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一起死
出租車在一棟偏僻的爛尾樓前停下，蘇陌付了錢，急急忙忙地下車。
之前看到污喵發給他的路線圖時，他就猜到對方的目的地是這里了，后來路線圖一直更新，證明蘇陌的確沒有猜錯。
這里是他第一次給董斷瑤出片的地方，幾個月過去了，還是一樣的荒涼。
天色幽暗，遠處的路燈依次亮了起來。董斷瑤在一分鐘之前已經走了進去，蘇陌不敢拖延，也急忙走了進去。
“你報警了沒？”蘇陌一邊上樓，一邊小聲地和污喵通話。
“你不是找到她了么…報警的話，我怕傳出去，對她以后影響又不好…”污喵結結巴巴地道。
蘇陌深吸一口氣，急促地安排：“你先打119，就說這里有人要跳樓，叫他們來的時候千萬不要鳴笛。然后打120，一樣的說辭，最后電話給黃姐，讓她趕緊過來。到了之后你們就在樓下等著，別擅自行動，一切聽消防人員的安排！”
“跳樓？那你…”
“我盡量在消防人員來之前解決這件事。”
蘇陌掛了電話，終于來到樓頂。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董斷瑤真的要跳樓，那么他起碼也要給消防人員爭取趕來救援的時間。
不過這里視野開闊，四面平坦，一般的救援方式很難展開，安全氣墊應該會是最兜底的方案。雖然這座爛尾樓有七層，高度在二十米往上，已經超出了安全氣墊的逃生極限，但是董斷瑤應該不會知道安全氣墊的常識，到時也可以利用她心理上的動搖來說服她。
更何況，雖然二十米已經超過了氣墊的逃生極限，但是有總比沒有好…蘇陌是這么想的。
蘇陌走上天臺，只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正坐在天臺的邊緣。她身影寂寞，長發被夜風吹得飛舞。
蘇陌輕輕地喊道：“我是太昊，你是瑤琴么？”
那人一驚，神情極為激動：“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說著，她身體前傾，就要做出跳樓的姿態。
“別別別，我不過去，我不過去！你先別激動！”蘇陌嚇得一個后跳，連忙安撫。
董斷瑤扭頭看著蘇陌，臉上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然后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臉：“你是怎么找來的？”
蘇陌撓頭一臉人畜無害地笑：“我猜的，這大概就是心有靈犀吧，哈哈哈…你別坐那邊了，很危險的！對了，你晚飯吃了沒，我們馬上一起去吃個飯唄，我請客，蘭州沙縣隨你點！”
瑤琴輕輕笑了笑：“我才不會，再上你的當…我是真的不想活啦！”
“誒你…”
“你要是再前進一步，我現在就跳下去。”
蘇陌剛剛前進了一點的腳又縮了回去，小心翼翼地：“你別激動，你別激動！咱們有話好好說嘛！現在還有什么過不去的檻呢，已經沒有人再誤會你了，你沒有看微博嗎，那些人都向你道歉了！”
“他們才不會道歉，根本就不是同一批人。”董斷瑤擦了擦眼淚，臉上笑盈盈的，卻透著一絲狠戾，“而且，憑什么她們想讓我什么樣子的，我就是什么樣子的！”
“對啊，那群只知道跟風的烏合之眾真討厭，我幫你收拾他們吧，我來操縱輿論讓別人去罵他們，我給你報仇好不好！”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瑤琴看著天空中那一輪極窄的銀牙，眼神晦暗，輕輕地說。
“那你爸呢，污喵呢？他們你都不要了嗎？你要死了，該有多傷心啊！”
董斷瑤聲音顫抖，搖搖頭：“我好累啊，但是他病快好了，我不想再管他了。我對不起小萌，但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就是一個垃圾，你不要再勸我了，你快走吧，我不想讓你看見我跳樓之后那么丑的樣子。”
“你在胡說啥啊？你人美心善，有了錢就去捐款，還超級慷慨的，資助那么多貧困學生！還有你在舞臺上簡直美呆了，咱們星舞少女團的顏值擔當！你大可以驕傲一點，現在星舞少女里面就數你粉絲最多…”
“小陌哥，你太緊張了吧。”董斷瑤打斷了蘇陌的話，目光望著城市的夜景，遠處的震澤湖在地平線上只有一道微亮的弧光。
魂隨夜蝶星垂地，信斷秋鱗水接天。
可能是死到臨頭人都會特別冷靜，她腦袋里這時突然想起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詩，好像是她初中時候摘抄的。
蘇陌使勁撓頭：“我能不緊張么，我這是關心你啊！”
“你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認真關心我在想什么。”董斷瑤咬著嘴唇，“真是不公平。”
“對不起對不起，這是我的錯！我保證以后一定超級認真考慮你的心情！對了，我這么可惡，你就過來揍我一頓嘛，也算是死前了卻一樁心愿了！”
董斷瑤似乎對蘇陌的提議并不感興趣，依然坐在高樓的邊緣。她甚至還換了一個姿勢，腿貼著樓面，輕輕地蕩著，下面就是二十多米的高度，臉上也沒有什么所謂。
“其實我并不善良，我就是自卑慣了…我不喜歡見人就笑，但是我膽子小啊，生怕得罪了人，生怕別人不喜歡我。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心花錢做好事，我就是覺得錢來得太快了，這么多錢拿著不踏實，就花錢買個心安。我曾經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窮光蛋，一下子成了暴發戶，就怕被別人看不起。我故意在舞臺上抬頭挺胸，因為我一直記得我過去彎腰駝背的可憐樣子，我一想起來，就感覺那樣的自己很卑微很惡心…呵呵，你是太昊，神話里俯仰天地萬物，洞徹世間所有的智慧。我只是你隨手造出來的瑤琴，只是一個可有可無、連名字都沒有樂器，你再花時間做一把就是了。”
“不不不，伏羲的琴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他一生只做了一把瑤琴，而且他的琴有名字，名字叫離徽，記載在《夜航船》里，騙你是小狗！”
“你就是小狗…”董斷瑤突然看到了遠處的119警車，小聲而又溫柔地罵了一句，然后站了起來，緩緩地張開雙手，“我要去死了，你別想阻止我。”
別別別啊！蘇陌緊張地額頭冒汗，腳踱來踱去，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眼看著對方就要跳樓，突然，絕望地閉上眼睛，咬牙道：“你死了我怎么辦啊！我喜歡你你知道么，那天在醫院門口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我給你忙前忙后，捧你當大明星，就是為了讓你不那么自卑，能讓你有朝一日抬頭挺胸跟我告白的嘛！可惡，你現在就要去死了，我他媽不能接受！曹尼瑪的，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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