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聽李然發問,那東廠王忠率先起身道:“回國師的話,陛下今日下旨令神道監的人,不計一切代價,拆除宮中的「青嵐塔」!”
“青嵐塔?為什么?”
李然目光一亮,看來最終的陰謀,便是指向這個東西!
“因為…”
王忠面帶難色,沉吟了一下,道:“據那孔笙說,他跟袁文忠、孔祥云、還有宋玉在見鬼之前,有一日在青嵐塔附近的湖心小筑里,吟詩作對,忽然陰風大作,接著,他們在青嵐塔尖上,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形容枯槁身穿紅色龍袍的女人,正是…前朝舊帝的鬼魂。”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靜默,一股無形的恐懼與寒意,再次席卷入每個人的心頭。
李然倒是毫不在意,悠悠的喝了口茶:“說下去。”
“當時他們被嚇壞了,紛紛逃離了現場,可是到了晚上,他們同時夢到了那女鬼,并且后者還告訴他們說…”
說到這里,王忠忽然止住了,有些擔憂看了看四周的官員。
“無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王公公接著說。”李然道。
“那女鬼說…當年擁戴當今陛下登基的叛…大臣,一個都跑不了…她會讓他們一個個的死去,直到殺掉…”
那王忠原本想說“叛臣”,還好及時改口了過來,而且他后面沒說完的話,大家也都知道是什么。
“那陛下相信了嗎?”李然淡淡追問。
“據邱公公說,陛下有些半信半疑,但奈何這些兇殺案,太過詭異,咱們這邊又沒有頭緒,加上今日早晨,孔笙在虹影坊幾位四品大高手,眼皮子底下被殺的消息,傳入宮中,陛下算是…徹底的信了。”
他故意將“虹影坊”幾個字說得很重,明顯是想讓魏語虹難堪。
東廠和虹影坊之間的相愛相殺,可以說是不分場合啊。
果然,魏語虹面色慘淡,低著頭,咬牙隱忍不發。
“也罷,咱們是時候去青嵐塔走上一遭了,趁著正午,陰氣未重,量他前朝惡鬼,也不敢放肆。”
李然目光深邃的道。
還好他昨晚跟蕭婉兒吃飯的時候,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沒有奉旨進宮面圣。
不然的話,女帝被他的妙嘴…啊不對,是妙手…也他喵不對,哎總之,被他一安撫,說不定就沒有那么驚惶了,也就不會作出拆除青嵐塔的決定了。
這樣的話,后面的幕后黑手自然也引不出來啦。
線索到這里,基本是明晰了。
這個「青嵐塔」,就是最后的關鍵,也是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幕后黑手,共同的企圖所在啊。
“走,去青嵐塔。”李然拍板道。
在帝宮的南北面,有一處花團錦簇的庭院,四周亭臺閣榭,風景宜人,正中心有一處高臺,赫然佇立著一座十來丈高,造型古典雅致的青色石塔,塔尖靈氣裊繞,望之頗有仙蘊。
當然,在周圍這些官員看來,那是鬼氣!是陰煞之氣!
還好蕭婉兒這丫頭怕鬼,沒有跟著進來,不然到時候很多事情,還真不好調查。
李然站在塔下,瞇著眼睛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似乎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不過他沒有聲張,而是問向伺立在旁的白須老者:“玄心道長,你方才說什么來著?”
“國師,這塔拆不得啊,萬萬拆不得啊,求您一定要勸勸陛下啊。”那玄心老道滿面憂慮的道。
“哦,為何拆不得?”李然問道。
他見玄心老道目光閃爍,似乎有什么顧慮,連忙望向其他眾官員,擺手道:“諸位大人都先退下吧,我跟玄心道長有要事商討,沒我的吩咐,不許放任何人踏入此地。”
“是,國師。”眾人點頭如搗蒜,這種鬼地方,他們一刻也不想呆啊!
“道長,這下可以說了么,本國師愿聞其詳。”李然深深的看向面前的老者。
“這青嵐塔里面…藏著一個陣法,是慕容君帝當年設下的。”玄心老道聲音低沉的道。
“嗯,我剛踏入這里的時候,就感應到了。”
李然點了點頭,道:“這里面蘊含著一個五行防御陣,「陣器」放置在塔尖,依托于塔身,陣心向四周綿延五百米,如果我目測無差,金、木、水、火、土五個陣腳,依次是兵部的軍樞院、翰林院的文淵閣,國子監的講學堂,以及武學監的衛所、禁軍的軍械庫。”
“國師…國師真乃神人也啊!”玄心老道目光震駭的看著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崇敬:“竟然能一眼識破這陣法的玄機!慕容君帝仙逝之后,天下方士之首,非國師莫屬啊!”
“這些客套話,道長就莫說了。”李然正經的擺了擺手。
的確,這陣法在普通方士看來高明,但在他一個修仙者的眼里,不過是筑基強度的陣法,除了陣法內部的符箓排列、五行方位設置得非常嚴謹外,還真沒什么稀奇的。
不過威力也確實足夠強。
至少在這方人間,一名筑基修士精心布置的陣法,非人間絕世武者,根本不可能掙脫。
這也算是再次證明了,這位慕容老哥,的確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修真者。
不知為什么,李然忽然很想這家伙沒死,然后跟他好好的學術交流一下,畢竟這個世界,確切已知的修真者,幾乎…沒有啊。
是的,他長時間待在這一群世俗武者之間,深深的覺得自己太出眾了,遺世而獨立,有一種高手寂寞的孤單感。
「臥槽,不對!慕容老哥,我剛才的想法是開玩笑的,您可千萬…」
「千萬別活過來啊!!!」
經歷了昨晚說來就來的女帝圣旨,李然現在真的不敢輕易在心里立fg了!
而且,他這也是為這位慕容老兄好哇!
試想一下,他如果真活了過來,發現自己的老婆被他李然…咳咳,然后幾個寶貝女兒又為他爭風吃醋,怕是…
怕是得再次暴斃的啊!
平心而論,相比什么綠刀俠陳峰、綠娘炮謝歡、綠肥…好吧,文杰就算了,總之,他李然心中最愧疚,最同情的,還是這位素不相識的慕容老兄啊!
想他這一世兒時的記憶,全活在這位傳奇大人物的影響下,沒想到成年之后,竟然…一朝逆襲,登堂入室,對他進行了一次滅絕人性的ntr操作!
說實話,對于此,李然是羞恥,并且深深無奈的啊!
他是真不想這樣!
他是一個有節操的紳士,有些東西,即使會去騷想,但絕對不會去做!
其實算起來,迄今為止,除了跟美腿女神蕭玄月表達的那一次,其他的,從蕭晴雪到蕭言霜,他也確實都是被迫的啊!
就算是女帝…那也是她三番兩次主動撩自己的啊!
他李然何辜?
他是真的命苦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活成了前世島國電影里的男主角“黃毛”了啊!
一聲長嘆。
“國師…您在感傷什么?”不知道過了多久,玄心老道忍不住開口道。
“沒、沒什么。”
李然回過神來,恢復了方才的篤定淡然:“如果我測算不錯,這青嵐塔里陣器的能量,全部傾注在東南方向的“軍樞院”、以及西北方向的“文淵閣”的頂部,而且輻射角度非常精確,斷然不會有錯。”
“所以——”
李然目光如炬,直視著老者的雙眼:“道長,你也是時候告訴本國師,這兩棟建筑的上層閣室里,到底藏著什么了不起的寶貝?”
“這…抱歉,國師這我不能說。”玄心老道冷汗如注,避開了李然的注視。
“也好,那玄心道長就繼續瞞下去吧,反正孔笙已死,陛下是鐵了心要拆掉這個破塔,到時候陣法一破,躲在暗處的真兇便會魚貫而入,將“文淵閣”和“軍樞院”里的寶貝,搶劫一空,畢竟他們用了這么多條人命,為的,便是這里面的東西啊。”
李然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其實,李然完全可以將他目前掌控的線索報之女帝,然后派遣重兵把守此處,也就萬無一失了。
但那樣做的話,一來,打草驚蛇,真兇絕不會現身,他目前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文之榮幾個人的死,跟“他們”有關。
二來,他想知道那個躲在朝廷的“內鬼”,和內鬼背后的oss,到底是不是那個女人!
那個在船上和他一度的女人,蕭——柳——煙!
他必須得先一步阻止她!
“大家相好一場,至少…你也要等老子帶著家人老婆離開了帝都,你再搞事情啊!柳煙老妹,哎。”
李然心中暗嘆。
“難道國師…您就不能勸勸陛下么?”玄心老道忽然湊上來,一臉請求的道。
“勸?”
李然冷冷一笑,故意道:“陛下此刻已經深深的相信青綾女帝鬼魂不散,情緒失控,大怒欲狂,誰敢去勸?而且,聽你的口氣,陛下根本就不知道慕容鈺在軍樞院和文淵閣里,藏了東西。”
“所以,不論我說什么,以陛下的脾性,這個青嵐塔,她是拆定了!”
說完,李然目光深沉的望著塔頂“絕代青嵐”四個大字,喃喃道:
“其實,我一直猜想,以陛下的雄才偉略,英明賢能,在青綾女帝這件事情上,不該顯得這么的沖動才是,所以,她跟青綾女帝之間,一定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糾葛吧…”
的確,十八年前的那場政變,慕容鈺已然掌控了帝國的核心政治,青綾女帝縱有二十萬死忠于她的遠征軍駐扎南疆,但也是回天乏術,被慕容鈺殲滅只是時間問題,代價問題。
以玄月女帝的頭腦,她應該知道,大局底定后,最好的做法便是用盡一切手段,脅迫青綾女帝禪讓,拿到正統玉璽,再給她封個“安樂王女”什么的,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那她為什么會選擇如此n…的舉動,去燒死她呢?
在李然看來,這只有一個可能。
那便是恨。
情敵之間的嫉恨!
慕容鈺這老小子,跟青綾女帝八成有私情!
當然,李然作出這個推測,絕非單是根據民間那些雜七雜八的傳聞。
其實,只要心夠細,很多東西,是能從一筆帶過的史書上,發現一些端倪的。
大玄80年,21歲的道士慕容鈺,成為了14歲的三公主蕭玄月的君侍郎。
大玄81年,光華女帝駕崩,25歲的大公主蕭青嵐即位,是為青綾女帝,這位在民間風評里,性格溫良,寬厚仁愛的女帝,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立自己妹妹的君侍郎,為御前國師,并且讓其以軍師的身份,協助五軍大都督韓定封率領八十萬大軍,出征中原帝國的千年宿敵——冰國!
不用想,也知道這絕非是青綾女帝自己的意愿,而是那位天降奇才,慕容道士的謀劃。
這就有意思了,青綾女帝將如此決定國家命運的戰役指揮權和兵力,交付給自己的妹夫,而不是自己的老公…
這中間,就算沒什么,那也說不過去啊!
而且,李然早就聽說,這座所謂的青嵐塔,以前叫作青嵐坊,是青綾女帝在位時,慕容鈺暗獻殷情,為她建造的人間福地,青綾女帝死后,估計是為了掩人耳目,才被迫改造成了一座寶塔。
說不定啊,這里面也藏著兩人的奸情,也是因為此,玄月女帝才恨上加恨,不顧慕容鈺生前的囑托,一心拆掉這座塔。
或許…她的內心可能也希望通過這場事件,一舉拔掉這個橫在心中的刺吧。
當然,這只是李然作為“婦女之友”的立場猜想。
其實最讓他佩服的,還是這群幕后黑手的手段。
他們肯定也是知道慕容鈺和青綾女帝的私情,是這位玄月大帝唯一的軟肋,所以,才順勢搞出了這么一個事件,來擊潰她內心深處,作為一個女人的防線,最終促使她在重重高壓下,拋卻理智,拆掉這座青嵐塔。
通了,一切都通了。
“玄心道長,你準備好告訴本國師了么?關于這座塔的故事。”
李然看向一旁的玄心老道,使出了最后的激將法:“如果,您不想見證兇手得逞,天下百姓再次陷入戰火之中的話。”
“國師。”玄心神色愁苦,嘆道:“有些事情,貧道…是真的不愿再提及,恐怕…會傷及九泉之下的故人吶。”
“罷了,罷了。”
他嘆息一聲,指著塔頂上那塊“絕代青嵐”的牌匾,:“如果貧道沒有記錯,那塊匾的后面,寫著一首詞。那是慕容君帝,寫給…前朝青綾女帝的,國師你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李然直接宛如仙人般,長身而起,虛空踏步,躥上了三十來米高的塔頂!
“天吶,世上竟然有這般輕身之術…這位少年國師,他日成就…恐怕不在慕容君帝之下啊!”
玄心老道深深的敬服道。
“龜龜,還真有字!”
李然定睛望去,只見那牌匾后面寫著: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我去你妹的!
這他娘的是你慕容鈺寫的詞?
臉夠厚的啊!
這明明是我大華夏宋朝詞人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老子高中語文課還當堂背誦過…
等等!
李然忽然反應了過來!
他意識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慕容鈺這老小子怎么會念我華夏大佬的詩?」
「難不成他也是…」
「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