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三月天,大地忽地就換了妝。
橋兵也換了思路。
帶著意境去研究七殺碑,用天梁碑的方法去理解氣質,結合天機碑的無招去參悟天同碑的有招。當然,其他的也試過,只是這三種效果顯著。
諸葛依著迷在自己的參悟,烏康在橋兵的建議下,以氣勢為主,輔以氣質,重新開始修煉。
三個月后即是一年一度的比試,天相碑碑主個個摩拳擦掌。
橋兵不關心比試,他不可能在敦題山待太久。
青衣人,叫敦和,空文康說的。
得知橋兵想下山,敦和就把他帶到了第七碑。
“你知道這座碑為什么沒人?”
橋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死在這座碑前的人,是現在敦題山人數的數十倍,你敢一試?”
“有何兇險?”
“因人而異。”
“什么結果?”
“要么死,要么不死。”敦和笑了笑。
“那看來我很快就能確定,到底是誰給我的土包捧最后一捧黃土了。”橋兵也笑了笑。
“大概是我。”
“那我先行謝過。”橋兵大禮。
敦和竟然回了他一個大禮,隨即掀開了碑上的青紗。
橋兵一眼看去,碑的形狀沒看清,卻看到了一把刀,正對眉心!
速度之快,生平未曾見過。燭影師父的速度,橋兵也能看到模糊的樣子,而這把刀,直接就到了眉心。
刀來自石碑,橋兵很確定,刀直接命中眉心,橋兵依舊很確定。
蹬蹬蹬!
退了數步,跌坐在地。
氣血翻滾,一口鮮血,掛在嘴角,連吐出去的力氣都使不出。
視線很模糊,刀也沒了,氣血開始在體內亂撞,渾身跟要裂開似的,無處宣泄的痛,肆虐橫行!
好在橋兵經歷過這種折磨,穩住心神,緩緩引導氣血。
散亂的氣血橫沖直撞,引導的氣血出不了穴位!
筋脈內,亂七八糟的氣血直接沖散了來自穴位的氣血,氣血回流穴位,逆行的氣血差點沖碎了穴位。
靈臺穴,橋兵每次都從此開始,但這次,就這一次,靈臺穴已經到了極限!
此時的橋兵,每個毛孔都冒出了針尖大小的血珠,白色衣服已經血紅,臉上全是血點,根本看不到一點皮膚。
“是不是冒進了一點?”空文康看在眼里,悄悄問道。
“我活不了幾年了。”
“那不更應該謹慎一點?”
“他竟然想跑。”
“你也沒問過他是否愿意。”
“當年有人問過我,我說的不愿意。”
“我倒是愿意。”空文康笑了笑道,“只不過過不了此碑。”
“世事喜歡捉弄人。”
“假如過不去,怎么辦?”
“膽大的難找。”
“他好像不相信你。”
“我知道,給他的藥竟然沒吃,活該多受點罪。”敦和笑了笑,“…今天這么爽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要不是認識你多年,我也不相信你。”
“你現在改,還來得及。”
“罷了,不改了。”
兩把椅子兩杯茶,一張小凳一輪月。
一座石碑,一個人,碑不動,人也不動。
“這小子要是下山了,他門前那兩把搖搖椅是不是可以歸我?”
“所以我不相信你,人還在,你就開始打他的主意。”
“切!你不想要?我好歹說了出來。”
空文康沒說話,喝了一口茶。
“或許也是如此,我相信了你。”
“改天我得出去一趟,感謝一下那個巴家老頭,給我找了這么好一人。”
“你就這么確定?”
“他第一步快找到門道了。”
空文康回頭看了看那一人一碑。
靈臺穴受到莫大的沖擊,橋兵失去了開始。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要是筋脈再強一點,氣血的沖擊就會弱上幾分。或許不對,不是真正的弱幾分,而是筋脈的強,沖擊顯得相對較弱。
穴位氣血需要運行,首先需要清理出筋脈,橋兵的結論。
把筋脈內的氣血緩慢引回附近的穴位,這是他的第一步。
這次,他選擇了氣海穴。以此為起點,逐漸擴散到全身。
三天后,終于完成了第一步,接下來需要把穴位內的氣血運行起來。
終于,他能動了!
睜眼,他還沒準備好,那把刀,還沒有破解!
不睜眼,又看不到碑。
明高的聲音在外,橋兵閉著眼睛吃了點東西。
刀,還是那把刀,橋兵認得,速度,還是那么快,命中的還是眉心!
又是三天。
又三天。
刀刀刀!
橋兵不管了,雖接不下來,但死不了人。
敦和說過,第一刀沒殺死,后面的刀就是嚇人。
橋兵認可這一點,但是,那種滋味實在是難受。
每次一刀,就要收拾三天,至少三天。
除了刀,還有沒有別的?
敦和的答案是因人而異,橋兵甚至覺得他是不是在報復自己說過兩次因人而異。
刀,直達眉心幾乎是瞬間,根本沒有機會反應,就算睜眼的同時出手擋一下,依然擋不住那把刀。
有形的東西無法地方,橋兵選擇了無形的阻擋,氣勢!
刀頓了頓!
橋兵欣喜的念頭還沒發出,胸口好似挨了一掌!
這一掌,氣勢被震得四散紛飛,刀中了眉心。
這一掌,依然從碑出發,速度堪比那把刀…
這一掌,橋兵有所感覺,只是來不及反應!
這一掌,好似把本源拍成了兩半,一半是自己的氣血,一半是天地之氣…
門外,聲音輕松了許多。
“好似能過。”空文康有些羨慕。
“你別羨慕,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你可知我當年什么情況?”
“說出來我開心一下也無妨。”
空文康斜了敦和一眼,嘆了口氣,喝了口茶,望著夕陽,好似在回憶。
“一錘,直接砸掉了腦袋,意識始終無法聚集,休息了半個月,才勉強接受腦袋還在。”
“哈哈,那是你最強的一招?”
空文康哈哈一笑道:“我還是佩服我自己,腦袋被砸掉了數百次,最后不忍心的是師父,而不是我。”
“所以,你過不去是因為你師父的阻攔?”
“這么想過,后來我才知道,除了錘,后面還有別的,所以就不那么想了。要是師父不勸我,說不準現在你都還能看到我在參悟此碑。”
“你確實不錯,至少活了下來,至少強過那些一招斃命的。”
“你呢?”
敦和喝了一杯茶,抬頭望天,夕陽已經不再。
“一劍削掉了腦袋,師父指點了幾句過了,但也留下了后遺癥,只能走師父的路。”
“那他是什么情況?”
“肯定沒掉腦袋!”
空文康摸了摸腦袋:“他的第一招會是什么?”
“估計不難,他沒啥致命的招式。”
“敦題山上,還有誰可以一試?”
“前幾年,子蘇試過,受傷極重。敦題山這些小子,還不知道他的修為已經不如從前,這么些年,竟然沒人去挑戰他。”
“那現在實力第一的該是誰?”
“那當然是我了。”
空文康一口茶沒咽下去。
三個月后,敦題山一年一度的比試如火如荼。
烏康也到了場。他的受傷人人皆知,他的努力有目共睹,沒人挑戰,繼續保持第二百三十九。
這是敦題山的規矩,也是對他的尊重。沒人愿意破壞這個規矩,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遇到同樣的情況。
諸葛依挑戰了第五十,成為天相碑排名最高的碑主,但她放棄了守碑人。
有人下了山,諸葛依排名提升到四十四。
超過二百三十九的天相碑碑主,五十來位,他們也放棄了守碑人頭銜。有烏康的堅持,才有橋兵的加入,橋兵的“但是”,他們受益匪淺。
只不過橋兵沒有參與,稍有遺憾,但聽說在第七碑,這,是天相碑的驕傲。
橋兵這三個月來,擋住了一刀,躲過了一掌,卻被一股壓力莫名的壓力沖亂了身形,隨即一刀一掌再次命中。
意識感知一掌,氣勢抵擋一刀,壓力卻無法抗衡!
氣勢被壓散,一掌拍上,隨即就是一刀…
橋兵覺得唯一的進步就是調理橫沖直撞的氣血,速度快了很多。
他知道,這壓力,需要用氣質來抗衡,但氣質這一塊,是他的缺陷,一直沒鬧明白。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到底是什么?
壓力突然而來,大小,方向,意識根本無法感知。
接了多少掌,挨了多少刀,橋兵已經麻木,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隨時可能出現的壓力上。
敗了!
一刀一掌,調養兩天!
終于,橋兵明白了。
清風拂山崗,并不是要抵擋壓力,而是化去壓力!
如此一來,不管壓力來自何方,運動中的氣血如同身體的保護層,自然流淌,壓力作用其上,自然滑開。
明白了這點,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個多月!
然而,石碑并沒有放過他。
壓力滑開的同時,石碑后驟然出現致命的危機!
危機瞬間化為實質!
好似突然冒出十來人,有刀有劍,有掌有拳,有快有慢,招招致命!
擋得了其一,擋不了其二,敗了!
刀劍拳掌多少,根本防不過來,只得護住要害!
正在緊要關頭,壓力突然來襲,隨即又是一掌一刀…
這次,橋兵調理了五天!
這五天,沒有浪費。
這些攻擊,無招正是他們的克星!
五天后,橋兵又調理了五天。攻擊有先后,無招無法破解。
一個月后,這些攻擊一一被破!
有了之前的經驗,橋兵沒有放松警惕!
果然,刀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好似要把他壓成一團。
橋兵知道,需要用意境和其抗衡,但終歸慢了一絲,一刀一掌一頓胖揍。倒是壓力,橋兵應付自如。
兩個月后,橋兵又被七七四十九刀砍了個落花流水。
這四十九刀,倒是輕松了不少,無招輕松破解。
四十九刀破開之時,一息沒有任何動靜,橋兵終于稍微放心。
驀然,以前順序出現的招式,這次沒了順序!
一番掙扎,連續挨了兩掌,橋兵不得不閉上眼睛…
此時,敦題山比試,又一次熱火朝天。
諸葛依沒有挑戰任何人,她不清楚自己的劍意和攻擊有多強,會不會失手傷了人。
她走得是極致,并不適合切磋。
他很想和橋兵打一架,在她眼里,武功是橋兵教出來的,他自然有辦法。
橋兵,她遠遠的看過幾次。第一次,不小心看到了碑,倒飛了數丈,敦和出手把她救了下來,就算如此,還是躺了一個多月。
所以,諸葛依認定,橋兵還可以教她。
此時的橋兵,和那毫無規律的六招較上了勁!
六招現在已不能造成傷害,但橋兵的消耗很大,堅持不了多久。
兩個時辰,休息兩個時辰,一天三個來回。
“他還差什么?”空文康喝茶的手,略微有些抖,茶杯磕在牙齒上,聲音很清脆。
“滿意。”
“你滿意,我知道。”
“不是,他自己滿意。”
“這倒是個難題,有可能走不出來。”
“這倒不至于,碑終究是死物,有跡可循。當他明白了這點,就能應付自如。我猜他現在只想圍著碑轉,不被碑所傷。”
“這不難。”
“是,不難,那也就到了瓶頸。而我,走了師父的路,不滿意,但毫無辦法,這碑對我來說不難。但師父,一直認為圍著碑轉,很難。每隔三年,他會圍著碑轉一個月,有時還會受傷。”
“哎,與我無緣。”
“無緣也是緣。”
“我要左邊那把搖搖椅。”
“如你所愿。”
當然,橋兵不知道他的搖搖椅已經被人預定,正如敦和所言,他現在就想圍著碑轉,自由自在的轉,但這做不到。
這種狀況他不滿意,招式雖然都能破,但做不到隨心所欲。
有招無招已經到了極限,剩余的意境稍強,意識次之,最差的依舊是氣質。
事實上,氣質,橋兵依舊沒有入門,他理解的清風拂山崗,只是應對突然出現的壓力,并未理解氣質的本質。
一晃又是一個月。
橋兵從第七碑走了出來。
“滿意了?”敦和遞了一杯茶,“我的土包,缺你一捧黃土。”
“滿意?暫時只能如此,滿意還差得很遠。”一口茶,溫熱,茶香撲鼻,“黃土必到。”
“多謝。”
“我的呢?”
“你的?你就這么厭世?”
“那倒不是,至少多一人惦記著我。”
“這還真是,如果可能,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