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秦至庸修行以來,最危險的時刻。
真是必殺的一箭。
當今世上,能抵擋避開這一箭的人,可能只有秦至庸和張三豐。
秦至庸很生氣,心中甚至升起了殺意。面對想要殺死自己的人,起了報復的心思,是人之常情。
心境高深的修行者和普通人不同之處在于,修行者可以駕馭心中的情緒,保持心靈清凈。而普通人則是往往會陷入怨恨之中,不可自拔,被負面情緒所控制。
不到兩個呼吸時間,秦至庸就祛除了心中的殺意,心態恢復了平靜,又進入到了恬淡的精神狀態。
秦至庸沒有立刻去追擊“刺客”。他剛才一下子爆發,體能幾乎耗盡,就算想要追擊,現在也是有心無力。
是誰要想置自己于死地,秦至庸心知肚明。
大殿中一片混亂。
皇帝被禁軍保護了起來。其他的大臣們都是瑟瑟發抖,被驚嚇得不輕。只有汝陽王還能勉強保持鎮靜,維持著大殿的秩序。
秦至庸抵擋這驚天動地的一箭,給皇帝和各位大臣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秦至庸不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而是一位擁有超凡武功的儒家學子。
“魑魅魍魎,也想要取秦某的性命?真是可笑!”
秦至庸喊出的這句話,幾乎是傳遍了整個皇城。
國師和巴爾都當然也聽到了。
聲音中帶著大笑,可是國師聽得出來,秦至庸是非常憤怒。
國師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那一箭,竟然沒有殺死秦至庸?
可惜了。
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也改變不了事實。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
國師說道:“巴爾都,你不回小佛堂,出城。”
巴爾都一愣,說道:“出城?”
國師說道:“狙殺秦至庸失敗。他很快就會向我們報復。巴爾都你必須馬上離開大都。”
巴爾都說道:“那一箭明明可以射殺秦至庸,為何會失敗?國師,巴爾都不明白。我不離開。我離開了大都,國師你怎么辦?”
國師說道:“狙殺失敗,說明秦至庸的修為比貧僧想象的還要強大。巴爾都,你快走吧,不用擔心貧僧,我自有和秦至庸周旋的辦法。皇上若是召見你,貧僧會親自向皇上解釋。”
巴爾都站在國師跟前,沒有動。
國師揮了揮手,說道:“巴爾都,你是草原的雄鷹,不應該留在大都。回到草原去吧,去磨煉你的箭術。”
巴爾都跪在了國師面前,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國師,巴爾都走了。您保重。”
國師雙手合十,目送巴爾都出城。這一別,有生之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相見?
希望長生天保佑巴爾都,讓他好好活下去,別被秦至庸找到。
直到巴爾都消失在了精神感知范圍,國師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佛堂。他這次給巴爾都“佛法加持”消耗了五六年的壽命,元氣是再也不補回來。
國師本就蒼老的面容,此刻看起來更加蒼老。
巴爾都出了大都,立刻北上,向草原趕去。
他離開大都不到百里,就被一個身穿白色儒衫的俊朗年輕人給攔住。
“秦至庸!”
巴爾都震驚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自己離開大都,還不到六個時辰,走的又是小路,秦至庸就追蹤了上來。
來得好快啊。
秦至庸笑著說道:“我恢復了幾成體力,想要找你,自然就能找到。心境到了我這個境界,已經不是你可以理解。沒有了國師的精神屏蔽我的感知,想要找到你還不容易?你叫巴爾都,是蒙古第一神箭手?說實話,先前的那一箭,真的嚇到我了。”
巴爾都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說道:“可惜,那一箭沒能射殺你。”
取箭,拉弓,放箭。
羽箭好像化作一道流光向秦至庸射去。
就算秦至庸找到了自己,巴爾都也不會坐以待斃。哪怕他明知道自己的箭術根本就傷不到秦至庸。但是他依然要反擊。
秦至庸輕輕握住了射來的羽箭,說道:“好箭術。蒙古第一神箭手,名不虛傳。”
此話不是恭維,是真心稱贊。
巴爾都射出的箭,已經具有靈性。
沒有了國師的佛法加持,沒有了特制的箭矢,巴爾都的箭術威力對秦至庸沒有了絲毫威脅性。但并不是說巴爾都的箭術不厲害,而是秦至庸太強。
其實巴爾都的箭術,足以威脅到玄冥二老這個層次的武道高手。
射出了一支箭,巴爾都立刻向后跑。
秦至庸施展輕功,跟在他的身后,兩者的距離快速拉近。
巴爾都每跑十多米,就會回過頭來,向秦至庸射出一箭,期望阻止秦至庸,至少要影響到秦至庸的速度。
可是沒什么用,秦至庸的速度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嘭,嘭,嘭…
不停地傳來弓弦震蕩的聲音。
羽箭一支支向秦至庸飛去。
巴爾都取出了箭筒中最后三支羽箭,同時射了出去。此種射法,箭術中叫做“三連珠”。三支箭,有先后秩序,在空中成品字形,不停地旋轉,殺傷力巨大。想要射出“三連珠”需要非常高超的技藝。
傳說中,箭術還有“六連珠”和“九連珠”的技藝。
秦至庸看著巴爾都射出“三連珠”,說道:“好高超的箭技。真是有意思。要是如此高明的箭技失傳,那就太可惜了。”
秦至庸施展太極云手,用至柔的手法,把三支羽箭抓在了手中。
巴爾都心中悲嘆道:“完了。”
哪怕使出了最高明的箭術,都威脅不到秦至庸分毫,他心中的絕望可想而知。
秦至庸來到巴爾都跟前,一指點在他的眉心上。
巴爾都只感覺自己的意識一陣震蕩,差點暈厥了過去,隨后,清明的大腦就變得渾渾噩噩。思維運轉好像都變慢了。
巴爾都被國師“佛法加持”過,是大機緣,將會有大成就。秦至庸這一點,相當于把他打落了凡塵,斷了他的修行之路。
以后,巴爾都的箭術,不會再有進步。
秦至庸仁慈,可是同樣公平。
做錯了事情,就必須受到懲罰。
巴爾都想要謀殺自己,秦至庸當然要給他一個教訓。斷了巴爾都的修行之路,其實比殺了他更狠。
秦至庸對巴爾都,是狠了點。
秦至庸把手中的羽箭放入回到巴爾都的箭筒中,忽然見到巴爾都懷里露出了羊皮紙的一角。
秦至庸拿出羊皮紙,見上面寫滿了文字,正是哲別的箭術修行之法。
“巴爾都,怪不得你箭術如此高明,原來你得到了哲別的箭術傳承。”秦至庸笑著說道,“箭術傳承我帶走。你好自為之。”
巴爾都問道:“不殺我?”
秦至庸說道:“你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我不殺你。”
秦至庸轉身離開。
巴爾都跪在地上,沖著秦至庸喊道:“太傅大人,巴爾都多謝您的不殺之恩。巴爾都求您,別殺國師,別傷害皇上。”
秦至庸頭也不回,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巴爾都你放心,秦某修行至今,還未殺過人。將來,秦某應該也不會殺人。”
小沙彌見秦至庸拿著那支特制的箭矢,走到佛堂大門口,連忙上前問道:“太傅大人,您是來見國師?”
秦至庸點頭。
小沙彌說道:“國師吩咐過小僧,太傅大人來了,可以直接進佛堂。想來國師已經等候多時。”
秦至庸說道:“多謝小師傅。”
走進佛堂。
國師盤膝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盯著秦至庸,平靜地說道:“太傅大人是來殺貧僧的吧?”
秦至庸坐到國師對面的蒲團上,說道:“國師何出此言?秦某此次來,是為了把這支箭矢還給國師。”
秦至庸把箭矢遞到國師的面前。
“阿彌陀佛。”
國師念了一聲佛號,一臉平靜地接過箭矢。
秦至庸說道:“國師,你佛法精深,是真正的高僧大德,按理說,心中已經沒有了‘殺盜淫妄’這些邪念。我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相互論道,探討學問,彼此尊敬。可是國師真的讓秦某好生失望。秦某此次是真的差點就死了。”
要不是來大都之前和張三豐論道過,秦至庸把精神狀態和身體都做了個微調,讓修為再次增長了一些。
那一箭,秦至庸絕對抵擋不住。
秦至庸此次沒死,有一部分運氣成分,算得上是命不該絕。
國師平靜地看著秦至庸,沒有絲毫愧疚:“太傅大人,你為什么要來大都?你可知道,你的修為,你的心境,你的學問,都讓貧僧感到恐懼。貧僧是佛門弟子,但也是大元朝廷的國師,貧僧不能看著你禍害了朝廷。”
秦至庸笑著說道:“秦某來大都,絕非本意,而是緣分使然。若不是汝陽王府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我現在說不定還在學堂里教書,給學生們講學。秦某的這點修為微不足道,居然國師心中不安,秦某實在是抱歉。”
“國師是有大智慧的修行者,當今朝廷是什么情況?你心中很清楚。真以為殺了我,就可以讓大元朝廷延續萬年?不過是妄想罷了。”
“更何況,秦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禍害朝廷,更沒有想過要顛覆大元朝。王朝興盛和覆滅,都是朝廷自身的原因。大都皇城,歌舞升平,窮奢極欲;大都城外,百姓們衣不遮體,饑寒交迫。此乃亡國之征兆。國師與其盯著秦某不放,還不如想辦法,讓天下百姓吃得上飽飯,穿得上衣服。”
秦至庸說完,站起身來,走出佛堂。
國師并未因為秦至庸的話放棄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他先入為主,覺得秦至庸看似憂國憂民,其實是大奸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