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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并肩抗癌

  下午工作的時間到了,上官雪瑩和蘇夏荷回病房上班去了。蔣湘峰的思緒活躍起來。一帆風順的日子,隨著向岳屏的病倒,不會再有。今后的日子,要將抗癌作為頭等大事。

  得知向岳屏生病之后,蔣湘峰覺得自己蒼老了。生命如此可貴,他又怎能辜負?婚姻前二十年,你陪我安安生生過日子,余生,我陪你一起戰癌魔。

  倚靠在ICU病區前椅子上,蔣湘峰似睡非睡。他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他們一起騎著單車在城市并肩,一起牽手在公園漫步,一起撫養兒子。日常生活中,許多不起眼的小細節,被記憶喚醒,浸淫到他的骨子里,融合到他的生命中。這些細節,組成了生活的長卷,他和她,是這幅生活長卷的執筆者,渲染著每一個不起眼的日子。

  這一個晚上,漫長得比一輩子還長。蔣湘峰時而瞌睡,時而打盹,時而站起來踱步,時而向病區里張望,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他實在頂不住,就靠在躺椅上睡著了。他是被呻吟聲驚醒的。一個激靈,猛地從躺椅上站起,側耳細聽,不是向岳屏的聲音,復而坐下。睡意已然全無。天際無窮無盡,黑暗也是無窮無盡。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堵在他的心中,成為一道難以逾越的墻。

  天邊,終于泛白了。蔣湘峰直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深刻體會到一夜當一年的內涵。以前,他能在大年三十晚上通宵守歲,四十歲之后,都是不知不覺睡去的。他用冷水撲面,盡量讓自己清醒過來。哈欠,一個接著一個,就像“癮君子”。蔣湘峰向ICU病區張望,向岳屏還沒有蘇醒。他想,離上班還有時間,去科室補一覺還來得及。

  蔣湘峰到科室,發現夜班護士從病房迅速跑向醫生值班室,看到蔣湘峰趕緊說:“蔣主任,林大翔嘔血了,量很大,您去看看!”

  林大翔面如死灰,大口出氣。見到蔣湘峰,說:“蔣主任,不要給我治了,我的病治不好,只會增加醫院的負擔。”

  蔣湘峰握住林大翔的手,說:“林老哥,我們正在想辦法,一定能有辦法。現在,馬上把止血藥用上。”

  蔣湘峰對護士下達了口頭醫囑,止血藥快速靜脈滴注。蔣湘峰又開了一個急診床旁彩超。他推測,林大翔應該是門靜脈高壓導致的胃底靜脈破裂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如果是這樣,要馬上采用三腔二囊管壓迫止血。

  床旁彩超結果跟蔣湘峰的判斷一致。馬上準備三腔二囊管壓迫止血!護士馬上進行術前準備,蔣湘峰把值班醫生叫起床,一起為林大翔插管。

  蔣湘峰插三腔二囊管動作嫻熟得像將吸管插進牛奶瓶,哪個位置該慢,哪個位置有血管,蔣湘峰胸有成竹。管子插到位,蔣湘峰吩咐護士用膠布固定管子,吩咐醫生充氣,讓氣囊充盈,壓迫出血的血管。

  確認三腔二囊管壓迫止血有效,蔣湘峰又安慰林大翔,讓他不要太緊張。

  這個位置出血,如果發現不及時,會要命的。蔣湘峰對夜班護士進行表揚。護士的責任心和細心真的很重要。

  蔣湘峰抬頭看了一眼病房走廊上的時鐘,七點半。補覺的計劃已經落空。

  陸陸續續有同事來上班,大家的臉上洋溢著清晨的笑魘,蔣湘峰覺得格外親切。交班之前,他先看了幾個病重的患者。有一天多時間沒在病房,他還是放心不下。

  劉樟濤見到蔣湘峰,就問他妻子的手術情況。昨天,他聽醫生護士聊天,才知道蔣主任的妻子做手術的事。他其實也想去看看。蔣湘峰婉拒了劉樟濤的好意:“現在她還沒醒,我也不想太多的人去打攪她。謝謝你的心意。”

  劉樟濤聽蔣湘峰的意思,覺得他是誤會自己了。他說:“蔣主任,我只是去看看,又不買禮品,又不打紅包,沒什么不妥。我早就把你們當成我父親的救命恩人了,這么大的事,還不能讓我去看看?”

  蔣湘峰還是拒絕。他不愿意科室的病人家屬去看自己的妻子,一方面的避嫌,一方面是真心希望讓向岳屏安心休息。生命是可貴的,每一個人都不容易,何必把自己的不幸,強加到人家的生活里呢?蔣湘峰的拒絕,向大家傳遞出一個信號,不能突破一個醫生的底線。

  全達明也知道蔣湘峰的妻子做手術了。他卻只字不提。他知道,蔣湘峰這樣的知識分子,把名節看得很重,比如蘇夏荷,自己母親得癌癥這么多年,把家里都掏空了,父親離家出走了,她也不愿意向大家公開真實的情況,隱瞞了這么多年。最后實在瞞不下去了,才被發現。他不贊同不認可這樣的名節,但他尊重這樣的知識分子。蔣湘峰查房的時候,他只說自己的病情。查完房,全達明給杜江云去了一個電話,希望她能去看看。

  人和人不一樣。劉樟濤和全達明不一樣,處理事情的方法就不一樣。雖然,他們都沒有希望從蔣湘峰那里得到額外的治療,或者特殊的照顧,但有些事,方法不一樣,效果就不一樣。

  蔣湘峰的父母不期而至,讓蔣湘峰大吃一驚。父母來的時候,蔣湘峰正在交班。老兩口提著早餐盒,進了醫生辦公室。蔣湘峰示意父母到外面去等。老人這一次沒聽他的,說:“我就在這里等。不影響你們工作。”

  蔣湘峰沒轍,讓大家繼續交班。先是護士交班,再是醫生交班,護士交班簡單一些,就是夜班護士交班,醫生交班程序復雜一些,夜班醫生交玩班,副班交,副班交完班,二線班交。程序一道道走下來,半個小時過去了。蔣湘峰時不時拿目光瞟父母。他們氣定神閑,更多的卻像來興師問罪的。

  終于交完班,查完房,蔣湘峰讓父母到自己辦公室去。老父親執拗,說:“我哪里也不去,你只要告訴我,向岳屏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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