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蔡京的府邸,楊霖抬頭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們聞到了么?”
呂望抽了抽鼻子,道:“什么?”
“血腥味,這座城真血腥,天都是暗紅色的。”
呂望抬頭看了看,秋高氣爽,艷陽明媚,剛想糾正自家提舉,一不小心看到楊霖的臉色,竟然透著一點猙獰。
呂望當即閉嘴,這少東家笑瞇瞇的時候都能殺人,露出這幅表情還不得吃人啊,他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楊霖側過頭來,道:“去,把我那清水兄弟喊到咱們府上,聚上一聚。”
楊府內喜氣洋洋,各色下人來回奔走,準備迎接主人回府。
一個大宅子,長期少了主事的,下人們也無所適從。剛開始可能還覺得有些輕松自在,時間一長就會覺得心慌慌的。
這個時代,強者為尊,必須有一個主心骨才能凝聚人心。
所有人聚在門口,一陣馬蹄聲傳來,大家都翹首觀瞧。
楊霖一馬當先,下馬之后,馬上有人上前接過馬鞭,牽著馬去馬廄。
李蕓娘臉色一喜,帶著大家福禮,楊霖笑呵呵地上前:“去訂幾桌酒菜,今晚你們也吃點好的,蕓娘,把我酒窖的仙醪酒拿出兩壇來。”
蕓娘應諾一聲,就轉身前去吩咐,不一會大家各司其職散開了。
辦完事之后蕓娘走到楊霖的身后,發現大郎已經躺在太師椅上睡著了,輕微的鼾聲傳來,蕓娘小心翼翼地上前,幫他除去鞋襪,蓋上了一層薄毯。
這一路上馬不停蹄,異常乏累,騎馬騎得大腿內側都磨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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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有些荒蕪了的宮院,四處倒還干凈整潔,只是寥落的不帶絲煙火氣,院子正中有著顆參天古松,不知多少年頭。
劉清水利用守衛皇城的職責便利,此時正在這間宮殿中,對面就是有些清減的小劉貴妃。
本就是人間絕色的小劉貴妃,這一下更是多了幾分西子捧心的憔悴美感,讓人一看恨不得拿出十分的心來呵護這個帶著淡淡憂傷的美人兒。
前些日子趙佶召集后宮諸妃,在人群中見到了現在的小劉貴妃,比以往少了三分艷媚,卻多了七分韻味。
富有藝術天賦的趙佶,早就把當初的厭惡拋到了九霄云外,重新寵愛了她一番。
但是小劉貴妃還是這副樣子,而且不愿意搬出現在這個院子,手里捏著一串佛珠,看著弟弟道:“你也別太忌恨她,皇家哪有半點情分在,我和她都是不同的可憐人罷了。縱使沒有李師師,還會有桃師師,杏師師...說到底,薄情的是...那位,我現在只想你們平平安安,我們一家能夠偶爾團聚,便心滿意足了。”
劉清水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陰鷙,姐姐的話根本半點也沒聽進去,看得小劉貴妃十分不喜,蹙眉道:“你聽到了么?少跟那個楊霖來往,那個人看著就是個不安分的,行事又張狂,你跟著他廝混,能有什么好下場。”
劉清水擰著眉道:“阿姐,說著說著怎么扯到大郎身上了,那是我唯一的朋友,身邊這些人只有大郎是真心看得起我的。”
“我一看見他,就心驚膽戰的,那人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看著笑吟吟的,出手就致人死地,讓人捉摸不透,不像是個省心的。我就你一個弟弟,爹娘就你一個兒子,你沒事吧總跟那種人待在一塊,讓我們怎么放心?”小劉貴妃還有一點沒有說出口,就是那個十六歲的小子,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帶著一種侵略性,有時候甚至讓她感覺有些怕。
劉清水騰地一下站起來,眉飛入鬢,急聲道:“阿姐,你被人欺負成這樣,天天就知道念佛。大郎他是個率直的人,有仇就報,才不會如此消沉。我要是聽你話,早晚也被人欺負的皈依佛門算了,我們雖然是酒家兒女,比他們又低賤在哪了,就必須任他們騎在頭上?我不跟你說了,你就等著我給你報仇吧。”
說完轉身就走,小劉貴妃嘆了口氣,捂著心口念起經來。
氣沖沖的劉清水剛走出皇宮,便看見楊府的小廝和自己手下正在閑聊,看見他之后過來行了個禮,道:“劉二爺,我們大郎回來了,請您到府上吃酒。”
劉清水由怒轉喜,道:“什么時候來的?走,我們可得有兩個月不見了。”
楊霖這一覺,睡到了華燈初上,一睜眼就看到眼前一個俊秀的如同女子的少年。
“清水,你什么時候來的?”楊霖抻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問道。
“剛來,嘿嘿,大郎你可回來了。”已經等了一下午的劉清水隨口說道。
酒菜早就涼了,楊霖招手叫來蕓娘,道:“去后廚隨便做幾個菜來,我們兄弟喝酒,不需要山珍海味。”
蕓娘斂裾而去,劉清水看了看沒人,趕緊道:“大郎,你不在這些天,讓那群小人得了志,可憋屈死我了。想要對付他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回來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算了?你有皇城司,我有萬歲營,這個汴梁除了皇帝誰能欺負我們?你是我的至交弟兄,我跟你說句誅心的話,咱們的這位皇帝,還不是個泥塑翁,兩句好話就能哄到他飄上天,只要供他玩樂天下事無有不可。蒙蔽他就如同翻掌一般簡單,我已經出手了,你就等著看吧。”
劉清水喜得抓耳撓腮,追問道:“大郎,你已經出手了?快告訴我!”
楊霖笑了一聲,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不一會,蕓娘領著四五個小丫鬟,端來了酒菜。
劉清水一個勁追問,楊霖只是不答,把他急的心癢難耐。
過了一會,外面有人來報,只說是有個姓徐的求見。
楊霖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么,來了。”
劉清水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只見進來的是一個老頭,劉清水看上去有些眼熟,卻怎么也記不起來。
徐方恒拿著個小盒,上前道:“大郎,按你的吩咐,小老兒都做好了。”
楊霖笑吟吟地說道:“不錯,老徐,你以后就是自家人了,我不會虧待你的。清水,這就是徐知常的叔父,你回去之后,把他的侄子從皇城司的牢獄中放了。”
徐方恒滿臉喜色,終于把侄子撈出來了,這幾十天他是悔恨交加,幾乎是也也不能眠。眼巴巴地望向劉清水,后者道:“你看什么,大郎說了,就相當于我說了,你侄子今夜就送回去。”
徐方恒跪地拜謝,楊霖上前扶起他來,道:“以后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往的事一筆勾銷,今后的路同心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