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色空濛(3)
謝流螢：“你這種類似跟蹤狂的調查方式，換了別人我可就報警了。不過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背著我做了那么多關于我的猜測，又不想瞞著我，所以說了那么多難聽的大實話。”
我上輩子恐怕是拯救了世界，這輩子能遇到像謝流螢這樣的女人。
謝流螢：“你知道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嗎？”
對，這是我和她的交往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憑她的條件，比我再好十倍的男生也未必放在眼里，為什么偏偏愿意花這么長時間在我身上呢？從暑假開始我就不止一次地思索過這個問題，這可是殘忍的現實，不會有官方送妹這回事的。
而且第一次見面時她的那些什么“看你技術好，解說也到位，又為游戲和自己的熱愛說話了”之類的說辭，雖然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明顯不夠有說服力。
剛剛和她相遇時，我覺得她的性格很好，又非常聊得來，游戲水平接近，高考分數也接近，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我本能地覺得，她應該有著和我類似的家庭和類似的生長環境。
所以一個非常奇怪的點在于如果我的推測正確，謝流螢在不太好的環境中長大，和父母關系一般，能考上大學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怎么可能還有精力去把游戲玩得這么好？更別說養成像現在這樣優秀的性格了。
另一個想不通的怪事在于憑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會是那種因為自己的家庭或是環境感到自卑的人，令她不安和想要竭力隱藏的過去只能來源于她自己。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在我看來，她幾乎是完美的，能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缺點呢？
謝流螢：“我從小是和奶奶一起長大的，我爸媽不怎么管我，他們雖然自己沒本事，但期待能生一個有本事的兒子。”
千年以來重男輕女的陋習流毒至今，盡管現在抱有這樣觀念的人越來越少，但只要你攤上了，那只能自認倒霉。短短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她和父母關系一般的最主要原因。
我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如果皮得過分了，老媽時常就會找老爸抱怨：“你看看，那個誰誰誰家的女兒文文靜靜的多好，再看看我們家這個，唉…”
這時候老爸就安慰說：“男孩都會有一段狗都嫌的年紀，忍忍就過去了。”
現在回想起八歲到十歲那段時間的很多行為，我自己都恨不得掐死我自己。得虧那時的云天也一起做了很多惡，這點上我們倆互相制約，他不會輕易爆我的料，這也難怪老媽會想要個女孩。
謝流螢：“我爺爺以前是部隊的，很多年以前就在一次救災中犧牲了，在我出生前，我奶奶也是一個人住，我爸不僅沒有盡過多少孝道，我一出生，他和我媽就把我丟給奶奶，自己享受生活去了。爺爺追贈烈士時政府給的很多補助，就是那個時候被他們揮霍完的。”
我嘴上沒說話，心里卻在暗罵：這對父母可真不是個東西，對上啃老，對下坑小，也難怪謝流螢和他們關系不好。
謝流螢：“在我們那個混亂的社區，烈士后代的身份不會讓人高看你一眼，在他們看來，烈士不過是群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獻出生命的傻子。”
謝流螢：“奶奶從小就教育我，雖然是女孩子，但一定要像爺爺一樣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能學我爸媽。所以自打上學那天起，我就知道，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靠我自己。雖然家里沒有很多錢，學校里的風氣也不太好，但我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學習，我知道只有考上一個好大學，找到一份好工作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感到很奇怪，按說像她這樣的經歷，更不可能和游戲有什么交集啊。
謝流螢：“我和奶奶住的祖屋和我父母住的地方離得不遠，都屬于那個糟糕的社區。自打我有記憶起，他們就會借著來看我的名義，問奶奶要錢。”
我知道環境對一個人的成長很重要，現在回想起來，在我小時候，老爸經常工作到深夜，即使回到家中后，還在孜孜不倦地學習充實自己。而老媽不僅十年如一日地操持家務，還一直耐心地輔導我學習。
在這樣的環境中耳濡目染，我倒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現在來看得話，當時的我雖然貪玩，但不厭學。
父母做到了表率，又給我提供了良好的教育環境。而像謝流螢這樣，父母自己不思進取，社區環境又糟糕，她沒有走上歪路真的非常了不起。
謝流螢：“我在學校的成績一直不錯，沒有受到一些糟糕的同學的影響。其實能做到這一點，多虧了我奶奶，她是我童年里唯一的陽光。可惜，她還是在我初一的時候去世了…”
我想握著她的手安慰一下，但指尖碰到了她的肌膚時又覺得太過冒昧，縮了回去。
謝流螢：“社區里的兩處房產原本都屬于我爺爺，我爺爺去世后，就屬于我奶奶。我奶奶去世前留下遺囑，指定我是唯一的繼承人，我爸一毛錢也分不到。結果不久之后，政府就決定把那塊區域拆了，我不僅分得了兩套房子，還有很多的賠償金。我把一套房子給了爸媽，自己住另外一套。”
我：“這還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不過你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成年吧，法院就算遵照遺囑，但你爸媽不會搞些事情，讓你沒辦法獲得自主權嗎？”
謝流螢：“這還得感謝奶奶在遺囑里把我們家的情況寫得很明白，并強調我雖然年紀小，但是有良好判斷和行為能力的人。”
我：“那你是有了錢以后才接觸的游戲？”
謝流螢：“可以這么說，但這不是主因。”
我：“那是因為什么？”
謝流螢低下頭；“因為…我打過針。”
我：“什么？？？”
打過針在這種語境下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就算后來推測出謝流螢原來的社區環境非常糟糕，但我也絕不會把她和這個詞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