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鐘,秦至庸又折返回到鎮撫司衙門。
王正元問道:“你又想要干嘛?我說過,江湖仇殺,咱們鎮撫司是不會管。你要抽調人手,那是想都不要想。沒人愿意跟你一起發瘋。”
秦至庸說道:“大人放心。下官既然決定一個人去徹查鏢局的滅門慘案,就絕不會在鎮撫司里抽調人手。我是想預支點俸祿。出門在外,沒點銀子防身可不行。”
王正元沒好氣地說道:“要多少?”
秦至庸說道:“二十兩。”
王正元盯著秦至庸,深吸一口氣,說道:“明天早上來取銀子。”
秦至庸抱拳道:“多謝大人。”
王正元覺得秦至庸有些目無上官,自己的話竟然都不聽。某些事情上,秦至庸完全配合王正元,可是在有些事情上,秦至庸又成了鎮撫司里的“刺頭”。頑固不化。
要是其他人像這樣,王正元早就將其踢出鎮撫司衙門了。可是,秦至庸是自己好不容易招進來的讀書人,還是個案首秀才,輕易剝奪了他錦衣衛的身份,不但會遭到知府衙門的笑話,自己也臉上無光。
更重要的是,舍不得秦至庸這個人才。
朝廷不是不愿意管各大門派的事情,而是各大門派勢力不小,再加上他們武功劍術高強,高來高去。朝廷就算想管,也是有心無力。
不過,見秦至庸能發出刀氣,刀術快如閃電,王正元猜測,秦至庸可能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刀法高手。
要是真的能把青城派的人抓捕回來,絕對是大功一件。
隨后,王正元又搖了搖頭。青城派掌門余滄海,是個厲害角色,在江湖中成名已久,想要抓捕他,絕不是秦至庸能辦到。
秦至庸不死在余滄海的劍下,就是萬幸了。
不是王正元不相信秦至庸的能力,是他先入為主,覺得余滄海太厲害。秦至庸練成了刀氣,固然厲害,可是余滄海同樣練成了劍氣。
王正元立刻給京城寫信,把秦至庸要調查福威鏢局滅門慘案的消息告知了指揮使大人。
秦至庸離開鎮撫司,首先去的地方就是福威鏢局。
鏢局里的地面,有著大量的腳印和發黑的血跡。
墻壁上,柱子上,還有不少劍痕。
這些痕跡,都是廝殺的時候留下來的。
秦至庸不是痕跡學專家,但他是數學家。經過勘察、取樣、歸類、分析、總結,還是得到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
這兩天沒有下雨。
痕跡保留得相對完整。
地面的腳印,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并不難辨認和判斷。
鏢師、青城派弟子、捕頭穿的都是各自統一定制的衣服和鞋子。知府衙門里的捕頭穿的是什么鞋,能踩出什么樣的腳印,秦至庸很清楚。那么剩下的腳印,就一定是鏢師和青城派弟子們的腳印。
普通的長劍,三尺長左右。
通過地上的腳印,墻上和柱子上的劍痕,再根據人體力學,秦至庸的腦海里建立數學模型,模擬出青城派弟子們當時揮劍格殺的場景。
數學建模來還原當時的場景,或許有偏差,但離真相絕對不會遠。
秦至庸用木炭在白紙上劃出一個個火柴人,姿勢各異,都是用劍的動作。
若是青城派的人見到,絕對會大驚失色。因為秦至庸畫出來的這些火柴人的動作姿勢,演示的正是青城劍法。
盡管沒有青城派的內功心法,但是能通過觀察腳印和墻壁上的劍痕,就能推導出一個門派的劍術,也足以讓人震撼。
采集完了痕跡信息,秦至庸說道:“劍氣劃過的痕跡和長劍留下的劍痕不一樣。闖入福威鏢局行兇的青城派弟子,有十六人,沒有留下劍氣的痕跡。說明,他們的武功劍術,還不足以發出劍氣。”
能發出刀氣劍氣的人,都是真正的高手。
整個青城派,可能就余滄海一個人能練成了劍氣。
就算青城派的弟子們沒練成劍氣,但是武功劍法也比福威鏢局的鏢師們強悍得多。十六人對上數十個鏢師,殺得鏢局毫無還手之力。
秦至庸抬頭看了一下太陽。
今天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鏢局里則是有些陰冷,好像周圍充斥著“死氣”,冤魂未散。
秦至庸的感知力敏銳,知道這不是錯覺。
世間到底有沒有鬼魂,秦至庸不知道,但鏢局數十人被殺,宅子里的氣場和磁場的確發生了變化。要是鏢局的宅子長期荒廢下去,氣場和磁場得不到改善,怕是會鬧出“靈異”事件。
通俗點說,可能會“鬧鬼”。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人和環境,有著相互促進的關系。
窮山惡水出刁民。
人杰地靈出圣賢。
風水磁場,是非常神奇的東西,秦至庸暫時還沒有研究出什么結果來。
秦至庸憑著感覺,走到鏢局里的一個特殊的位置上。這個特殊的位置,其實就是鏢局里風水氣場的一個節點。
秦至庸雖然不是圣賢,但他是讀書人,心境高,身上的氣息祥和。他的氣息和周圍的風水氣場相互干擾。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鏢局里的氣場和磁場就發生了改變,屋里死氣消散,氣氛不再陰森。
好似“冤魂”們投胎轉世去了。
佛門和道家的有德高人,給去世的人做法事,超度亡魂,其實做的就是改善宅子里的風水氣場。不過,絕大多數都是騙子,真正的有德行有智慧的高人,太少了。
秦至庸輕聲說道:“世間有太多的不公,世人有太多的冤屈,但是我依然相信天地有正氣。公道自在人心。你們放心,秦某身為錦衣衛,拿著朝廷的俸祿,一定為你們討回公道,不會讓你們枉死在青城派的劍下。”
在其位,謀其政。
不忘初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秦至庸離開了鏢局,繼續查訪。鏢師們都是福州府本地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紀,家庭狀況,都很好查探。
查訪完了,已經是傍晚。
秦至庸剛到家門口,就碰到了孫大娘。
“至庸啊,你還沒吃飯吧。”孫大娘熱情地說道,“我已經做好了晚飯,快過來吃晚飯。”
秦至庸摸了摸肚皮,還真有點餓了:“好。孫大娘,我換件衣服,馬上過來。”
在鎮撫司衙門當差以后,秦至庸吃飯一般都是在衙門里,偶爾才回來做飯吃。
秦至庸之前領取的一個月俸祿,買了糧油,送到了孫大娘家里。現在他去孫大娘家里吃飯,倒是心安理得,不怕再給孫大娘他們家增添負擔。
秦至庸脫掉了飛魚服,換上了粗布麻衣,來到孫大娘家里。
飯菜已經端上桌。
秦至庸笑著說道:“孫大叔,孫大娘,茜兒妹妹,我又來蹭飯吃了。”
孫大娘說道:“至庸你快點坐。”
先前,孫大娘他們得知秦至庸加入了錦衣衛,心中還有些擔心。見到秦至庸,心里總是有點畏懼。
錦衣衛給老百姓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當得知秦至庸還是和之前一樣,并沒有因為成為了錦衣衛就發生改變,他們一家才釋懷了。
秦至庸吃了一口菜,說道:“孫大娘,孫大叔,我將要離開福州,去查案子。”
孫大叔問道:“不知是查什么案子?”
秦至庸猶豫了一下,實話實說:“是福威鏢局滅門的案子。”
孫大娘和孫茜的臉色大變。
孫茜擔心道:“秦大哥,聽說鏢局的慘案,是江湖仇殺。官府一般不會管江湖仇殺的案子…”
秦至庸說道:“人命關天。涉及數十口人命,豈能不管?”
孫茜說道:“那能不能讓別人去查?”
秦至庸搖了搖頭。自己不去查案,不去抓捕青城派的人,還有誰能去?
秦至庸說道:“孫大叔,孫大娘,我這次打算帶茜兒妹妹一起走。據說,開封有一神醫,叫平一指。我帶茜兒妹妹去他那兒,請他為茜兒妹妹治療腿疾。說不定,能讓茜兒妹妹站起來。”
孫大娘激動道:“真的能讓茜兒站起來走路嗎?”
為了女兒,孫大娘是操碎了心。
秦至庸說道:“總要試一試。我和平一指合力,能治好茜兒妹妹當然是最好。就算無能為力,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孫大叔嘆氣,眼中充滿擔憂:“就怕路途遙遠…太危險。”
涉及到江湖仇殺的案子,秦至庸要去查探和拘捕歹徒,其兇險程度,孫大叔可以想象得出來。
秦至庸一臉自信,說道:“你們二老放心,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茜兒妹妹的安全。”
次日早上。
秦至庸到鎮撫司衙門預支了二十兩銀子,還帶回來了一匹駿馬。
王正元能幫到秦至庸的就這么多了。
秦至庸和青城派對上,至于是死是活,那就不是王正元一個錦衣衛百戶能掌控的事情。
秦至庸親造了一輛舒適的馬車。
孫茜的腿腳不方便,必須坐馬車。
秦至庸把孫茜扶上車,帶上干糧和水。離開的時候,秦至庸給孫大娘和孫大叔留下了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是巨款。足夠孫大叔和孫大娘長時間衣食無憂。
馬車慢悠悠地使出了福州城。
王正元站在城墻上。
看著秦至庸馬車遠去,他心中暗道:“秦至庸,你小子可要活著回來啊。你這家伙頑固,認死理,但不管怎么說,你是個讀書人,是個人才。你要是死在了江湖人的劍下,就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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