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另一條路(2)
下午，我又來到了籃球場，像過去的十年一樣，在場邊看從小到大的好基友云天打球。一直以來，云天總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偶爾幾個主動來我的女生也多半是為了打探云天相關的消息。
但這次，雖然他還在場上，我還在場外，但大部分人的關注點已經發生了變化，短短十幾分鐘，已經有好幾個人認出了我，并索要簽名和合影。他們還好奇地問道：“作為電競選手的陳聊為什么會出現在籃球場旁邊？”但在過去，如果是不認識我的人，他們不會關心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而認識我的人，他們也不會奇怪“云天的好基友為什么會在場邊看他打球”
很快，我就發現籃球場上的觀眾變多了，由于云天最近新談了女友，所以他的女性粉絲團數量也呈直線下降。兩相一對比，大多數圍過來的人，反倒不是來看云天打球，而是來看我看云天打球的。
他們在籃球場上，圍坐在我的周圍，聊著電競相關的話題。一會兒，云天那里中場休息，他按照習慣下場找我要水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被圍坐在我周圍的人數嚇了一跳。
云天：“你現在這么受歡迎？”
我穿過人群把冰水混合的飲料遞給他，笑道：“體會到我原來是什么感受了嗎？”
他接過飲料，隨即道：“你是真可以，我們院系間打比賽，你一來，人家的關注點就都在你身上了。”
我：“這不也挺好的，也算是無意間增加了支持你們的人數。”
云天：“你這不會是發達了以后偷偷憋著壞吧。”
我：“那可說不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沒準我從小一直活在你受歡迎的陰影之下，其實心里早就對你心懷怨恨了。現在正好找機會報復，在你自以為最拉風的籃球場上來一波裝逼打臉。”
說完這話，我倆都笑了，不同于只相處了一個月的大學同學，云天很清楚我是什么人，我也很清楚他是什么人。雖然我很感謝周圍這些喜歡和支持我而特地來到籃球場的同學，但我知道云天和他們是不同的。我一直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這么一個朋友，那就是在心底認定“即使全天下都會背叛我，但那個人絕對不會。”
我也相信，即使全世界的人對陳聊的定義都是“龍淵戰隊的隊長和核心，當今聯賽最強的明星選手之一刻舟。”但在云天心中陳聊的定義卻始終是“游戲打得不錯，但運動有些無能的胖子。”
晚上，我回到家中，小心翼翼地向爸媽談起一件事情“我想給家里換輛車。”
老媽一聽我的提議，笑得連眼睛都沒了，說是想到會有這么一天，但是沒想到這天會來得如此之快。但老爸雖然能看出來心里很高興，嘴上卻還嚴肅地說教說什么職業只能打這幾年，高收入也只有這幾年，現在不能養成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以后退役了恐怕會適應不了云云。
話雖如此，第二天我還是拖著二老到4S店逛了一圈，在這過程中，他們問到我一個問題：“你什么時候學開車？”
這問題倒是把我問住了，駕駛作為現代人的基本技能之一，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在大學時利用暑假或者工作的間隙學習。但以我現在的訓練周期，恐怕很難騰出時間或者假期來學這個東西。之前在刷朋友圈的時候，我也看到有不少原來的同學朋友曬出了自己新拿到的駕照或者應付科目X時的情況。
這個事情讓我再次意識到了自己走上了與大多數人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一個人若是選擇了一條路，便不可能再選擇另外一條。而我在游戲里獲得的這些成長和經驗，一旦離開了游戲將再無用武之地。如同老爸告誡得那樣，退役后，我無論從事什么樣的工作，都不太可能讓自己的收入超過現在。
就在老爸老媽試駕的時候，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并且注意到戰隊的討論版塊里有這么一條帖子“龍淵輸掉決賽已經快要一個禮拜了，這一個禮拜，我天天都在想最后刻舟被打死的畫面，吃不下也睡不著，唉，難受。”
看了這個帖子，我心想這粉絲未免也太矯情了，輸給書閣下對我們來說是很遺憾，但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自己都已經把失利拋到一遍，盡力向前看了，怎么粉絲反倒還呆在里面走不出來呢？
我點進這個帖子，驚訝地發現里面最多的回復居然是“好巧，我也是”、“彼此彼此”、“1”…
我一路翻過去，又發現其中一樓的回復是“樓主別難受了，輸了比賽最難受的一定是選手自己，陳聊肯定是最想贏的，他現在一定在努力訓練呢。”
我：“…”
看來我可愛的粉絲們替我加了不少戲，他們期待中的我貌似和現實中的我并不是同一個人。尤其當我看到“最難受的一定是選手自己”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感情十分復雜，因為我可以確定，我現在肯定沒有這個帖子下的大部分粉絲難受。
月神曾經和我說過，當一個名人是很累的，因為你不清楚你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還是別人期待你成為的樣子。
在打職業以前，我一直以為“神劍無影”是危機時刻靈光乍現出的神來一筆，但當打了職業之后，都無需月神多說，我自己就明白，關于那個操作，月神在場下肯定做過千次百次的練習，這才能在賽場上作為“奇招”使出來。雖然在游戲界和職業圈里大家都喜歡叫游戲打得好的人叫做“大神”，但實際上我們自己很清楚，哪有什么神，都是人罷了。
我從沒想過，短短一年時間，粉絲對我的期待值居然已經高到了如此的地步。他們心目中正在“刻苦訓練”的陳聊，此刻正在4S店里玩著手機，摸著魚。我看著試駕回來的爸媽，無奈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在我買車的錢中，不知有多少是被包裝和神化的產物。
但我很清楚，現在已經沒有退縮的余地了，這就是選擇另一條路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