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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穿梭(5K)

  寒意如同一桶裝滿萬年堅冰的冰水,澆打在異界來客們的頭頂。

  他們預想過無數種狀況,想好了該怎么恭維諂媚、藏拙裝愚、交涉談判,

  在這三分鐘不到的時間里,

  為自己,為自己身后的組織謀取最大化的利益。

  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在一個異界土著,一個數據世界的人物口中,聽到“玩家”這個詞匯。

  這感覺就像是被人剝下鎧甲、讓潛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暴露在外。

  落日熔金嘴角抽動,他的感性瘋狂吶喊,讓他現在立刻馬上傳送離開這個副本,

  但同樣,他的理性也在讓他留下來——眼前的甘道夫或者疑似甘道夫的什么存在,必定知道某種巨大辛秘,而且很可能沒有敵意,可以溝通,

  若有敵意,蓄意謀害,剛才完全可以突然襲擊,殺四名玩家一個措手不及——這里可是他們的主場。

  心思急轉間,落日熔金愕然發現其他三位同伴竟然也沒有選擇傳送離開,俱站在原地,估計也是抱著和他同樣的心態。

提升抗性忍受元素傷害心靈防護次元貓  女巫一邊“噸噸噸”地喝著魔力藥水,一邊釋放各種增益、預防法術,提防對方的突然發難。

  黃昏騎士的瞳孔中再次映照出純白十字圖案,腳下浮現出一圈繁瑣復雜的圣痕。

  而李昂,則雙手負在身后,風淡云輕,完全看不出慌張緊迫。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昂腳下,

  他自己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從容模樣,

  但腳下卻生出無數藤蔓,

  編織成長條地毯,像機場的自動扶梯一樣,載著他向后快速滑去,

  一邊滑,還一邊發出“滴嘟滴嘟”的聲音。

  “都看著我干什么。”

  李昂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說道:“你們聊,我在這里看著就好。”

  有了這么一段插曲,眾人想嚴肅也嚴肅不起來了,

  甘道夫眼角肌肉微微,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拄著法杖,和尤里一起從無形階梯上走了下來。

  兩位中心城的游戲角色,隔著一段距離,對異界旅客們淡漠說道:“你們是玩家吧,準確而說,是殺場游戲選中的玩家。”

  異界旅客面面相覷,女巫深吸了一口氣,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二位是怎么知道...”

  “你們行事太不謹慎了,”

  甘道夫搖了搖頭,平淡道:“總覺得有系統幫忙掩飾,就可以隨便濫用其他世界的超凡能力,

  覺得劇本任務中的土著居民都是癡愚盲目之人,永遠看不出來異常之處。

  別忘了這里是數據的世界,而你們所扮演的人物確有其人,

  異于往常的舉動也許可以瞞過低等數據,卻瞞不過達到世界天花板、能夠隨意瀏覽翻閱數據的強者。”

  似乎是注意到了異界旅客臉上的驚疑表情,甘道夫微微一笑,“放心,我們沒有敵意,

  若是有,你們早在比賽過程中就會被直接抹除。”

  說罷,甘道夫朝著旁邊平地一揮法杖,

  不見任何能量波動、聲光特效,

  被法杖尖端所指的地面猛然裂開,

  百萬噸熾熱巖漿裹挾高溫蒸汽,從地底深處噴涌出來,直達云霄。

  地面劇烈震顫,煙塵彌漫,灼熱空氣中充斥著嗆鼻的硫磺氣味,向玩家證明世界末日般的火山噴發并非特效。

  更令人驚愕的還在后面,

  待到熔巖抵達高空、即將墜下,甘道夫又用法杖點了點地面,

  只見一道寒芒從法杖尖端電射而出,沿著地面躥入巖漿之中。

  頃刻間,上千度的灼熱熔巖竟從底部自下而上,迅速凍結,

  數十米高的巖漿噴泉,轉眼就變為了散發寒氣的碩大冰柱。

  玩家心頭巨震,他們看得分明,這可不是什么虛有其表的特效,

  而是純粹的力量,與能量利用效率的完美配合。

  展示完了武力,接下來就該好好談談了。

  “正如你們想的那樣,我們也是玩家。”

  甘道夫慈祥地笑了笑,頭頂上浮現歐絡因的玩家昵稱字樣,而身旁同伴的頭頂則懸浮著尤里兩個字。

  玩家昵稱無法偽造,當看到字樣時,系統會令玩家心中直接產生一種“這確實是昵稱”的直覺。

  然而,女巫的臉色卻并未好轉,

  相反,她心中警鈴大作,負在身后的手掌手指翻飛舞動,又釋放了數道防護法術,腦海中思緒涌動。

  突然出現的具有玩家資格的甘道夫與尤里,莫名其妙的隔離沙箱世界設定,高維駭入的任務名...

  “不用緊張,”

  甘道夫沒有在意女巫潛藏起來的敵意,溫和笑道:“各位是不是以為,

  我要拘禁、謀害你們,

  剝奪你們身上的玩家資質,

  將玩家資格,轉讓給我手下的數據?”

  玩家們一言不發,

  甘道夫笑了笑,溫和問道:“能否問一下,你們此次的任務名?”

  這個問題似乎可以回答,

  女巫眉頭緊鎖,沉聲報出了任務名字。

  “高維駭入么...”

  甘道夫低垂眼簾,喃喃道:“還真是貼切的雙關語啊。

  第一重意思,指高維異世界玩家入侵低維,

  第二重意思,低維存在殺死玩家,即可獲得資格,完成升維,

  第三重和第四重意思么...

  呵。”

  他搖了搖頭,平和說道:“我確實有可能殺死各位,

  前提是,你們四位屬于嗜殺成癮、暴虐殘酷的道德敗壞之人。

  不過以尤里同志的判斷來看,你們不是。”

  旁邊一臉陰鷙的光頭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幅度微不可察。

  看到玩家們臉上的警惕表情,甘道夫笑著解釋道:“別緊張,尤里并沒有對你們進行精神干涉。

  如果系統想要玩家與另一個世界的玩家進行接觸,他會直接表明,

  沒有標注,也就意味著系統認定任務過程中,不會有這種情況產生。

  另外,讀心不僅限于直接用靈能入侵大腦,

  臉部肌肉的微表情,手指的輕微震顫抽搐,頭、眼、頸、手、肘、臂、身、胯...

  所有的肢體動作都在表達潛意識中藏起來的思想與情感。

  善于觀察,也是讀心術的一種。”

  “...閣下想要說明什么?”

  女巫眉頭微皺,謹慎說道,“總不會是在線教導微表情心理學吧。”

  “我想說明的東西很簡單。”

  甘道夫一臉慈祥地說道:“回去告訴你們世界的其他人,

  不惜一切代價,

  打贏殺場游戲第二階段的門扉爭奪戰。”

  “什么?”

  落日熔金錯愕失聲道,“你是怎么知道...”

  話音未落,時限便已結束,四名玩家消失在了原地。

  甘道夫望著玩家消失的位置,眼神逐漸變得銳利。

  “他們還沒有到達二十級。”

  尤里走上前來,聲音平靜而成穩,“如果到了二十級,他們就會明白兩個世界玩家相遇時的具體設定。”

  “你是擔心,他們不夠強,沒辦法讓所屬世界的其他人重視這句話?”

  甘道夫搖頭道:“他們可能不是所屬世界的最強者,不過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個帶著神性的少年,很有趣。

  而那個小女巫么...她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息...”

  “特殊?”

  尤里眉頭一皺,“你說的是...”

  “穿梭者。”

  一個尖利沙啞、低沉好似禽類鳴叫的聲音從兩人身旁的虛空中傳來,“那位小女巫認識一名和我一樣的穿梭者。”

  聲音傳來的位置,空氣如水紋般蕩漾,

  一道圓滾滾的藍色身影從虛空中翻滾了出來,“啪嘰”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是一只形似企鵝的生物,

  它身高一米左右,雙腳直立,鳥喙較長,羽毛較短,后背藍羽,前胸白羽,

  脖頸下系著紅白色的方格領帶,成鰭狀的右側前肢里握著一根黑色的短手杖,

  雙眼中閃爍著智慧光芒,

  就是看上去有些滑稽而搞笑。

  尤里與甘道夫沒有怠慢,低頭鞠躬,恭敬道:“阿基利先生。”

  “嗯。”

  名為阿基利的企鵝微微頷首,“高維駭入的第三重意思,是指這個世界的締造者,修建服務器的初衷——他們為了應對位面戰爭,特意建造了一個低緯度的數據世界,

  用來實驗,看看有沒有可能在數據世界誕生出具備自由意志以及玩家資質的存在。

  如果有,就可以通過降維,來到數據位面,獵殺具備玩家資格的特殊數據,

  源源不斷地收割、掠奪玩家資質。

  可惜,這個世界的締造者已經消亡于萬年前的上一次位面戰爭,

  只留下一整顆的服務器星球。

  而高維駭入的第四重意思嘛,

  就是隔離沙箱中的游戲人物,可以通過儀式(也就是死亡戰車),遴選出優勝者,

  傳送至高維現實世界里、用標準建造模板打印出的身軀當中,

  獲得自由,

  完成升維。”

  阿基利頓了一下,自顧自地抱怨道:“主要也是這個數據世界的基礎架構,已經太久沒有更新維護,

  而服務器的模因傳感接收裝置,還在源源不斷地汲取本位面其他星球的文化造物,

  讓數據世界越來越冗雜沉重,

  連我也沒辦法把中心城的所有數據人物,一口氣導出到更高維度的現實世界當中,

  只能利用締造者預設的傳送通道,稍加改造,做成死亡戰車模式,

  每次允許少部分數據傳送出去。

  考慮到數據世界的時間流速是現世的一百倍,外面的服務器星球加上小智小剛,應該有...

  一百三十四人了?”

  這只企鵝歪著頭仔細回想了一陣服務器星球地表的大概人數,果斷選擇了放棄,“嘖,算了。

  對了,那個帶著神明印記的少年,把次級大師球帶走了吧。”

  甘道夫點頭,“帶走了。”

  “那就好。”

  企鵝抬起前肢,擺正了領結,喃喃道:“馬里奧的尸骨,次級大師球,以撒的眼淚,納米生化服,三目夜視儀,.L.412....

  用錨定穿梭的道具,足夠了。”

  甘道夫問道:“您要走了么?”

  “嗯,我會借助那些用于錨定穿梭的道具,

  去c137晶壁系的地球。”

  企鵝將手杖拋起,捏牢,“我在格式塔意識中的同胞告訴我,

  那顆星球歷史上誕生過很多和我們一樣、在晶壁系乃至位面間穿梭的穿梭者,

  他們曾和我們接觸過。

  我會去觀察他們的價值,

  在合適的時候出面,與星球的主導者交接。

  希望這回,他們能準備好,參加這一次的位面戰爭。”

  再睜眼時,眼前出現的是win10筆記本電腦自帶的桌面。

  女巫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有站穩,踉蹌著向后倒去。

  魔力紊亂帶來的副作用尚未消失,四肢乏力,大腦刺痛,仿佛有無數把斧鋸錐鑿,在腦海中施工搗亂。

  “小心。”

  溫和的聲音傳來,女巫背后“砰”的一聲,多出了一把沙發,將她穩穩托住。

  召喚出沙發的,是一個穿著褐色風衣的男子。

  他坐在教堂的木椅上,黑色短發,長相普通,表情溫和,臉上有些皺紋,看不出是英俊還是丑陋,分不清是中年還是老年(可能偏老一些?)

  此人正是女巫的老師,那位辛迪加的創造者,被稱為“教授”的存在。

  這里是一座倫敦郊區的空蕩教堂,

  女巫的同伴喵喵頭正坐在教授身邊的木椅上,幸災樂禍地看著一臉難受的同伴,愜意地舔著自己前肢上的毛發——就像一只真正的灰白色小貓咪一樣。

  “感覺好點了么?”

  教授打了個響指,教堂前方的彩繪玻璃閃爍,照耀下溫暖和煦的陽光,籠罩在女巫身上,令后者臉上的難受表情緩和了不少。

  “呼...”

  女巫長長地松了口氣,朝著自己的老師感激地點了點頭。

  按理來說,行蹤飄忽不定的教授,是不會為了學生的劇本任務,特意出現的,

  女巫也沒想到,在她把任務名和任務簡介上報到辛迪加后,

  教授會傳送來到倫敦,找到了在教堂據點接頭的女巫和喵喵頭。

  “和我講一講,高維駭入里發生的一切吧。”

  教授溫和說道:“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嗯。”

  女巫點頭,開始了漫長的講述。

  一小時后,

  教授眉頭輕微皺起,“也就是說,

  2077年,人類發明了腦后插管技術,掀起了開發沉浸式體驗游戲的浪潮,

  無數游戲被重新翻新,投入到整合了人類社會所有網絡資源的城市級服務器當中,供人游玩。

  時代更迭,世事變遷,老游戲無人問津,沉至服務器底層,

  游戲世界中的某些人物逐漸產生了自我意識,結果被服務器的殺毒程序判定為異常數據,投入到隔離沙箱當中,進而誕生了中心城,

  而城里的居民,則舉辦了名為死亡戰車的競賽,公平競爭回到家鄉的機會。”

  “是這樣的沒錯。”

  “唔...有個問題,”

  教授沉吟著說道:“不知道你發現沒有。”

  女巫有些心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呃,什么問題?”

  “動機。”

  教授淡然道:“參賽的選手,缺少動機。

  按你所說,

  中心城所容納的,都是因為獲得了自由意志而被放逐的數據,

  他們似乎沒有理由,再回到故鄉世界里——那里存在的,只是一些不甚智能,只會說系統預先設置好的數千句臺詞的游戲角色,

  并非他們預想中的親朋。

  擁有自我意志的生靈,

  和只會自動應答的死物,

  已經是兩個世界的存在了,哪怕回去也只是徒增痛苦。”

  女巫聞言一愣,她確實也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沒有深入思考,“數據世界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不,世界按照固定規律而運轉,哪怕是數據世界。”

  教授隨意說道:“況且,站在游戲設計者的角度,

  有些小體量的游戲本身就不適合、也完全沒有必要做成開放世界。

  塞爾達只需要一片大陸,

  拳皇只需要一座城市,

  槍戰射擊游戲更是只需要幾張地圖。

  如果按照那個引導員告訴你的那樣,

  沙盒里面的所有資源,都應該是為了娛樂至上的玩家而服務,并非為了構建完全真實的世界。

  游戲人物,也就完全沒有必要,去為了回到殘破世界,而彼此廝殺。

  除非...”

  “除非什么?”

  女巫下意識地問道,眼角余光瞥見木椅上已經睡著、盤成一圈的喵喵頭。

  教授笑了笑,“除非,引導員騙了你,

  或者說,她自己接受到的,也是虛假信息。

  整場死亡游戲/升維儀式,另有目的。”

  女巫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問道:“那,甘道夫和尤里又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數據世界自然誕生的玩家,

  還是贏得死亡戰車比賽、獲得玩家資格的數據,

  還是殺死了往屆死亡戰車比賽中的現實世界玩家、獲得玩家資格的數據?”

  “都有可能,”

  教授點了點頭,“不過,我個人更傾向于另一種猜測。

  整個數據世界以及死亡戰車競賽,都有某個存在,在幕后進行操縱,

  他的目的未知,

  你們只是意外闖入了他的領域,

  更糟一點猜測地話,你們可能在自己完全未知的情況下,被他利用了。”

  “也就是甘道夫在結尾時說的門扉爭奪戰么,”

  女巫眉頭緊鎖,抬頭看向教授,“老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視線中空無一人,

  原本坐著風衣男子的位置,只剩一陣輕風,撩起旁邊灰白小貓咪耳尖的毛發,令它在睡夢中抖了抖耳朵。

  “切,又是這樣。”

  女巫雙手叉腰,不爽地撇了撇嘴巴,

  看見睡得正香的喵喵頭,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

  邪惡的雙手,伸向了小貓咪耳尖的綿長毛發。

  貓法師的耳朵毛,可是不可多得、價格昂貴的施法材料啊...

  “喵嗷嗷嗷嗷!臭女巫你干了什么!!!”

  “痛痛痛!你松口!一根毛而已別往死里咬啊!淦,我不是施了催眠術和疼痛忍耐術么!你則怎么還會醒?”

  “哼哼,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怎么想么?和你見面之前我特意給自己身上套了十幾層防護魔法,區區催眠術根本無所...”

  “哈哈,困了吧?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你的防護魔法,能抵擋我之前灑在你貓爪上的睡眠藥粉么?給我倒!”

  “天真!我已經預判到了你以為我會那么想你!那些粉末我都已經通過老師傳送走時掀起的微風,原封不動灑向了你的鼻子。”

  “天真的是你!我預判到了你會預判我預判你的行動模式!那些粉末是我故意制造出來迷惑你的,真正的殺招,其實是你現在坐著的木椅下方的的禁錮法陣。剛才和你的一番廢話,已經足夠我啟用法陣,來將你定在這里,

  現在,乖乖地把耳朵毛給我叫出來吧!”

  倫敦郊區的教堂里,人與貓兩位法師還在玩“我已經預判到你會這么預判我怎么預判你”的無限套娃游戲,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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