了頭,然后用通紅的烙鐵摧殘了國王的頭皮 一燙頭皮就有了血泡,然后,醫生將血泡擠掉。同時,在國王腳底抹上鴿子糞。最后在國王鼻孔塞入噴嚏粉,全身涂滿熱膏藥。
你以為這就完了?
然而并沒有。
因為當時的歐洲理發師們也講究個內服外用,燙頭皮抹鴿子糞涂膏藥只能算是外用,不是還有內服呢么。
醫生們用尸體的頭蓋骨磨成粉,加上瀉藥,對,就是瀉藥,給國王引用——多么優秀的藥方,帶有一絲絲慣有的西方魔幻色彩,仔細琢磨之后仿佛又有那么一絲絲道理。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本來只是輕微中風的查理二世,經過十二位御醫的搶救后終于在1685年2月6號逝世,可以說這位國王在經過御醫們的精心治療下還可以活這么長時間不得不感嘆其生命力的頑強。
而在這位國王的最后時刻,他最后的遺言表達了對醫生的謝意:十分抱歉,我麻煩了大家這么久,大家辛苦了…
然而這已經是十七世紀后期的西方醫學——早在更早的十四世紀,醫生們治療黑死病的手段則更加神奇。
在黑死病最早出現的時候,歐洲醫學界對于這種發展極快的新疾病束手無策。
著名醫生肖利亞克當時任職于天主教會,他在1348年寫下的病程記錄成為后世研究歐洲黑死病的經典文本。他在其中提出,黑死病有兩種表現形態,第一種出現在疫情發展的前兩個月內,通常患者會在發病三天內死亡,第二種則會在發病五天內死亡。
如果從這兩方面來看,肖利亞克醫生寫下的病程記錄確實很經典,但對于治療方法,他的建議包括:用火清潔空氣;用龍舌蘭藥丸清潔自己;無花果和煮熟的洋蔥去皮,加酵母和黃油混合,用以軟化體表膿腫;用番瀉葉和其他好聞的東西舒緩心臟;用亞美尼亞產的紅色粘土放松情緒,以及萬能保健法——放血。
是的,依舊是萬能的放血療法,然而和其他醫生的治療方案比起來,這或許已經算是比較靠譜的方案,畢竟涉及了多種凈化和消毒措施(暫時不論效果)。
其他醫生所開出的針對黑死病的藥方大多是這樣的:洋蔥、蛇、鴿子煮熟剁碎敷于患處,喝醋,喝瀉藥,喝甜酒,喝大麥湯燉金箔。
至于更荒唐一些的,還有:喝砷和水銀制成的“解毒糖漿”,圣水當然不能缺席,還有應用石膏或翡翠之類的寶石,它們被稱為“奇跡之石”。
除去內服外用,自然也不能缺了手術。
在手術方面,除了常見的放血療法,還出現了擠出淋巴腺腫包的膿血再用烙鐵灼燒傷口止血手術。
如此醫術,也難怪十四世紀的法國作家吉恩·伏瓦薩吐槽:“醫生需要三種寶貴的品質:會撒謊,會假裝誠懇,還有把病人醫死也毫不自責的強大內心。”
然而就算是古老的西醫們會撒謊會假裝誠懇還會把病人醫死也毫不自責,但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法子顯然對付不了黑死病。
既然醫學治不了黑死病,那就試試玄學?
比如,不洗澡,讓灰塵覆蓋住整個身體,不讓疾病進入身體,自然也就不會得病了?
又比如鞭笞患者祈求上帝開恩的“治療方法”,反正治也治不好了,不如求一求上帝,萬一管用呢?
15世紀的威尼斯甚至還出版了一張示意圖,標明了人體不同部位對應的星座歸屬,用于指導治療不同癥狀的放血手段…
也正是因為如此,從十四世紀中期到十六世紀,黑死病在歐洲幾乎每隔10年就要爆發一次。
而在這幾百年間,歐洲的老西醫們積極編撰了300余部關于黑死病的醫學專著,對于黑死病爆發的原因眾說紛紜,始終未有定論,至于如何防治,就更加千奇百怪。
唯一比較有用的發現,大概就是隔離,還有“快逃,逃得遠遠的,晚點回來”。
當然,就算總結出這兩點,其實也沒有什么鳥用。
1664年,相對于其他歐洲地區而言城市化程度較高的英國倫敦再次栽倒在黑死病這個坑里。
貫徹“快逃”的歷史經驗,貴族和富人最先逃離倫敦城,然后那些在鄉下有房產的中產階層也跑了,甚至有的教區的神職人員都跑了,這讓民眾感到受了背叛——幸好坎特伯雷大主教、倫敦主教和倫敦市長還是堅持留了下來。
疫情爆發幾個月后,上議院討論防疫措施的會議僅僅通過兩項法令:禁止在富人區修建瘟疫醫院;以及禁止將貴族隔離。
管事的人跑掉太多,市政府瀕臨癱瘓,除了發布一下黑死病指南什么事都做不了。指南里的治療方案也沒比十四世紀進步多少,例如“24克獨角獸的角”、“3錢鴉片兌白蘭地”。
當然,這樣昂貴稀有的藥方平民百姓反正也消費不起,底層民眾只能竭其所能自救。小商販不敢再直接接觸錢幣,買東西請把銅板投進裝了水的瓶子里,屋子要用迷迭香、醋和松枝熏,連信件也要熏過才能碰。這使得迷迭香價格飛漲,從一先令買一大捧變成六先令一小撮。
圣當斯頓教區執事亨利·多賽特將他教區的經費使用情況一五一十記錄當年圣當斯頓教區委員會帶領群眾抗擊疫情的基層工作:
“庫帕爾兼任守門人,每周4先令”(庫帕爾原本是這個教區負責派發救濟糧的人。黑死病期間一旦某戶有人被感染,警隊就會叫鐵匠來把這戶家門鎖死,門上用紅漆刷上紅十字,警示街坊不要靠近。教區還會另外雇傭守門人看守有患者的家庭防止他們破門而出)
“支付鐵匠蓋爾鎖鏈、掛鎖、及安裝費,三先令兩便士。”
“安德魯家寡婦的掛鎖的鑰匙交給了守門人達德利。”
“寡婦布里格和曼登擔任搜尋人,每周兩先令。”(搜尋人負責每天進入有患者的家庭查看患者是否已經死亡,工作風險很大,一般高薪雇傭貧窮寡婦。她們同時還負責給隔離家庭帶去基本的食物和水)
“寡婦布里格發現安德魯家寡婦已死,他家養子還活著。繼續鎖上。”
“安德魯家養子已死,所送食物和水共計一先令,棺材一先令,并支付掘墓人佩尼一先令。”
“掘墓人佩尼及其妻并兩幼子隔離,本教區掘墓工作轉交給佩尼長子。”
“掘墓人佩尼兩幼子已死,約瑟夫將弟弟們埋葬。”
“守門人庫帕爾已隔離,支付鐵匠蓋爾掛鎖一先令六便士。”
“鐵匠蓋爾已隔離。”
“掘墓人約瑟夫已死。”
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一劫的最后的掘墓人約瑟夫死在瘟疫的最后兩個月,多賽特的賬目里只記了約瑟夫的死亡,而當時倫敦的情況當時已經沒有可能將死者單獨埋葬,尸體只能被扔進教區內挖出的五個萬人坑之一。
倫敦的黑死病是在1665年,而永樂二十一年的歐洲醫生…
楊少峰忍不住笑了起來:“以后不要說自己是醫生了。”
聽了江鑫龍的翻譯之后,格格巫卻分外的不服氣,甚至還有點兒委屈:“為什么?我治好了很多病人,十個里面只有三四個是個治不好的,主要寵召他們,我也沒有辦法呀。”
對于格格巫的這個問題,江鑫龍連翻譯都懶得翻譯,而是直接告訴了格格巫答案:“治療十個人,死上三四個,這已經不是庸不庸醫的問題,而是病患家屬會活活打死你的問題!
還有,別說你的醫術在你們那里已經很厲害了,你這水平隨便在大明找個大夫都比你強,你這根本就不能算是個大夫!明白了吧!”
“那我要學習大明的醫術!”
格格巫立即轉變了態度:“我可不想一輩子光給人剃頭,我要做一個醫生!”
楊少峰正想點頭,朱高燧的臉色卻黑了下來:“做什么大夫!老老實實的把那個新大陸的事情說一說,回頭跟著本王去找新大陸去!”
一聽到新大陸這三個字,楊少峰頓時豎起了耳朵:“新大陸?什么新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