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傳奇落幕?(4)
畫面給到同隊選手劉非，此刻的“小劉”緊咬著嘴唇，攥緊了拳頭。
“我退役以后，王云崢你就是隊伍里的老大哥了，年輕人心態不穩的時候，我相信你會站出來，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臺下的王云崢卻是一張撲克臉，也許從這時候開始，他已經以“定海神針”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
“彭曉笑，記住你月哥的話，以后少吃一點，多鍛煉。我知道職業選手經常壓力很大，但吃不是一種很好的發泄方式，想要減壓，你可以去擼鐵嘛。”
畫面中，彭曉笑漲紅了臉，把手中的蛋撻悄悄藏到身后，假裝無事發生。
“最后就是李嵩，我對你說的話只有一句，今天我退役了，往后，請你帶領大家前進。”
李嵩捂著臉，看樣子似乎早已泣不成聲。
“帶領大家前進”
多么有分量的六個字，過去的八年，月神一直背著這六個字走來。現在，這幅重擔落在了李嵩肩上。他還年輕，但他是“小劍圣”，總有一天，他必須要對得起這個稱號。
張光月把所有要和隊友的話說完，如釋重負地放下話筒。也許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些話，他在私下里都曾說過，但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他的發言，會成為繼續奮戰的隊友心中難以磨滅的記憶。
佳期接過話題：“張光月的發言確實非常感人，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們完全能看出一個即將退役的老將對隊伍后輩的愛護和對戰隊未來的祝福。在今天的退役儀式中，我們請來一位特殊的嘉賓，而這個人，大家應該也很熟悉，下面有請書名前職業選手——孔天。”
鏡頭一轉，觀眾席中的原ID“天外天”的前鳳凰石戰隊職業選手，綽號“天哥”的孔天微笑站起身來，大步走向舞臺。
從月神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也沒料到天哥會來到退役儀式現場。
天哥和月神，場上勢均力敵的對手，場下惺惺相惜的朋友。兩人奉獻給書名粉絲們無數場火星撞地球般的精彩對決。“天月大戰”成了當時聯賽熱度最高的話題，只要是他們二人之間的較量，必會在賽前賽后引發無數討論。
孔天的年齡比張光月略大些，已經退役了兩年，今天攜妻子一起來到現場，專程見證這個“一生之敵”的職業生涯的最后時刻。
“等過兩個月你再撈下去一點，咱再約一波PK？”孔天接過話筒，笑著道。
職業選手每天都需要進行高強度的訓練，天哥已經退役兩年，此刻說出這番玩笑話，自是引得臺下一片笑聲。
“好，你這都結婚的人了手速肯定不行，過兩個月我照樣能錘你。”張光月的回答也很皮。
女主持突然發現站在兩個人中間的自己似乎顯得有些多余，趕忙讓到一邊，將話茬讓給天哥：“那么，在今天月神的退役儀式上，曾經的一生之敵天哥有什么想說的呢？”
孔天：“我想說的就一句話‘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天哥的話又引起臺下一陣哄笑。
佳期也跟著笑了起來：“沒有別的想說的嗎，類似介紹一點退役之后的經驗之類的。”
孔天：“沒啥可介紹的，我退役以后就結婚了，看他這樣子對女人也沒什么興趣，所以我的經驗他也用不上。”
張光月：“我明天就發戀愛通告，你信不？”
孔天：“不信。”
兩人一個捧哏一個逗哏，幾乎講起了相聲，這種專屬于對手間的默契還是很讓人嘆服的。
主持人眼看話題開始往奇怪的地方發展，趕忙找機會剎一下車 “天哥，您可以介紹一下你當時退役時是什么樣的心情，以及往后的打算嘛，給我們月神借鑒一下。愛情方面借鑒不了，可以借鑒事業方面的，你說是不是。”
與此同時，直播的彈幕開始變成了這種畫風。
“這女主持怎么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成了，佳期一生黑。”
“打算嘛，我想想。”孔天沉吟片刻。
“嗯，近期沒什么打算，遠期的倒是有。”
“哦？”
孔天：“可能過個三四十年，等我老了，抱孫子了。孫子可能會問我：‘爺爺，你年輕的時候打電競取得的最高的榮譽是什么呀？是三連冠？還是聯賽MVP？’”
孔天：“那時我會說‘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取得的最高榮譽，既不是三連冠，也不是MVP，而是曾經擊敗過一個叫做張光月的選手，這是爺爺當時所取得的最高榮譽。’”
擊敗你，就是我一生最高的榮譽，是一件老了之后可以向孫子夸口的光榮的事情。這是作為對手所能獲得的最大尊重，尤其是當這句話從同為傳奇的天哥口中說出來的時候。
從登臺開始，張光月就一直保持著穩中帶皮的風格，以使得這場告別儀式不顯得過于哀傷。此刻，聽了這句話，他終于再也忍不住，和臺下的許多觀眾一起，留下了熱淚。
“謝…謝。”張光月揉了揉眼角。
退役儀式接近尾聲，下面就是由戰隊管理宣讀月神的退役聲明。聲明讀完后，月神便算徹底地離開了這座舞臺。
最后，幾個工作人員，從后臺推出一個兩人來高的東西，這東西用幕布罩了起來。一時間，引得臺下議論紛紛，不過答案也很快揭曉。
佳期道：“下面，請張光月本人，為月神像揭幕。”
舞臺的聚光燈一時之間全部打在那塊幕布上，張光月用力將幕布扯下。
幕布如綢緞般飄零，燈光閃爍之下，一人執劍在手，一襲白衣，凌風而立。正是月神在游戲中的角色——LUNA的形象。
塑像的基座上，最上面一行寫著ID：LUNA
下面則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月神職業生涯所獲的各種榮譽：
20XX年度，常規賽MVP
20XX年度，最佳劍客20XX年度，最可信賴隊長20XX年度，聯賽亞軍20XX年度，最受歡迎選手 我注意到，最后一行還有一個兩個字的榮譽獨立成行，而這兩個字似乎是繁體字寫成，并且因為鏡頭角度的原因，我并沒有看清那兩個字。
沒聽過聯賽中有什么兩個字的榮譽啊？我感到很奇怪，不過疑問也就一閃而過，隨著煽情之中略帶憂傷的音樂，退役儀式正式結束。
我去洗手間擦了把臉，才重新回到攝像頭前。職業選手當不成了，月神也退役了，傳奇落幕，青春散場，以后我就安心地當一個普通人吧。
在大學拿一個普普通通的成績，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組建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到時候，偶爾看看以前的比賽錄像時，再把珍藏的熱血拿出來片刻好了。
到時候，也許我也會和孫子講：“看，這是當時爺爺最喜歡的游戲，這是當時爺爺最喜歡的選手。”經歷這樣一個時代，即使只當一個旁觀者，我也已經足夠幸運。
我登錄了游戲，打算有始有終地完成最后的直播，但可能因為情緒激動的原因，握鼠標的左手卻在顫抖。
此時的郭家護院已經達到滿級，雖然裝備和內功還有不小的提升空間，但這也算是我這個暑假為數不多的成果之一了。
我來到野外，隨著上次的群體輿論事件，游戲的玩家人數又少了很多。就在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發呆之際，一個滿級的刀客卻突然開了紅來殺我。
我豈能坐以待斃？連忙持劍反擊。但這人的反應速度好快！我的出招幾乎全部被他閃開，而他的技能，卻盡數打在我的身上。
游戲經驗豐富的我很快就知道，這個人——開了外掛！是真真的PVP外掛，那種能智能判定對方攻擊范圍，智能預判對方可能的連招并給予應對，智能給出攻擊動作最可能命中的預判的插件！
因為他的判定準確到不像人類，他的出手又果斷地不帶一絲猶疑。在和我交手的人中，即使是燈火未央，也沒有這種近乎機械的反應。所以我敢百分之百確認，這個人絕對開了外掛。
我的手還在顫抖，這種情況下，我死死地被對方壓制。不對，就算我的狀態正常，無論怎么想，人也不可能打贏機器的算法吧。
游戲要涼了，即使到現在，還有這樣開掛的人在破壞游戲的環境。不，應該說正是有這樣不停地破壞游戲環境的人，游戲才會涼的吧。
我本就情緒激動，此刻更是怒不可遏，我對著他怒吼更像是對自己怒吼道：“開掛？開掛你就打的贏我嗎？？？”
說也奇怪，吼了這么一嗓子，手居然漸漸穩定下來，恍惚間，我看到郭家護院的前方有一個白色的身影持劍與那開了掛的刀客戰斗。那個白色身影的操作非常犀利，啊，簡單得很，他出一劍，我跟著他出一劍，一定能打贏對手！
也許是肌肉記憶，也許是刻在五年前的那個電視機前的少年心中不滅的印記，回憶如潮水般涌現，而我此刻不再手軟——神劍無影！
第一劍第二劍第三劍 “不圖不掛，素質游戲，凈化DOTA環境從我做起。”
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 “我盧本偉對天發誓，我，沒有開掛。”
第七劍第八劍第九劍 “KI上校給到了九一開的勝率，看來劣勢方的勝算已經不大了。”
第十劍第十一劍第十二劍 “由IBM公司研發的電腦‘深藍’擊敗國際象棋大師卡斯帕羅夫。”
第十三劍第十四劍第十五劍 “由谷歌公司研發的人工智能AlphaGo，擊敗圍棋世界冠軍李世石，看來人工智能領域又取得了巨大突破，很多人已經開始擔心，我們的未來會不會像電影里那樣被AI所統治。”
第十六劍第十七劍第十八劍第十九劍 “陳聊，你游戲玩得好有什么用？你反應再快，比電腦還快嗎？”
影穿！
第一劍第二劍第三劍 “張載豪已經連續擊敗了對方的三名高手，但在最后一局中，面對不死天王田正曦卻陷入苦戰。現在不死族的優勢非常大，暗夜已經很難有所突破了。但‘moon’這個ID一向能夠創造奇跡，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 “本屆雅典奧運會，中國選手劉翔看起來似乎是一匹黑馬呀，很順利地一路殺進決賽。”
“但我還是不太看好他，眾所周知，黃種人的體質并不適合110米欄這樣需要短程爆發的項目。”
第七劍第八劍第九劍 “豐田中心的球迷已經開始退場了。”
“這也沒辦法，面對馬刺這樣的全聯盟頂級強隊，火箭還落后8分，而時間只剩下35秒了，確實已經沒有了希望。”
第十劍第十一劍第十二劍 “差一下，差一下，守住了！還有機會，還有機會！OMG的基地就剩五十的血量！”
第十三劍第十四劍第十五劍 “我完全沒看清剛才發生了什么，但我覺得這不是人類的操作，人類不應該能有這種操作。但也不是AI的操作，AI不會有這樣的想象力。”
第十六劍第十七劍第十八劍第十九劍 “我們儒家弟子，說不出什么天地的奧秘，也說不出什么宇宙的規律。我們只知道自己認定的事情，無論成敗，都要盡最大的努力。這種做法也可以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郭家護院少俠，盼你善用天元十九劍，匡扶正道。”
郭家護院騰身而起，剛才的縱十九劍橫十九劍化作一張貫穿天地的棋譜，巨額的傷害不講道理地傾瀉而出。
劍光消散，人頭落地。
我和郭家護院似乎都在喘著粗氣，意識卻加快了自己的飛馳。千頭萬緒的回憶中，“月神像”的基座逐漸清晰起來。說來也怪，那符號般的兩個繁體字此刻在我的腦海中竟漸漸呈現出了意義，如同鏡頭對焦那樣，我看見那基座上代表榮譽，又獨立成行的最后兩個字分明寫著——
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