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了
等到王洪和梁潛出宮之后，朱老四瞧了瞧手里的茶壺，又瞧了瞧地面上的金磚，終是沒舍得把茶壺給砸出去。
氣咻咻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朱老四放下茶壺，又伸手揉了揉額頭，罵道：“沒一個好東西！都該拖出去打！”
朱瞻基好奇的望著抽瘋的朱老四，忍不住躬身問道：“皇爺爺，剛才您說的那個混賬東西是？”
臉色難看的朱老四冷哼一聲，卻根本沒有回答朱瞻基的問題，反而指了指桌子上的會試答卷，問道：“你覺得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被朱老四這么一問，朱瞻基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之后才開口道：“回皇爺爺，孫兒以為，這份答卷之中所言，縱然有三分是真，也是極為驚人的了？”
朱老四卻搖了搖頭，嘆道：“三分？若是只有區區三分是真，那朕倒是睡覺都能笑醒了。
自朕第一次親征韃靼之后，便不只一次下旨申飭整頓衛所，便是因為衛所已經出現了糜爛的苗頭。
也就是說，這里面所說的關于衛所之中空餉缺員等事情，基本上都是真實存在的。”
嘿了一聲，朱老四又半瞇著眼睛道：“說起來，這個混賬東西能知道衛所之中存在的問題倒也沒什么稀奇的，朕倒是很好奇，這個混賬怎么就能知道稅收，士人，宗藩的這許多問題。”
聽朱老四這么一說，朱瞻基就更好奇了，忍不住上前一步，拿起試卷之后瞧了一眼答卷人的名字，驚道：“怎么是他？”
回過神來之后，朱瞻基才疑道：“義父那邊的軍中老兄弟也多，義弟知道衛所中的事情也是正常，可是剩下的問題，他是如何知道的？”
朱老四忍不住哼了一聲道：“這個混賬東西，往常要么是在藏拙，要么就是有意算計于朕，所以才趁著這次會試把這些問題全給捅了出來。”
朱瞻基疑道：“算計皇爺爺？他有這么大的膽子？”
“呵”，朱老四冷笑一聲道：“這個跟他爹一樣狡猾的混賬東西，這一次怕是連朕和你父親，甚至于包括你，都一起算計進去了。”
見朱瞻基不解，朱老四便解釋道：“他所提出來的這些問題，想要解決，只怕不是殺一人兩人就能解決。
你父親心性太軟，輕易不愿意殺人，也只能做一個守成之君，想要改變這些問題，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只怕這個混賬東西是希望趁著朕還能提得動刀，將這些蠅營狗茍之事都替你們父子兩個掃清，好讓你父親和你能做個太平天子。”
朱瞻基道：“那也有些說不過去。無論如何，這些事情都不該趁著會試提出，反而應該在殿試，甚至是入了官場之后再提才是？”
作為被朱老四著重培養的小小號，朱瞻基在看到會試答卷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明白，楊少峰的這份會試答卷里所提出來的問題可能都是真實存在的。
只不過，這些問題所涉及到的既得利益者包含宗室，勛貴，從滿朝文武到地方士紳小吏，這張巨大無比的利益網已經大到誰敢掀開就敢弄死誰的地步。
而中了會試的文章要貼出去供所有參與會士的學子觀摩，卻是早已有之的規矩，楊少峰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揭蓋子的文章一旦貼出去，事情可就大發了！
朱老四卻是一聲冷笑，開口道：“趁著會試而不是殿試提出，既是在試探朕，也是這個混賬的高明之處。
殿試之時提出來，便是將這些事公之于眾，局面便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可是趁著會試提出，要么被黜落，要么就會到了朕的跟前，此事便可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
至于等他入了官場之后？敢拋出這么多的問題，他哪里還會想著進入官場？呵，朕英雄一世，倒是讓這個混賬小子算計了！”
說完之后，朱老四又是一聲冷笑：“這個混賬東西不是不想進入官場么，朕不光現在就把他的文章公之于眾，而且朕還要欽點他為今科會元，便是狀元也給他！”
朱瞻基點頭應了，遲疑一番后卻又開口道：“那義弟？”
朱老四冷哼道：“這狗東西既然敢算計朕，那就得準備好被朕算計回來，先晾著他！
再說了，林安不會看著他的寶貝女婿吃虧的，就算有人想要向那個混賬東西下手，林安也不會輕易饒過那些人。”
一聽朱老四說到林安，朱瞻基的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說起來，現在就義弟自己不知道已經有婚約在身吧？也不知道等他知道了，該是副什么表情？”
朱老四臉上的笑意同樣有些古怪：“林家女…有這混賬東西好受的！”
笑了笑，朱老四又正色道：“先不提這混賬東西了，只說他在會試中寫的這些東西，還是先讓紀綱遣人去核實一下。朕倒是要看看，這大明上上下下的，到底爛成了什么樣子！”
心中暗自琢磨晚上該吃什么的楊大少爺干脆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對著身后的俏丫鬟吩咐道：“給少爺捏捏這邊。”
身后的俏丫鬟撇了撇嘴，一雙還著點嬰兒肥的小手搭在楊大少爺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捏著：“少爺，老爺說讓您在京城買座院子，您就聽老爺一回唄？”
楊少峰呵呵笑道：“靈兒啊，這院子買不買呢，現在著急沒什么用，總得等會試的結果出來之后再說。
若是少爺我不幸落榜了呢，那這個院子買不買的也就是這么回事兒，三年后的會試，可就是在順天府，而不是應天府了。”
俏丫環的眼睛卻是瞇成了一條彎月：“少爺這么有學問，肯定會高中的，一會兒狗子肯定會隨著報喜的人一起回來！”
楊少峰聞言也是忍不住一笑，開口道：“若是少爺我沒中呢？”
楊少峰的聲音剛剛落下，門外卻是傳來一陣匆匆忙忙腳步聲，狗子快步推開門喊道：“少爺！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