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或一抹綠色在林間閃爍,橋兵不由得盯著路口。
“登徒子!”
樊詩筠聞言發覺了異常,騰地站了起來,卻是迎來了雙雙鄙視的眼睛。
“沒有燭影?”
橋兵點了點頭。
“走吧。”
突然,二人被圍了起來。
為首的女子,橋兵不認識。
“姑娘,此等登徒子,莫要玷污了自己的名聲。”
“狗拿耗子!”
被搶白,為首女子杏眼園瞪,怒道:“不可理喻!”
包圍圈卻沒有散開。
“讓開!”
“男的登徒子,女的也好不到那去。”包圍圈上,有人小聲嘀咕。
“說什么呢?”
橋兵有點暈。
這群人的衣作打扮一眼即知,一水河人。這要是打起來,該如何是好?
“各位,可是來自一水河?”
橋兵話一出口,頓覺不妙!
果然!
八人成陣,兩兩成雙,守住四個方向。
“賊子,納命來!”
東方兩劍,一正一反,進退有度,危險藏在一進一退當中。
牽一發而動全身,另外六劍同時揮出!
只要有招,破招并不難,何況一正一反的兩劍,本身也是一種約束。
叮叮!
橋兵出了兩刀,身前的兩劍頓時亂了方寸,兩劍擊在一起。
趁機出了包圍圈,隨后兩刀,迫使兩人回劍防御,樊詩筠也跳了出來。
“各位,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劍!”
回答他的依舊是劍!
這些女子的武功,和嚴春桃大致相當。要說擊敗,不難,難在擊敗她們而不傷到她們。刀落在手腕,可以擊落手中的劍,但總歸會留下傷,萬一有人趁機偷襲她們,后果難以預料。
驀然,為首的女子對樊詩筠動了手!
樊詩筠練習子母刀,其目的在于近身防護,借助刀上的力道盡快遠離,箭才是主要攻擊目的。
樊詩筠飄開數丈,隨即收手,子母刀懸在手腕處。
嘣嘣嘣!
三箭連線,隨即弦上又搭上一箭!
箭一出,看熱鬧的全部躲了起來,一時間仙娥驛桌椅亂翻,一片狼藉。
三箭一過,女子退了數丈。
橋兵跳出包圍圈,沉聲道:“住手!”
哪曾想為首的女子放過了樊詩筠,一劍挑了過來!
起手為挑,收手為點,劍到面前直逼橋兵咽喉。
只要有招,即有弱點!由挑到點,手腕著力,強壓上挑為點。
刀,恰到好處,那把劍,將點未點之際,劍身猛然受擊,劍尖沒壓下來!
橋兵微微屈身,刀平舉!
電光火石之間,女子身形急轉,堪堪避過橋兵的刀,當然,橋兵收了幾分,她也看了出來。
“住手!”
女子終于大喊一聲。
“閣下何人?”
樊詩筠哼了一下:“我們走!”
山道彎彎,橋兵在前,樊詩筠在后。
轉過了幾道彎,眼前忽然開闊了許多。
幾朵白云飄在空中,白云之下,小鳥在樹頂盤旋。
幾團微白鑲嵌在樹林之間,群山此起彼伏,遠處的山頂,幾朵白云在此歇腳!
樊詩筠有些失神,扭頭看了看橋兵。
“真想大喊一聲。”
一聲清嘯,樊詩筠的聲音,盤旋的小鳥落了林。
嘯聲回蕩在大山之間,遠遠的回音傳來。
“這比老橋山更有氣勢。”
“我娘特不喜歡,說一姑娘喜歡鬼叫,成何體統。”
“可惜,她現在不管我了。”
“剛才那些女子,為何出手?”
“我懷疑為首那位認識我。”
“為何這么說?”
“如果不認識,她不會放我們走。”
樊詩筠沉默了幾息。
“那回去問問?”
“這倒不必。”
圓頂山下曾和曋元有過一戰,當時有一蒙面綠衣女子。
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曋元是一水河安排在四大家的探子,要么那綠衣女子是四大家安排在一水河的探子。
無論那種可能,都很頭疼。
四大家有樊家,一水河有燭影…
“想什么呢?你不喊一聲?”
白胡子老頭倒不管他鬼叫,斷山上,有事沒事喊一聲,下山以來,橋兵都快忘了。
悠長的嘯聲,飛鳥又一次亂飛。
嘯聲過后,山谷死一邊沉寂,回聲沉悶,比不上樊詩筠的清脆。
樊詩筠咳了一下,又是一聲,對面山頂上,傳來了幾聲狗吠。
“白云深處有人家。”樊詩筠笑了笑,“要是在老橋山,已經可以看到狗了…”
樊詩筠一聲,狗叫得更歡。
橋兵寬心不少,這丫頭終于正常了點:“不然我們也在山上住一段時間?”
“去對面吧,那里有狗。”
老遠,密林之后,二層小樓。
有人本來是件壞事,橋兵不愿擾了樊詩筠的興致,才過來這邊山。
這熟悉的二層小樓,難不成是相自明?
樓里沒人,茶壺里的水溫熱,橋兵上了二樓。
花花草草有了不同,但位置相差無幾。
圓桌旁,凳子依舊只有兩個,一個背向夕陽,一個面相夕陽。
“這倒是巧了。”橋兵笑了笑道。
“你認識主人?”樊詩筠對橋兵的熟門熟路本就好奇,背對著夕陽坐了下來,拎著茶壺,“這水能喝?”
“可能認識,但人去哪了?”
“我記得你說過,好像有一人,帶著丫鬟?”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他倆。”
再說相自明,離開敦題山之后,沿著官道走了半個多月,也未能決定去處。
倒是丫鬟說她娘來自關中,那里群山巍峨。
于是,沿著官道到了仙娥驛,原來就到了關中。
秦嶺小道在山鞍處走了左側,兩人走右側披荊斬棘,來到了半山。
選了一片密林,建了二層小樓。
山的另外一邊有個小鎮,兩人間或去一趟。
這一日,兩人才到半山,卻聽見山頂的狗在狂吠。
山頂上,那條撿來的野狗搖頭擺尾在邀功,山谷卻是安靜的很。
遠遠的,樓上有兩人影,站在樓上,望著半山。
那條狗,沖到密林旁開始狂吠。
丫鬟瞅了一眼樊詩筠,看了看相自明,搖了搖頭。
這一夜,相自明喝酒無數,丫鬟也無意勸阻。
相家竟然聯合鄭家,屠殺了老橋山,他抬不起頭!
相地也讓人屠殺殆盡,他追悔莫及!
樊詩筠到還好,很久以來,她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蹲在樓角,一言不發。
相自明醉了,這次是真的,丫鬟默默地給他收拾。
那條狗,樓上樓下竄來竄去,累了趴在了樓梯口,豎著耳朵,盯著遠處,時不時扭頭看看四人…
第三日,相自明看著夕陽,表情木然。
“相大哥,事情已經發生了,莫要苦了身邊的人。”
“相家對不起樊家!”
“對得起能如何?”
“對得起能如何?”相自明看著夕陽,念叨著這句話,“對得起能如何?”
“亂世本不易,相互殘殺到底為了什么?”
“不怕你笑話,也不是推卸責任!相家向來都是莽夫,但絕不至于對樊家出手。相家之所以出了手,鄭家想必拿出了讓相陽威信服的東西。能讓相陽威相信的東西,除了無問令,還有就是相家先祖的信物。
至于相家和鄭家,出手的多半是曋家。
首先只有他們能夠把握準確的時間,其他人不可能準確知道這兩家實力分散;其次,只有他們能夠通過兩家外圍防線,直接攻擊兩家核心;最后,曋家一直深藏不露,任何事幾乎都不參與,保存了實力。
我爹一直擔心曋家野心太大,意欲掌控其他三家。”
“有沒有可能是巴家?”
“巴家?微乎其微!”相自明頓了頓,“巴家有這個實力的話,四家也不至于成一盤散沙。”
“我聽說曋家在扶持相家,鄭家和樊家。”
“這其中必有蹊蹺。”
“或許有點道理,但是,鄭家對此一無所知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
相自明長長嘆了一口氣:“此話說起來有點大逆不道,相家的結果,咎由自取,注定了的結局,不是曋家就是鄭家,結局只是時間問題…”
丫鬟欲言又止,默默低下了頭。
“這個仇,很難報,就算我現在殺向曋家,也會被他們保護起來。他們的說詞我都能猜到,相家子弟悲痛過度,曋家看在五家同根的份上不予計較,并保護他的周全。如此這般,我是不是就成了一個瘋子?倒是樊姑娘你,想不想殺了我,為樊家報仇?”
“我娘說過,報仇這件事,十年之內休提…”
“那你接下來怎么辦?”
“十年,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那條狗,依舊趴在樓梯口,間或回頭看一眼圓桌,搖幾下尾巴。
樓下的石槽已經空了,它嗚咽了一聲,站了起來,圍著丫鬟蹭了蹭。
白色的小花,黃色的花蕊,六片花瓣六枝花蕊,橋兵輕輕碰了碰。
他們都有歸屬,自己的歸屬在哪?
巴家嗎?巴家的過往一無所知,與四家的關系只是送了一次令牌,巴家到底在哪?師父倒是姓巴,師父在哪?
一切的一切,好似沒有任何關系,但自己偏偏牽扯其中。
或許,還是需要在江湖上偶遇一次師父…
遇到師父之前呢?要是遇不到師父呢?橋兵依舊茫然。
或許,這樣也不錯,只是熱血為誰而流?
天空幾朵白云,看上去也很孤獨。孤零零的飄著,飄著飄著就散了。散了之前,云知道自己是多云么?
橋兵笑了笑,怎么會有這種可笑的念頭。那條狗,知道自己是狗嗎?
悲催心中來。狗可能不知道自己是狗,但他知道為誰而活。
驀然,橋兵有些明了。
這條狗,現在為了相自明兩人活著,這之前,為了自己而活著!
流浪的狗,也不錯。
小花動了幾動,鮮艷了幾分。
一口濁氣,橋兵直了直背,樓上的風,正好。
“兵哥,想啥呢?”
“我在想,這二層樓能不能擴建一下。”
仙娥驛往東,官道蜿蜒而下。
一行綠衣女子款款而行。
拐角處,為首的女子站在道旁,綠色衣裙被吹得貼在身上,身材玲瓏,一手拂過亂飄的發絲,按在肩上,眉頭緊皺,眼神焦急。
“芳桃姐,還在想那人?”
“是啊,他為何放了我們?”
“或許真是認識我們的人。”
“或許,要是不是呢?”
芳桃姐轉過身來,眉頭早已舒展。
“我們走吧。”
“那女的,肯定是樊家的人。”
“這就是問題。他認識我們,和樊家人在一起,那也是認識我們的敵人,為何放過我們?”
“走吧,天黑前要趕到三灣鎮。”
三灣鎮,小鎮,小到客棧只有一家。
最后一道夕陽落在山上,這行綠衣人到了鎮口。
客棧,僅剩的兩間房寫給了她們。
一道人影院中升起,一晃出了客棧。
“你們進房,注意安全!”為首的綠衣女子留下一句話,追了出去。
人影并未走遠,見到有人追來,速度快了幾分,一閃消失在拐角處。
綠衣女子沒有遲疑,拔劍在手。
“何方賊子?”
客棧,幾名綠衣女子聚在一屋,劍在手。
屋頂上,明晃晃幾柄劍。
“看見芳桃姐了么?”
“沒有!”
突然,風中傳來幾聲兵器響。
屋頂上的劍頓時晃動了起來,屋里的人全都沖了出來。
幾間房的門開了,看到明晃晃的劍,又關上了門。
又是一陣兵器聲。
“走,去看看!”
轉過了幾道彎,山腳下,兩條人影斗在一起。
一人倒飛,一人上了山。
倒飛的正是芳桃姐。
“你們跟來送死嗎?”
“我們不怕死!”
只是皮外傷,芳桃姐提著劍,一個一個指了過來,最終嘆了口氣:“回去!”
“是曋家的人!”傷不重,但傷口很多,手臂上數道傷口,芳桃姐看著手臂,咬牙切齒道,“今天給我的傷,我必定數倍奉還!”
一群女子,眼中盡是怒火。
萬幸的是這一夜很安穩。
儂河灘,河灘染坊,這行人歡呼著進了染坊。
染坊后方,芳桃姐在這養傷。
“有何發現?”
“樊家、鄭家和相家確實被殺進了核心。只是曋家毫發無損,越發猖狂,我這身傷就是拜他們所賜!”
“僅此一家而已,你安心養傷!”
“僅此一家,如能讓他們消停,一水河將安寧好些年,甚至再無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