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教授是老爸的好友,目前在本地一所大學供職,是理論物理方面的專家。因為兩家熟識的緣故,于教授在高考復習階段指點過我一些學習方法,高考結束后又針對我填報志愿的事情提出了不少有價值的建議。現今家里要請他吃飯感謝一下,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出席,即使現在對我來說時間非常寶貴。
第二天,我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二十分鐘來到聚餐地點,在服務員小姐姐的指引下來到預定好的包間。作為晚輩,我自然要早一點到達,以示禮貌。我預估了一下時間,估計這個點應該只有我一個人到,爸媽發來微信說大約還要十五分鐘,于教授可能會更晚一些。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推開包間的門,里面卻已經有一個人在等待。這人是個中年男子,身材干瘦,頭頂微禿,因穿著不合時節的夾克衫而略顯邋遢,腳上瞪著一雙臟兮兮的涼鞋,戴著極厚的眼鏡,看去與這家規格較高的酒店格格不入。
我并不認識此人,但既然他也進了這個包間,加之一副不修邊幅的老學究的樣子,我估計對方可能是于教授的朋友,被邀請同來。請客的是我老爸,因而我也算半個主人,就算不認識對方,現在也得主動打招呼方是待客之道。
“您好,我叫陳聊,是陳之燁的兒子,于教授曾經熱心地指導過我,請問您怎么稱呼。”我禮貌地半鞠躬道。
然而對方卻并沒有直接回答我最后一個問題,而是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我一番,而后問道:“小伙子,上大學了?”
“高考剛結束。”一個青年人,說完全不向往大學生活肯定是假的,可惜的是,有一條更具誘惑力的道路需要我去前行。
那中年人示意我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然后湊近我問道:“小伙子,你對物理有興趣嗎?”
好嘛,果然是于教授的朋友或者同事,張口閉口不離本行啊。我賠笑道:“還挺有興趣的,就是學的一般。”
那人一拍大腿:“哦~有興趣就好,有興趣肯努力就一定能學好。”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疊草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奇奇怪怪的公式和符號“我來教教你?”
他的神情像極了魯迅先生筆下談到“茴”字四種寫法的孔乙己。我面露難色:“這…我這種高中層次的知識,恐怕聽不懂吧。”
他聽了我的話,皺了皺眉頭:“誒,科學本來就不是什么高深的東西,沒有聽不懂,只有不肯學。”
我是沒弄懂,為什么好好的一個朋友家庭間的聚會突然變成了物理課,不過既然對方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只得說:“那麻煩您說說看了。”
我這句平平無奇的話,也不知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他竟突然亢奮起來,開始說道:“你知道相對論吧…”
“呃…聽說過。”
“相對論啊,說的是光速的視角,這種視角其實很有局限性,愛因斯坦也有些問題沒考慮周全。”
“啊…愛因斯坦也會犯錯么?”我嘴上敷衍著,不知道對方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提出了‘宇宙場論’”說著,他把手上泛黃的稿紙揚了揚“這個理論,說的是宇宙是一個巨大的場,場里有各種時間空間的參數。而宇宙中應該是存在五種力,而不是四種力。這第五種力我們稱其叫“靈力”,它既是維系宇宙生存、發展和平衡的原動力,也是使五種力統合的“橋梁”…”
他便這么滔滔不絕地演講起來,我卻越聽越覺得云里霧里,因為雖然我聽不懂,但我覺得好像并不是因為他真的講了什么高深莫測的東西。而且這個什么“宇宙場論”乍聽之下好像挺唬人的,不明覺厲,但他講了半天好像還是沒講清楚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一會兒是什么“場強內部無物質”,一會兒又是“靈力可以通過物質”等等自相矛盾的話。
不過我卻不敢輕易下結論,沒準高階水準的物理就是這樣玄而又玄的東西呢?
不一會,我的父母也來到包間,他們看到這個人拉著我狂飆令人聽不懂的“高階詞匯”,想來對他的身份和我是一樣的推測。連忙打招呼并自我介紹,可這個人卻并不理睬我的父母,繼續拉著我講授他的學問。
我父母面露尷尬,只得在一旁坐下賠笑,想來大學里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是有的,而且這種性格古怪的人,往往確有過人之處。
又過了幾分鐘,于教授也來到了包間,我心想尷尬的時光總算該結束了,不料于教授見到這個人的表情像是見到了瘟神一樣:“你…你怎么跟到這兒來了?”
那中年人看到于教授來了,連忙站起身來,把自己手中的稿紙遞了過去:“教授,您再看看,這是能獲諾獎的發現啊。”
于教授顯然有些生氣了:“好話我已經說盡,你已經嚴重打擾到我的個人生活,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那中年人好像也來了脾氣:“哼,你們這些反動學術權威,若不是嫉妒我,何必故意打壓?”
于教授有些哭笑不得:“成,我嫉妒您,故意打壓您,您自去找別人發表高論吧。”
那人又多看了我一眼,這才訕訕地離開,一場鬧劇至此落幕。
我們一家三口與于教授分主賓坐下,老爸吩咐服務員把包間門關上,于教授忙不迭地道歉:“老陳,實在對不住,這人是個民科,這幾天老纏著我,昨天你給打電話的時候他應該剛好聽到,所以提前到這里蹲我來的,讓你們看笑話了。”
“于伯伯,民科是什么意思?”我第一次見到這種人,實在好奇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