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西風,滿院黃葉。
徐進神色有些不自然,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小寶貝似的養大的唯一女兒。
徐月奴穿了一身錦緞的綢裳,做工精巧用料豪奢,徐進是有眼光的,這身衣服造價不菲,光是上面叮鈴作響的珠寶配飾,就值個千貫。
以前女兒做喜歡穿短打勁裝,動不動就是穿著一身甲胄騎馬射獵,現在是越來越有女人味了。
自己查了山頂莊園的賬目,這些天她可是一文錢都沒有支取,整個閨房據說都成了藏寶閣了。
老徐心里苦啊。
徐月奴上前在徐進面前晃了晃手,歪著頭疑問道:“爹,你盯著我看做什么?”
徐進稍微一愣神,就被女兒抓個現行,輕咳一聲道:“你有什么話要對爹說么?”
“爹你沒事吧,你把女兒喊來,當然是你有事要說。人家有什么事嘛,人家在莊園很忙的,沒事我就先走了。”說完踩著碎花小步,兩步一顛就要離開。
徐進一拍桌子,怒道:“你給我站住!”
徐月奴一下子停住腳步,吐了吐舌頭,深吸一口氣。再轉過來,已經是燦爛的笑臉,上前晃著徐進的胳膊,撒嬌道:“爹~~”
“你說,那個...那個楊霖,你們怎么回事。”徐進實在說不出口,這種事對于一個老父親來說,忒也殘忍了。
徐月奴臉一紅,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撇著嘴道:“你都知道了,還問人家做什么。”
徐進站起身來,痛心疾首地道:“你呀你,你怎么這么傻,那楊霖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徐月奴眼里閃過一絲甜蜜,笑道:“知道啊,他是一個好人,又細心,又貼心,人家喜歡什么他都能猜到呢,還很有愛心。”
“有..有愛心?”徐進再次愣住,他甚至懷疑自己和女兒說的不是同一個人,那個指著自己鼻子說要做自己保護傘,斂取錢財后他吃肉讓自己喝湯,不然就帶兵殺自己全家的人,在女兒眼里竟然很有愛心...
“你知道他是誰么,你了解他么,他是今科狀元,才十六歲已經是朝廷重臣了!他會娶你一個密州小鎮的女兒么,我的傻月兒,你被這王八蛋給騙了!”
徐月奴看到爹爹的神情,突然害怕起來,自己幾次三番要他提親,都被他搪瓷過去...難道霖郎他...真的是個花花公子。
女孩家愛的越深,就越患得患失,徐月奴這一下芳心大亂,泫然欲泣,大大的眼睛里淚珠兒打轉。
徐進大口喘著粗氣,一看女兒的模樣,心如刀絞。
你要我徐家莊所有的財力和人力,可以。你哄騙我女兒,想當一個風流客,老子跟你拼了。
徐進擼起袖子,摸了摸腰間的樸刀,大步往外走。
徐月奴來不及阻攔,趕忙追了出來,剛到門口就看到一隊人敲鑼打鼓地往徐家走來。
當先一個笑容滿面,穿戴十分喜慶,徐進仔細一看正是密州府尹徐知慧。在他身后,是一群壯漢,挑著各色擔子。
他的族叔已經答應了欽差的‘投名狀’,不管結局如何,徐家是徹底上了楊欽差這條現在還不是很大的船了。
“哈哈,徐莊主,本官給你道喜了。”
剛想去拼命的徐進不解道:“府尹大駕光臨,不知道徐某喜從何來?”
“楊欽差欽慕令千金,特托本官前來下‘草貼’。”
在宋朝,送‘草貼’就是結婚的第一步,媒人請到之后,男方首先要讓她把“草貼”送去女方家庭,“草貼”上寫著男方的家庭情況,收入等。如果女方家庭興趣,她會回同樣的“貼”。
但這還沒完,男方看到女方的貼后,如果打算繼續下去,就再回一個貼,貼中包含更多的個人信息,包括男方的出生時辰和女方將來要生活的家庭的情況等。
然后還得再送一次,大概就是男方準備的是什么聘禮,女方回一個自己的嫁妝。
雙方都滿意,這才是下聘禮、送親、迎親等步驟。
徐進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趕緊吩咐下人將送草貼的隊伍迎了進來,在后面的徐月奴正好聽見,芳心歡喜的快要炸了。
她斂裙跑到后院,伏在床上大哭起來,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悔恨,恨自己竟然聽信了爹爹的話,懷疑自己的情郎。
霖郎待我一片真心,我還懷疑他,真是可憐...唉,大不了下次他再提那種奇怪的羞人的要求,答應他就是了。
想到這里,梨花帶雨的徐月奴耳根都臊成了血紅色,兩個水滴狀的耳垂,遠遠看去像是一個瑪瑙一般晶瑩可愛。
此時,在徐月奴心里‘十分可憐’的楊霖,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這次你表現得不錯,多虧了你個小玩意,老子才能得手。本官馬上就要回汴梁了,先下個‘草貼’穩住月兒,等我回來再把你們都娶進門。你留在這里,要繼續發光發熱,閑著沒事就在月兒面前夸老子的好處,讓她對老子失心著魔,聽明白了么?”
楊霖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妙兒臉頰。
妙兒臉色一紅,剛想動身,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提舉,汴梁有大事傳來。”
楊霖聽出是阮小七,不滿地罵道:“是什么狗屁消息,你就在外面大聲念就行。”
聽見阮小七大聲道:“提舉,蔡相派人傳來消息,皇上他聽信了他人的進諫,把杭州、明州、福州三處市舶司,交給了別人去重建。”
楊霖頓時大怒,出來照著阮小七就是一腳:“你他媽說什么?”
阮小七皮糙肉厚,摸著頭皮道:“提舉,此事千真萬確,是蔡相府上的人親自送來的口信。”說完附耳低聲道:“聽說是梁公公和李師師共同進言,保舉潘美的孫子,駙馬潘意來做這件事。”
楊霖咬牙切齒地道:“收拾東西,回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