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壺光轉(7)

　　謝流螢：“別急，再等等。”她將桌子擺完，又來到了我面前。

　　借著燈光，我看到她在黑色的背景中格外顯眼，仿佛一副文藝復興風格的精美人物畫。這種如夢似幻的場景讓我有些懷疑這半年的生活的真實性。半年前，我還是一名高中生，現在我已經是一名職業選手。半年前和我說話超過十句的女生，一支手都能數的過來。現在算上冷梓和宋怡，這個數量竟在短短半年內激增了三個之多。

　　謝流螢：“你發什么呆，去桌子旁邊坐著呀，吃點東西，正主兒就要來了。”

　　我：“你這話說得好像武俠里的黑話呀，還什么‘正主兒’，又大晚上的開個小船到河中央，像是要等人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交易似的。”

　　謝流螢打開一個盒子，皺了皺眉頭，捂著鼻子道：“你這買的什么東西？”

　　我：“油炸臭豆腐啊，你不是說隨便買點小吃帶過來嗎？”

　　她豎起大拇指，嘲諷道：“你可真行，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還沒明白她為什么忽然有些生氣，卻忽然看到河道的拐彎處傳來了光亮。不知謝流螢叫我把船開到這個位置，是不是就在等這個。難道如此偏僻的地方還有其他船只經過？

　　謝流螢卻似乎早有預料，她看了看河道處的亮光，又看了看我，最后又看了看那盒臭豆腐，表情十分復雜。

　　這時，河道那里的光越來越亮，附近的河面也漸漸清晰起來。半刻后，無數的蓮花狀河燈從河道拐彎處順著水流飄下來，一時之間，靜謐的河水仿佛被火焰點燃，整個河道亮得如同白晝。

　　河燈越漂越近，很快包圍了我們的小船。在這浪漫的氛圍下，卻混著奇怪的臭豆腐味…

　　我從沒見過這種景象，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哇，這…有點厲害。”

　　謝流螢雙手交換抱在胸前，怒里含笑地看著我，我有些吃不準她是想上來親我一口還是想把我推進河里。這時，我才知道，眼睛會說話，并不是一種夸張的形容。

　　我意識到，今天這事，她肯定策劃了好久，甚至可以說從我告訴她決定來Y市的那時起，她可能就開始想這件事。很多現實中的案例以及故事里的劇情，都是男生策劃許久在某個特殊的日子為女生準備一個驚喜。

　　認識了謝流螢之后，我也曾經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但一來覺得現階段還是應該專注于職業，二來又確實才思不足，總覺得像謝流螢這種大風大浪都見過的女生不會被一些無聊的小創意打動。

　　萬萬沒想到，在這個號稱古代情人節的日子里，居然先收到了她準備的驚喜。然而良好的氛圍被我無意間買了的這盒臭豆腐毀去了不少。

　　“謝謝”和“對不起”這兩個詞，當時的我應該都說了，只是不大記得請先說得是哪一個。

　　然后我飛快地把裝臭豆腐的盒子又重新蓋上，袋子扎緊，若我不是本著要當一個四有青年的目標，真想直接把它扔進河里。

　　謝流螢：“好看嗎？”

　　我：“好看，感覺你好會玩，相比之下，我就是個木頭。”

　　謝流螢：“其實也沒什么，借花獻佛罷了。今天過節，大家都去熱門景點看花燈了，這條河的上游恰好是一個熱門景點。那里每年元宵節夜里的七點都會有一大群善男信女準時放河燈。不過那地方不僅要收門票，人肯定也是超多，很煞風景。”

　　我：“哦，所以我們這樣在下游的清冷處等著他們放的燈漂過來，反而能看到最佳的景致。”

　　謝流螢：“對，任何景色，人多了便沒意思了，像這樣，兩個人，一條船，多好。”

　　我走上前去，試圖做一件一直想做，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我顫抖著深處雙手，心臟因為緊張而怦怦直跳。在我的手觸碰到謝流螢肩膀的那一刻，我明顯地感覺到她也顫抖了一下。

　　謝流螢：“你干嘛？”

　　她在明知故問，此情此景，你說我要干嘛？

　　謝流螢沒有把我摁在桌子上，而是往后退了一步：“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但你之前也說了，現在不是時候。”

　　她這句話讓我恢復了一些理智，翻了翻白眼：“你這好過分啊，撩人不負責。”

　　謝流螢：“哼，那又怎么樣？你還買了臭豆腐呢，大家扯平了。”

　　我們嘴上沒輕沒重地互相開著玩笑，但我相信此刻彼此心里都很清楚——這就是職業和愛好的區別之一，職業需要犧牲，愛好不需要。

　　我們坐在船艙里，吃著東西，看著河燈。夜色漸濃，天氣漸冷，好在我們提前帶來了的小暖爐。

　　謝流螢：“說真的，你不會怪我吧。”

　　我：“不會，道理我都懂。”

　　謝流螢抿嘴一笑：“你懂什么，你談過戀愛？”

　　我：“沒有，但是中學里談戀愛的同學成績一落千丈的很多。我好哥們談過很多次，他和我說，戀愛這東西和游戲一樣，本身并不占用多少時間，但卻會讓人上癮沉迷，占用太多的注意力和精力，讓你日思夜想，無暇顧及其他。”

　　謝流螢：“他說對了一半吧。”

　　我順勢問了個我一直想問卻沒機會問的問題：“你這么了解，你也談過？”

　　謝流螢這樣的女生，其實很容易想到她在任何環境里都會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而且只要她愿意，很少有男生會放棄和她在一起的機會。雖然我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她之前有沒有過戀愛的經歷，但理智地想一想，她和我不同，看她撩人的手段駕輕就熟，沒有經驗的可能性反而很低。

　　謝流螢：“你猜猜看。”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了，為了避免自討沒趣，我只好轉移話題：“你剛才說云天只說對了一半，那還有一半呢？”

　　謝流螢：“除了會日思夜想，還有一種感覺叫做患得患失，怕失去，怕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因為戀愛前對對方過高的期待，過于親密之后反而發現對方其實沒有那么好，因而就會產生一些矛盾。而憤怒、傷心、喜悅、憂慮、思念這些強烈的情感都會限制一個人在其他方面的作為。”

　　我：“我懂，所以優秀的職業選手，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做這樣會影響競技狀態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和自己的隊友。”

　　謝流螢：“嗯，你明白就好。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我又選擇了和你一起走這條路，那么多等一等，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