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外傳來腳步聲,三重兩輕。
廟門沒關,來人在香案前站定。
嗖嗖嗖!
后來的三人和先前的五人跳出破廟。
八個方向,每個方向一人。可以想象,衣服頃刻濕透。
橋兵依舊跌坐,閉目養神。
伸手不見五指,除了滴滴答答的雨聲,就是心跳。
對峙持續了很久,嚴春桃微微出汗。
肩上的手拿開之后,責任填補了那只手的空間。
橋兵盤算出五種方式。
有三種自己很安全,有兩種比較冒險。
那縷青絲,以及那雙被冒犯了,仍然似笑非笑的眼睛,此時離奇般的同時浮現。
還有那一句‘我馬上過來’所包含的體貼,這刀,必須得出。
這倆,步伐一致,呼吸也幾乎完全一致。
左邊呼吸很輕,右邊呼吸沉穩。
旁邊的,呼吸不穩,壓力很大。
任何多余動作,都是敵人的先機,一擊必須成功,敵不動我不動。
或許是站著累,也有可能擔心外面淋雨太久,還可能擔心天亮,總之,對面的先說話。
“游龍寨游高峰奉命行事,敢問閣下何人?”
“路人。”
“那想必不會插手此事?”
“我坐的地方,她們打掃的。”
“區區小事,值得送上性命?”
對話戛然而止。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當然,這是后來人說的。
左邊身形一動,橋兵向前方中間揮出一刀。
嚴春桃頓覺空氣一滯,橋兵從身前閃過。
隨即,左側勁風襲來,轉瞬即逝,消散于無形。
嗆,嚴春桃長劍在手!
左邊那位,擅長輕功,率先發動,一爪鎖喉,意欲擒下領頭的。
同時橋兵揮出那一刀。
說時遲那時快!
人在空中,路在半途,驀然發覺黑暗中的人沒有攻擊右手側,而是自己!
手心一涼,功力同時散去,胸口重重挨了一腳。
殘破的隔斷墻應聲而破,摔在廟前。
夜幕下,廟外的黑衣人蹬蹬蹬退了三步。
跌出的黑衣人落在臺階旁,一躍而起。
伴隨著咔嚓一聲,隨即倒下!
一切都在橋兵預計當中。
一刀揮出,刀鞘從地面彈起,直奔右邊那位。
刀在手,一道弧線,砍在掌上。
同時一抖手,環首刀向斜上方甩出。
腳踢在胸口,借勢直撲右側。
這是橋兵預測最危險的方案,此時,他沒有武器!
右側那位發動的同時,迎面一道勁氣,不得不停下阻擋。
是刀鞘!
隨即,左側強風來襲。
兩人對了一掌!
橋兵借勢而來,略占優勢!
香案撞翻,噼里啪啦。
那人撞上殘像。
橋兵也退到了門口。
廟外叮叮當當!
黑衣人跌出的同時,嚴春桃也沒閑著,閃身而出,各個擊破!
廟外的幾人,嚴春桃擊殺無礙,只是這些人的話,橋兵幫她照看傷員就足夠。
嚴春桃撿到一把刀,略一凝神,門口是橋兵。
閃身跳進廟里,揮劍直擊殘像,同時把刀往門口一扔!
虛晃一招,背向橋兵,擋在他前面。
其實她多慮了,剛才那一掌,黑衣人氣血翻騰,還沒緩過勁來。
武器在右手,左側來掌,倉促應對。
聽到刀響,暗自嘆息,錯過了!
“你竟然扔了武器!”
黑暗中一聲嘆氣。
“已經撿回來了。”
橋兵右手持刀,筆直指向身側。
嚴春桃聞言,從左側退后,和橋兵站成一排。
“大意了,未曾想到你會先救人!”
“你們該一起進攻。”
“是,本想挾以人質,必要時擋你幾刀。”
“你該死!”
橋兵欺身而上,直撲殘像。
叮叮叮!
一連串兵器撞擊聲!
黑暗中火星點點。
叮當!
武器掉落的聲音不是刀,嚴春桃終于松了一口氣。
橋兵嘆了一口氣,暗道,師傅說的沒錯,江湖不是只有橫刀向天的豪情壯志,還有恃強凌弱之下的槁木死灰,更多的是快意恩仇之后的“萬種風情”。
這,才是第一天下山。
“橋君,你嘆氣為何?”
“這地方只怕又要打掃一番。”
“剛才那人說的是真的?”
“你誤會了。我在這里,這一架就少不了。”
翌日,雨停。
天微亮,轉過了幾個山包。
“廟里實在不好吃東西,在此稍作歇息吧”
橋兵沒有意見。
一個被齊頸砍斷;一個被砍了半邊用力過猛拗斷另一半;八個渾身都是窟窿。收拾完這些,誰的胃口都不會很好。
“你就不想知道這些人追殺我們所謂何事?”
“他們想殺我,這就足夠。”
“你這是要去哪里?”
“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比現在還危險?”
橋兵狠狠地咬了一口干糧。
嚴春桃噗呲笑了。
“干糧又沒有惹你。”
橋兵拿著干糧,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你吃。年紀輕輕,裝什么深沉。”
橋兵瞪著干糧出神。
嚴春桃覺得自己好似有點過分。
小道始終沒有繞到山南。
早晨霧氣依舊很濃。
橋兵一步一步同樣很穩,也慢。
出現過蛇,嚴春桃等跟在后面不遠處。
霧氣漸漸散去,衣袂聲在后面出現。
時不時從后面遞過來些許野果。
山包上,橋兵左手各色野果,右手扶刀。
山坳轉出三人。
一瘦,衣服不太合體。棍子一根,很不協調。
一胖,腰圍肯定超過褲長。劍在腰間,草叢不平,劍穗抖個不停。
最后一人,風度翩翩,白衣白扇。
橋兵的出現,三人停下。
胖的盯著野果,瘦的看著腰刀。
身形將動未動。
“趕路!”
白衣人沉聲道。
橋兵斜跨一步,站在路南。
隨即,嚴春桃等飛身跟上,站到橋兵身后。
轉過了幾個山包,穿過了幾個山坳。
連綿不絕的山,仿佛沒有盡頭。
野果不是一路都有,除非有人拿著。
又見兩山交匯之處,沒有驛站,但有涼亭。
壓抑了兩天的山路在此得以舒展。山鞍處,豁然開朗。
衣衫隨風而舞,當然還有頭發。
風,不僅能吹起衣衫,還能吹走種子。
大樹在此讓出十好幾丈寬,一邊一個缺口,下山的路,就在樹叢中。
盡頭,小道一分為二。
山南一道,山北一道。
“好巧,你也走這邊!”嚴春桃幾步上前道,“我還擔心你走另外一邊。”
“那邊蛇多。”
“你怕蛇?”
“那邊露水大。”
“你怕露水?”
“那邊路窄。”
“裝老成不累嗎?”
“那你想要什么回答?”
嚴春桃被問住了,想要什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