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新世界
七月份的最后一天來臨時，東甌市正大作，雨點打在各家各戶的鐵制雨棚上，敲得整個小區都跟要散架一樣。小區外的西城街上到處都是飛舞的垃圾，公交車全都停了，但偶爾還會有一輛要錢不要命的富康飛馳而過。
98年過了大半，不知不覺間，曾經在甌城區滿世界跑的菲亞特，已經悄然不見了蹤影，時代的變化來得迅速且安靜無聲，不給任何人準備好的時間，就嗖的一下，從眼前閃了過去。人世間只有極少人，能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機會，跟著歷史的車輪一起，滾滾向前。還有一些預見到卻不夠走運的，則有可能因為站得過于靠前而被歷史這輛車撞死，或者撞殘。
總而言之，這是件技術活。
等閑之輩，還是等歷史的公交車比較安全。
林淼站在臥室的窗邊，看著外面被吹得跟流體一樣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嘴里嘀咕要是曉曉現在敢撐傘出去，說不定會被臺風吹上天。
不過好在曉曉向來作息習慣惡劣，凡是休息日，晚上必不早睡，早上絕不早起。更不用說江萍從滬城回來后，娘兒倆見天的抱團看那種200多集大制作的港劇，一旦看出癮來，絕對要看到暈過去才會老實睡覺。所以江萍說什么她是因為想念兒子才回來的，這種屁話林淼是半個字都懶得相信。毫無疑問，她非要回來住，最關鍵的原因，還是住在滬城太無聊。
林淼站在窗邊看了半天，見雨勢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變小，洛漓今天是不可能過來了，微微嘆口氣，有點小失望。小蘿莉小學即將畢業，顯然對很多事情開竅之后，他們兩個目前終于迎來了于人生的第一次熱戀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尤其當有了江萍這個惡婆婆從中作梗，每天對洛漓冷嘲熱諷，這段感情就變得越發的熱烈和緊密。
也就是傳說中的——中二病前期叛逆癥。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林淼其實不能完全算是重生，應該叫前世記憶附著到今生的身體上——很多時候雖然小孩子的天性被成年人的理智管控得不錯，只有極少數情況下會偶爾放飛一下自我，說點嘴欠的話，但到了一定的生長節點，心理層面上還是該幼稚就得幼稚。
“唉…”突然間閑下來無事可做的林淼，漫無目的地唉聲嘆氣著，走到身高體重計面前，往里面塞了個鋼镚，然后看到136的數字，搖搖頭又走了。其實他長得已經挺快了，前世那會兒，他小學畢業的時候都還沒這么高。要不是初中三年發育給力了一下，后果簡直無法想象。但即便如此，林淼依然希望這輩子能突破得再更大一些。
按老林和江萍的基因，以及科學精密的身高公式，照常理林淼的身高上限應該是170。6，而他眼下的人生夢想之一，則是想把那個6稍微往左邊挪一挪。難度很大，不過有一天一針生長激素外加幾乎在拿牛奶當水的生活習慣的加持，貌似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想再過兩年就是發育期了，真是好期待…
林淼量完身高體重，又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面，張開嘴照了照。
還有好幾顆乳牙沒掉…
他居然已經想著要和洛漓造娃了…
這情況叫造孽還差不多吧…
在屋子里閑逛了一圈，臺風天實在找不到事情做，同時也因為缺少玩伴而不想打球的林淼，最終垂頭喪氣，坐回到了電腦桌前。他一手創建的搜喵網，顯然還無法滿足他的上網需求，咨詢太少，貼吧里的話題也是空虛、乏味且枯燥。前些那場電視直播過后，很多人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就不敢罵他了，現在滿屏都是彩虹屁，讓林淼想找個人對噴都辦不到。
“這樣的網絡環境不健康啊！”林淼打開網站，開始自我反思，是不是前些天做的太過分了。誰能想到法務部的人辦事效率那么高，直播那晚徐毅光去酒店接洛漓回家，順帶把袁佳潔拷回局里，第二天法務部和市檢察院就對袁佳潔提起了訴訟，第三天特么的法院居然就被判了。然后第四天，袁佳潔就被吊銷了記者證。
《羊城南方報》無愧于南方系的法制精神，第一時間表態，稱袁佳潔的行為純屬個人行動，報社一概不知，并宣布袁佳潔在工作時間外出沒請假，連同她記者證被吊銷的原因，正式跟她解除合約關系。切割關系、斷臂求生的動作非常神速。
這樣一來，林淼也就不好繼續讓法務部跟《羊城南方報》繼續死磕了。
官司結束的那天，林淼那晚在華僑大酒店的視頻，被上傳到了搜喵網門戶網站。因為視頻太大，被分成了五個片段，一天之內，五個視頻的點擊全都超過了10萬，而且次日還在繼續上升，同一天，搜喵貼吧的總注冊人數突破30萬…
黃清清昨天告訴林淼，IBM上個月給國家商務部打了電話，說想到中國來辦廠，順便了解一下中國的計算機產業發展狀況，第一站是京城，第二站是滬城，第三站是東甌市。所謂東甌市，無疑就是奔著小可愛科技來的，也不知道那群鬼佬到底想干什么。
反正林淼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他們要干嘛，自己都不答應。
——除非他們出的錢足夠多。
刷了一會兒貼吧，林淼正想關掉網頁的時候，突然卻刷到一條小蘿莉心有靈犀剛發出來的帖子，標題明目張膽地寫著：水水，你在不在？臺風好大，我好想你。
林淼馬上屁顛顛地點進去，卻見有兩個王八蛋比他回得還快。
見賢：老板娘，你冷靜！這樣會暴露的！
思呀么遠呀么遠：姑娘，我觀察你很久了，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林夫人？
過了三秒，帖子下面又多了個人。
Huahezhishui：二樓干活去。
見賢：大哥，上吊也要喘口氣啊，網頁剛優化好，招財貓也弄出來了，你還想我咋樣？
思呀么遠呀么遠：三樓！你莫非是…
洛漓：水水，下午雨停了我去你家里玩啊！
Huahezhishui：收到，你把帖子刪了吧，下次記得發私信。
洛漓：不習慣。
Huahezhishui：二樓聽到了沒？客戶說不習慣，你想個辦法。
思呀么遠呀么遠：淼爺，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
Huahezhishui：不接受高中生不成熟的建議，三年后考上京大再來找我。
思呀么遠呀么遠：我要去曲大。
Huagezhishui：小朋友不要盲目攀比，我們情況不一樣。
思呀么遠呀么遠：蒼天可見！我就是想追尋淼爺你的步伐！
見賢：你倒是先說到底有什么辦法啊！思呀么遠呀么遠 齊思遠剛要回答，帖子就被洛漓404了。
兩天后，搜喵貼吧出了個新功能，叫作“簽到任務代簽卡”，需要花100點貼吧豆才能購買，而貼吧豆則可通過發貼吧私信獲取，每天上限三顆豆，也可以通過購買搜喵幣直接在商城購買，1搜喵幣就是1塊錢人民幣，充值方式自然是招財貓。
所謂招財貓，就是這個世界的支付寶。
銀行接口，則是由東甌市農商銀行提供。
這件事其實林淼暗地里已經做了許久，原本林淼以為可能會遇上些許的阻力，需要自己拿出“一票決定權”來通過，沒料到居然第一次開會就全票通過。隨后郭思齊帶著團隊研究支付技術，加上內部測試，大概花了半年時間才確認沒有問題。當然為了確保這件事萬無一失，林淼還以每年五十萬的高薪，從美國挖了郭思齊的兩個同學回來。分別還給了3的三年期權，同時為了安撫郭思齊，直接給了丫0。5的天源文化的股份——至于小可愛科技的股份，哪個敢打主意，淼爺一定會慎重考慮，要不要拿出小鋼弩，就地將其射死。
貼吧豆和招財貓功能在貼吧上推出后，貼吧豆立馬就成了貼吧環境下的硬通貨，但招財貓在整整一周時間里都無人問津，直到1998年8月8日，招財貓才收到了第一筆100元的網絡支付匯款，使用者的IP位于京城，隨后幾天，當搜喵網上貼出這則喜訊，使用招財貓的貼吧用戶數量便開始逐步上升。商業嗅覺驚人的京城張老板給林淼打了個電話，問林淼能不能帶他一起發財，林淼呵呵一笑，讓年輕人不要白日做夢。
張老板當場憤怒掛了電話，隔日就宣布搜狐也要推出論壇業務，然而根本沒人搭理。兩年時間，搜喵貼吧已經將用戶牢牢地綁定住，每個賬號所對應的不單是等級，還有他們固定的網絡社交群體，以及對貼吧的歸屬感。而現在，貼吧豆的出現，又讓這些帳號擁有了虛擬財產的意義。可以說林淼每一步都踩得非常準，如果張老板要挖用戶，除非他燒錢。
但問題是論燒錢…
淼爺家可是開銀行的…
伴隨著東甌市工商業的急速穩步發展，農商銀行成立一年半以來，金融投資的凈利潤已然超過了十個億，而且業務范圍也逐步從東甌市擴大到整個曲江省。
曲江省發改委看著這塊肥肉挺眼熱，已經不止一次地向康知府暗送秋波，想借機插一股，但可惜被以林淼為首的董事會給果斷拒絕了。
這倒不是林淼不懂有錢一起掙的道理，主要是曲江省發改委在他們眼里還不夠牛逼。如果換成是國家發改委，或者大家都懂的某個量級的人物打招呼，這塊肥肉林淼才會甘心吐出來一口——簡單來說就是，以東甌市農商銀行現在的實力，在曲江省內做生意，那絕對是游刃有余的，如果非要尋找合伙人，那么動機定然是要出省。
而曲江省發改委，顯然提供不了這樣的幫助。
那么他們參一股，就純粹還是來分錢了。這樣的股東，自然沒人歡迎。
京城的張老板任性宣布要和小可愛科技打擂臺沒幾天，八月份中旬，林淼先是抽空去參加了市里的慈善義演，看曉曉在臺上彈了首曲子，順便給受災最嚴重的甌南顯捐了100萬救災款，當天就被嘲諷為太小氣。但林淼見慣場面，并不當回事。緊接著就好人有好報，看完演出回家路上心血來潮去了趟已經由“望江大廈”改名為“山水大廈”的公司總部，就遇上了兩個充錢才能變強的青年人。見到這位老兄，林淼瞬間蛋都發了麻。
這一年的pony哥文質彬彬，白白凈凈，還滿臉都是膠原蛋白。
見到淼爺，pony帶著幾分拘謹、緊張、敬畏和害羞，林淼二話不說，趕緊請pony哥和他的大學同學tony哥進董事長辦公室聊兩句，順便讓林婉如麻溜地去給二位爺倒茶。
兩個剛出校門的家伙見淼爺這么熱情，頓時受寵若驚。
Pony從林婉如手里接過杯子的瞬間，有點目眩神迷。林淼新聞發布會的那個視頻他也看過，而且看了不止一次。事實上除了林淼說的那些話之外，他還觀察了一段時間國內媒體的聲音，結果就很驚訝地發現，林淼口口聲聲說了那么多臟話，國內竟愣是連一家敢出來說他不是的媒體都沒有，所有的媒體就像被割掉了聲帶，默認了林淼耍橫的合法性。
這讓pony不得不深深地相信，淼爺的能量是無敵的。
而如果他的項目能得到淼爺的支持，那么前途，必將一片光明。
“林總，我們這個想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模仿國外一款軟件，打造一個即使的網絡通訊軟件，本質上就是電話和手機在電腦上的延伸…”pony哥磕磕巴巴地對林淼解釋著。
“不行！”林淼很亢奮地把手一揮。
Pony哥和tony哥雙雙一怔，心想不行你還搞得這么禮賢下士？
卻聽林淼又轉了個很大的折，高聲道：“做這個東西，眼光一定要放長遠。網絡的本質是什么？不是連接數據，是連接人。要把人連接起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這個軟件，不光得是通訊技術的延伸，還得是社交空間的延伸，我們的目標應該是這樣的——理論上，手機這個東西，如果產能上來了，價格下去了，是不是理所應當每個人都要配一部？”
Pony哥想了想，輕輕點頭。
林淼又道：“所以這個軟件，既然是連接人和人的，而且現在市場上又沒有同類的競爭對手，我們是不是完全有理由做到，凡是上網的人，每個人都來用你的這個軟件？”
Pony哥腦子里有點空白，但還是不由自主地繼續點頭。
“所以啊…”林淼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們兩位的目標，現在不是做一個軟件，而是要做一個連接全國用戶的大事業。你們這個項目，我覺得非常有前途，我投了！”
Pony哥低頭看看自己認認真真做了十幾天，仔仔細細打印出來的30多頁策劃案，媽的剛才他明明只說了軟件的名字而已啊…
早知道淼爺的投資風格這么粗放，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做這玩意兒的。
“那要不要改個名字，叫喵喵什么的？”tony哥有點弱弱地問道。
“不用，就叫QQ！我就喜歡你們這只企鵝，標志絕對不準換，誰換我跟誰急！”淼爺很兇狠道，“你們想要多少錢？自己開價！”
pony和tony互相看了一眼，覺得淼爺好像精神有點不太正常。
可關于淼爺的精神狀態，他們實在是沒工夫研究了，pony狠心一咬牙，比劃出五根指頭。
林淼果斷一拍桌，大聲道：“好！五百萬就五百萬！我要50的股份！”
Pony楞逼了。
我…我特么只是想做個網上電話機，50萬就夠了啊，要500萬干毛？…
Tony也楞逼了，其實他們要開工的話，5萬也是可以的。
無非就是做搞個軟件嘛，勞務費5萬挺合理的啊…
他原本還順道想應聘一下小可愛科技的工作的，可現在淼爺突然砸下來500萬現金，讓他自己去創業，講真，真的好突然。人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半個小時后，黃清清送兩個人出了門。
林婉如不解地問林淼道：“林總，是不是太夸張了年那么多人來找你投資你都不投…”
林淼搖頭道：“不一樣，去年那群都是搞傳銷的騙子，今天這兩個，我欣賞他們的學歷。”
“我日！”郭思齊匆匆沖進來，拿起pony留在辦公室里的策劃案翻了兩下，抓狂喊道，“這個破東西我自己做三天都能做出來，你給他們投500萬？你瘋了吧？！”
林淼淡淡道：“小齊齊，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郭思齊飛奔出了辦公室。
林淼安靜等了兩秒，郭思齊又跑了回來，問林淼道：“淼哥，要不我們自己做好不好？你把那五百萬給我，我保證做得比他更牛逼。”
林淼搖了搖頭，嘆氣道：“不行啊，這個東西一旦做起來，主要業務絕逼是網絡游戲，是要挨全國家長罵的。這個黑鍋，我不能背。所以我們只能控股，而且是暗地里控股，還不能當大股東，得讓國家當大股東，我們自己當二股東，這樣才保險。”
郭思齊不信道：“需要這么小心絡游戲能掙幾個錢啊？”
“問得好！”林淼一拍桌子，“網絡游戲能掙幾個錢？三年之內我就讓你知道，中國首富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