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董斷瑤和趙雪萌
污喵先是一怔，然后仿佛是被折辱了一樣，漲紅了臉：“…關你屁事！”
蘇陌聳聳肩，無奈地道：“好好聊天不要這么激動嘛，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哦，當然了，是作為一個人的喜歡，至少不排斥和你做朋友。”
污喵譏諷道：“呵，喜歡我？因為勸妓從良讓你有成就感了？”
“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看來我還得再重復一遍。”蘇陌深吸一口氣，看著污喵，他劉海被海風微微吹起，眼神認真，緩緩地說，“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和我關系不大，我沒有辦法左右你的決定，你也不必認為是我救的你。我沒有那么自大，這個世界上真正能拯救自己的人只有你自己，是你向著外面伸出了手，別人才能把你拉上來。”
“…干嘛，說這個。真惡心。”污喵對著蘇陌的目光，海水的粼粼波光映在他的清澈的瞳孔里，污喵臉紅了，她緩緩地躲開蘇陌的視線，嘴硬道，“我當然知道，是我自己聰慧麗質，知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蘇陌也轉過頭，笑了幾聲，看了眼遠處故意給他們兩人留出空間的小唯唯等人：“別難過，就像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廝。有的人走遠了，總有新的朋友來嘛。”
“誰走遠了，烏鴉嘴！”污喵攥緊拳頭，打了蘇陌一拳，只是沒有了戾氣。
蘇陌是一個很難讓人討厭的人，他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總是能隨時隨地看出他人的需要并且不著痕跡地予以幫助，甚至很多時候當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就完美的結束了，就像春風一樣。
但也正因如此，蘇陌偶爾也會讓人感覺到惡心，因為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他，好像自己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自己那陰暗丑陋的地方讓人一覽無余。
她知道蘇陌在說什么。董斷瑤的父親被送到美國治療去了，再也不用她照顧，她們之間僅剩聯系好像就此斷了一樣。
其實也沒有斷，董斷瑤還是會在微信上找她聊天，或許在董斷瑤眼里，她們還是好朋友。可是，回不去的總歸是回不去了。
她最近才發現她常去的一個地方新開了一家水果店，但是她卻記不起這家水果店之前是做什么的。這個世界總是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發生改變。
無論怎么努力地試圖了解另一個世界，污喵還是對董斷瑤的話題感覺到茫然和陌生，她開始接不上董斷瑤的話，只能亦步亦趨地順著董斷瑤的話，小心翼翼地吐槽。
于是她終于意識到，她們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所以她開始自覺地遠離，有什么事只發朋友圈，不再和她分享日常瑣事。
董斷瑤現在是大明星，是有身份的人，自己不能去打擾她。她是大明星，而自己只是一個臭水溝的老鼠。一天做賊，一輩子都是賊。就算隱藏得再好，那也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董斷瑤如今的星光卻讓她感覺到耀眼，耀眼到不敢直視。實在是配不上她，更不能貼過去自認和董斷瑤什么關系。自己這么骯臟，不能因為自己給她帶來污點。污喵更沒有阿Q的厚臉皮，趙老爺承認你也姓趙是給你臉，但你不能覥著臉真的認為自己和趙老爺是一家人。
“我沒什么，只是覺得可惜啊，再也不能半夜找人去擼串喝酒了。”污喵把手上的啤酒打開，還沒有喝，眼神就有些迷蒙，“以前我們都在家的時候，經常一起去吃燒烤，一邊吃一邊吹牛逼，有時候喝醉了就抱在一起哭…”
然后再一起咒罵著這個對她們不算友好的世界。
污喵說著說著，忽然心里涌現出了后悔的情緒。如果當初不是因為一雙古馳的鞋，如果不是因為一臺蘋果手機，如果不是因為一款香奈兒的香水…說不定自己還能厚著臉皮和董斷瑤在一起。
對，一切的根源，是那雙印著“GUCCI”的白鞋子。
那天，學校里的一個朋友向她們炫耀自己剛買的古馳鞋，那雙白鞋子很好看，污喵對此一見鐘情，很想要，想要得不行。她很嫉妒對方有這么好看的鞋子，她很嫉妒對方能穿這么貴的鞋子，她很嫉妒其他人在看向鞋子那和她一樣的羨慕的目光…她心心念念想要錢買雙一樣的鞋，但是她沒有錢，她就只能稍微走了點捷徑。
當然她一開始還有自己的底線，只是悄悄地賣“女初中生的內褲”，她跟自己說這些東西和她不要的衣服沒什么區別，反正就當自己扔了。但是這樣交易來的錢還是太慢了，于是有人提出線下交易，當面現脫的內褲價格是網上售賣的好幾倍，于是她權衡一番之后就同意了，她跟自己說，反正也沒有什么區別。
她如愿買到了鞋子，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她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因為她不缺錢，錢很容易就能搞到，只是單純地賣內褲早已跟不上她的欲望，她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的對象是一個中年人，那個人很粗魯，赤紅著臉解開她的衣服，滿嘴臟話，而她那短暫的疼痛，卻換來了兩臺蘋果手機。
從此，她就徹底一去不復返了。
她有一次心血來潮跟蘇陌聊過這件事，而蘇陌則是說了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她也沒有記在心里。她只記得對方隱約說什么“過度消費主義荼毒無窮，學校應該先培養學生正確的三觀，先教做人再教知識，而不是早六晚九都只有文化課。”
一來污喵也只能聽得懂這些，二來她也覺得她誤入歧途都是因為學校沒有教好她，那些混蛋老師是真的八行。
要是蘇陌的話，肯定早就能察覺她不對勁，及時把她拉起來。
如果自己清清白白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如老鼠一樣躲著。
“不愧是好閨蜜，你和瑤琴還挺像的。”蘇陌輕輕說。
“哪里像？根本就是一點都不像！”污喵喝了口啤酒，斬釘截鐵。
她和董斷瑤完全不一樣。初中的時候，她是年級倒數，而董斷瑤是學校里前五的優等生。所有教過董斷瑤的老師都直言，按照她的成績保持下去，將來可以上市一中。而她趙雪萌嘛，能有個中專技校讀就不錯了。
而且她們兩個性格也不一樣，董斷瑤學習很努力，而且什么事都會努力去做。但是她就從來不知道努力為何物，渾渾噩噩地混日子。董斷瑤生活節儉而且有底線，而她花錢大手大腳，張腿掙錢。
董斷瑤即使在生活的重壓下，也想著以后能考大學，為自己規劃著未來，而她只知道每天玩著手機刷過一個又一個無聊的短視頻，逛街購物陪客人，回過神才發現對空洞的過去完全沒有記憶。
所以說，她們完全沒有什么共同點。董斷瑤如今是大明星，她也是認為這是對方應得的，這樣的人要是淪落到和她這種人一樣，那他媽才是沒天理！
“你們都望著星空，卻反復地告訴自己正躺在陰溝里。”夜風徐徐，蘇陌望著夜空中唯一能看見的天狼星，笑了。
其實他對污喵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那個時候污喵不知道從哪聽說了他的名字，加好友約他拍片，要求還挺多。
還沒見面，污喵就直白地說照片是要發到推特上吊男人好約線下的，問他有沒有拍那種寫真的經驗，成片能不能讓男人看了就想掏錢來睡她，這價格能不能再便宜一點，能不能跟他來一發就不用掏錢了，這些精修照片和她手機美顏也差不多你太昊憑什么收費這么貴，精修的成片能不能多送幾張，要是成片不滿意能不能退錢，有沒有什么免費又不卡的翻墻軟件發給她…
在蘇陌一一回答之后，對這位新人福利姬的印象就已經降到了冰點。后來見了面，污喵張口就嘆氣自己白白浪費了最寶貴的年華，沒有經商頭腦，賣都賣不過人。
原來是她不知道從哪聽說同城一個17歲女生在推特上賣，今年都買了一套房了。原來還有外網這種東西，原來還可以這么買，原來未成年的時候可以賣這么多錢。于是她在了解了一番之后，興沖沖地想要在另一個平臺“大展拳腳”。
而蘇陌聽完了污喵無恥的自白，忍住翻白眼地沖動，委婉地提醒她，如果最終目的是為了線下賣的話，手機自拍就夠了。
而污喵卻表示，現在外面都是這樣的自拍，人太多了不容易冒頭。所以開始質量得高一點，爭取一炮而紅，賣的價格也能高一點…哦，對了，你覺得我這姿色一次價格多少合適？一萬可以嗎？八千？那就五千吧不能再少了！
蘇陌嘴角瘋狂抽搐，這位新晉福利姬還真是個了不得的“妙人”，但是他也不是什么講究人，在收取了不菲的傭金之后還是決定拍了。
他自然是看不起污喵的，這類人他也見過一些，這群腐尸的未來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污喵第一次自帶了cos服，雖說福利姬專用情趣cos服無論是質量還是裁剪都可以說是一塊爛布，但污喵自己準備的更是爛布中的爛布，蘇陌懷疑她那一身行頭加起來不到二十塊錢。她明明穿著一身大幾千的潮牌，帶著各種大牌化妝品，卻不愿意花錢準備好一點的衣服，再想到之前她跟自己就收費方面的討價還價，真的是又奢侈又摳門。
不過也正是因為蘇陌在價格方面的寸步不讓，污喵換衣服的時候特意去了衛生間，不讓蘇陌看見一點多余的春光。
而污喵去換衣服時候，手機就隨手丟在床上，這個時候，董斷瑤正巧發來了微信，手機亮屏的一瞬間，蘇陌無意中瞥到了內容。
“你昨天打給我的錢還給你了，我都欠你七八萬了，也沒臉再要你的錢。”
“項醫生說我爸現在情況好一點了，我剛走醫保也報銷了不少。”
雖然兩條微信只有寥寥數語，卻還是讓蘇陌猜到了一些東西。也正因為這兩條微信，蘇陌主動替污喵謀劃了一條未來的出路。
當然也有看污喵相貌上乘且臉皮夠厚，可以培養成一個合格的搖錢樹的心思，但不可否認，蘇陌當初為污喵的謀劃還是帶著一絲善意的。
直到現在，蘇陌心里對污喵這類人還是不大瞧得起，不過污喵至少知道自己的處境，至少渴望著星空，也算是她人性中不多的閃光點。
污喵又大灌一口啤酒：“什么意思，聽不懂。”
“簡而言之，你們都有自知之明，甚至自知過頭了。”
“呵呵，感覺不像好話。”
蘇陌點頭笑：“不過也算不上是罵人的壞話，我只是說，你在自卑。”
污喵再次皺緊眉頭，攥緊了手上的啤酒罐。
“你啊，不用勉強自己，追不上就不追吧，一個人身邊總不能只有一個朋友。而且，你能混成現在這樣，已經比大多數人強了。”
“你他媽…”
蘇陌把自己的手機拿到污喵面前，微微一笑：“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了，雖然她現在很忙，雖然她現在和你聯系少了，但她也在關心你，就像你關心她一樣。”
污喵一下子愣住了，蘇陌的手機上顯示著和董斷瑤的聊天記錄。
她下意識地接過手機，想看兩人聊天內容。
原來董斷瑤聽說蘇陌就在香港，就請蘇陌幫忙。她也察覺到了污喵最近對她的疏遠，心里也猜到了原因。只是這件事她本人不太好提，所以請蘇陌幫忙勸慰污喵。董斷瑤說自己很珍惜這段情誼，所以請蘇陌務必要把她的心情傳達給污喵。
而且接下的內容更像是一段套話，蘇陌故意說污喵的不好，從而引出了董斷瑤對污喵的真心。
蘇陌：“都成明星了，就沒有必要再往后看了。”
瑤琴：“小萌她不一樣！”
蘇陌：“你也知道她之前是做什么的，何必自甘墮落，和這種人來往。”
瑤琴：“她只是一時糊涂…而且我也用過她的錢。而且她現在已經不做那種事情了！”
蘇陌：“總歸是個污點，抹不掉的。而且你們性格不合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算這個結能解了，以后也長不了！”
瑤琴：“我不介意的，而且我們會好一輩子的！”
蘇陌：“呵呵，你話說的太滿了吧。你應該多和別人接觸，湘君流觴她們，還有之前認識的演員劉果如她們，才應該是你的朋友！”
瑤琴：“小陌哥，求你幫我這個忙吧，小萌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家人啊！”
“…”污喵死死地攥著手機，身體微微顫抖著。她低著頭，一滴淚珠順著臉頰滑下，打在蘇陌的手機上。
“你他媽的，說我壞話，賤不賤，挑撥我們感情，賤不賤！”
污喵拳頭無力又密集地打在蘇陌的肩膀上，嘴上罵他，但是依然緊緊低著頭，生怕一抬頭，就被人瞧見自己涕泗橫流的狼狽。
她抱著手機，小聲地抽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